劉氓感覺回家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解決麻煩。皇家財政問題剛剛?cè)咏o手下,布雷斯、阿爾薩斯和洛林問題隨即纏上身。難道讓我在伯爾尼過圣誕?他有足夠的無奈,卻不能有一絲怨憤,誰讓這些都是他的領地。
阿爾薩斯和洛林還好說。一個面對法蘭西和勃艮第公國的難民,一個面對尼德蘭等地侵擾。難民問題,他不相信查理會聽之任之,畢竟,人口也算此時重要的資源。尼德蘭問題,大不了就是商人和行會的小打小鬧,鬧大了再出兵也不遲。再說,查理還在那虎視眈眈呢。
布雷斯實在是個問題。他收服瑞士那會是按照前世的記憶占地盤的,哪會去想瑞士還有一小半屬于勃艮第王國。可憐的雨果國小力弱,法蘭西也不會去好心提醒黃胡子,這件事只能順其自然。現(xiàn)在查理侵奪了勃艮第王國,問題就必須擺明。
既然是瓜分勃艮第王國,布雷斯伯爵想跟你黃胡子也不是大問題。可他的領地在勃艮第王國中間,你黃胡子想要塊飛地?當然,也沒說不行,那法蘭西和瓦本之間的領地歸屬就要好好說道說道了。而且這事還不能光查理和黃胡子說道,勃艮第王國,勃艮第公國,日內(nèi)瓦,大家要圓桌會談…
西林根嘟嘟囔囔說了半天,劉氓只覺得眼冒金星。聽著都暈,想出解決辦法才叫見鬼。
見他眼神都開始渙散,馬蒂爾德?lián)溥晷Τ鰜恚S即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揄挪:“我們偉大的陛下那會關心這種小事。他的領地從里海延續(xù)到大西洋,隨便一個女伯爵領地都比法蘭西查理的領地大…”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她話音未落,眾人都呆住了。是啊,平時大家都沒想過這問題,現(xiàn)在算算,還真是…
還真是夠苦的。西林根一開始崇敬,抬頭看看這位皇帝,看到的卻是鬢角的銀發(fā),與當年滿臉壞笑意氣風發(fā)的少年公爵相去甚遠。不過是比女兒大不了兩歲的孩子,他心里一陣感慨。不過感慨隨即又變成無奈。
作為父親,他早就清楚女兒那點小心思。從今天的情況看,女兒跟這位陛下關系是近了一些,但女兒的別扭勁說明一切。這到底該希冀還是怨恨?他說不出來,有些事情不是誰能左右的。
恍惚片刻,他很快將這事拋在腦后,看看旁邊的威廉退爾,接著說:“陛下,還有一個問題。加爾文那幫人通過雨果在勃艮第王國發(fā)展了很多墮落的信徒,可以說,已經(jīng)控制多數(shù)居民。他們對陛下非常畏懼,在與我們相鄰的山間要地和萊芒湖西北修筑大量堅固要塞…”
日內(nèi)瓦的事不是一天兩天了,因為懶得理會,劉氓早已拋在腦后,也未要求西林根和威廉?退爾謀劃。他相信西林根清楚自己的態(tài)度,這樣的話,現(xiàn)在提出來估計是另有所指。
他不喜歡打啞謎,略想想,直接問道:“我的伯爵,日內(nèi)瓦的事情跟布雷斯有關聯(lián)么?”
西林根笑起來,然后平靜的說:“陛下,這件事的確是我們未盡到職責。布雷斯伯爵應該很長時間沒覲見陛下。我個人認為,他之所以傾向于效忠陛下,跟日內(nèi)瓦有很大關聯(lián)。他是個虔誠的貴族,無法忍受加爾文那幫異端。而那幫人也處處跟他作對,加上別的原因,他很難在維持自己的領地。陛下,布雷斯是靠近您領地的山地,中間只隔著日內(nèi)瓦…”
這下劉氓約略明白西林根的意思。以前英諾森在日內(nèi)瓦問題上黑了一把,弄個模棱兩可,讓他無法用鏟除異端借口下手。現(xiàn)在問題解決,自然能順理成章的收拾。
看看西林根認真的眼神,他心里一陣苦笑。西林根的忠誠他滿心感喟,可事情已經(jīng)和當年不同。普羅旺斯和勃艮第王國已經(jīng)被查理占據(jù),他再費心思弄那么個突出部有意義么?所顧忌的只是布雷斯伯爵。對熟人,對求自己幫助的人,他一向拉不下臉。
他低估了西林根的眼光,也不了解形勢,看出他猶豫,西林根繼續(xù)說:“當然,這些應該是臣子的職責,不該勞煩陛下。但是…,實際上,查理對日內(nèi)瓦同樣沒有好感。陛下,西爾維婭等主教路過時曾提起這事,皇后隨后會與您商量…”
這話讓劉氓有些害臊。的確,他對自己公國關心太少。不過他也因此來了興趣,問道:“是么?具體是什么情況?”
西林根笑了笑,解釋到:“加爾文那幫人不僅在勃艮第王國發(fā)展勢力,也將手伸到了波旁。包括不少實力貴族在內(nèi),那里信奉加爾文教派的人不在少數(shù),法蘭西人將他們稱為雨格諾派。陛下因該知道,他們宣揚在人世間建立千禧國度,人人成為神仆,自然不把貴族和君主放在眼里…”
劉氓搖搖頭。這種事別說查理受不了,他同樣受不了。進一步說,這對查理不一定全是壞事,可以利用這件事打擊波旁公爵,確立王權(quán)。他估計早想聯(lián)絡了,礙于自己出了名古怪,才通過西爾維婭和胡安娜試探。
想了半天,他問道:“除了在塞爾維亞輪戰(zhàn)的士兵,阿爾卑斯獵鷹基本都在家,你們有把握么?”
見西林根和威廉?退爾交換眼神后同時點頭,他吩咐道:“這件事西林根全權(quán)負責,威廉?退爾指揮具體戰(zhàn)斗,將大致方案和所需物資呈報給我就行了。嗯,死硬的解決掉,剩下的最好交給查理…”
已經(jīng)有了原教皇國戰(zhàn)事先例,劉氓開始逐步放手。攤子越來越大,他事事參與很不現(xiàn)實。兩人多少有些意外,但很快平靜下來。略說說相關準備情況和打算,西林根回頭看看站在門口的侍從,笑著說:“陛下,門口是斯蒂芬?威廉,啊,就是威廉的兒子小吉米,不知道陛下是否記得…”
劉氓一愣,看看,這侍從十五六歲的樣子,果然跟威廉?退爾有些像,但跟他記憶中差了老遠。想起當年在這里“教訓”一幫小家伙的場景,他不禁有些滄桑感。不過五六年,自己卻像是老了…
“哈哈,當年的小吉米已經(jīng)是威武的侍從,的確沒認出來。”招呼吉米上前,劉氓問了幾句,又提起當年的小家伙。
斯蒂芬?威廉一開始還有些靦腆,很快就顯出父親的無賴勁,哦不,大方勁。經(jīng)他一說,劉氓才知道,當年的小家伙大多在斯圖加特,有些被皇后或朗斯洛特介紹給親近貴族做侍從,有的在斯圖加特學院學習。在這里的除了他,還有他表哥,也就是他現(xiàn)在母親黑德維格的侄兒威廉?毛瑟。
記憶和相互關系進一步貼近,讓城堡顯出融融的家庭氣氛,但劉氓不可能再停留,等斯圖加特再次派人來“請示”,他只能踏上行程。不管出于習慣還是喜愛,斯蒂芬也成為他的侍從。剛走出城區(qū),小家伙突然說道:“陛下,我表弟毛瑟很喜歡火炮,他只做了一些小玩意,就在附近,不知…”
劉氓笑笑,沒辜負他的期望。
斯蒂芬所說的地方在他家附近,是建在小山谷中的一排平房,旁邊還有類似水磨坊的建筑。來到近旁,他就聽見水磨坊中傳來嗤嗤聲,進門一看,楞住了。
里面都是些水動車床等設備,跟科西嘉的幾處秘密皇家作坊相差無幾。不過,劉氓雖然不懂,也能看出這些設備在飛輪銑床等設置上遠比皇家作坊的復雜精密。一個年輕人正在工作臺前作圖,從亂七八糟堆放的圖紙和工具可以看出,這不僅是個工作間,也是設計室。最關鍵的,這些怎么跟他前世記憶中的場景有些類似…
他暈乎,威廉毛瑟更暈呼。這小子完全失去當年的別扭勁,一副靦腆的小工匠架勢。不過,等劉氓問起他正在進行的工作,他立刻顯示出自信,滔滔不絕說起來。小家伙這一說,劉氓眼珠子徹底掉下來。
威廉?毛瑟是斯圖加特大學占星學院幾何教室的學生,教授除了一些神學家,還包括達?芬奇這樣的好事者。最雷人的,茜茜公主居然也是客座教授,指導研究的內(nèi)容雖然隱晦,卻明擺著是以阿基米德理論為基礎。
他哪里知道,自己的斯圖加特學院分科越來越精細,這占星分院可謂天文學集大成者,以東方《靈憲》等天文地理綱領性著作為指導,結(jié)合前希臘和東方的基礎學科,在研究方向上已經(jīng)遠遠超出時代,甚至部分超越了劉氓前世的天文學。最起碼,在理論上,他們認可道家的宏觀相對論,直接越過日心說,進入無心說和宇宙爆炸階段。
可笑的,這進一步讓大家,起碼是斯圖加特核心神學家確信主的力量無所不在,為神學提供佐證,得到教會支持…
不提這些,威廉毛瑟偏向于實際應用,喜歡的是部分機械力學的研究。而且研究內(nèi)容進一步雷翻劉氓。
“陛下,我的老師研究過多種火炮,雖然陛下…。嗯,陛下,您看,英格蘭和薩克森都在研究火門槍。啊,雖然有培根博士等學者,但他們顯然不可能與我們相比,您看,這是我試制的一把火門槍,達芬奇老師…”
我就想把你的老師捏死。劉氓一開始聽到火門槍還沒在意。那玩意說白了就是小型火炮,小型的威力欠佳,大型的至少需要兩個人使用,而且點火困難。可威廉毛瑟這把火門槍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眼前的火門槍已經(jīng)用槍托替代了尾桿,有準星和照門,身管尾端是有凹槽的槍膛,可以加入帶有火藥池的子銃,后面還有擊錘…
怕他不懂,威廉毛瑟又解釋到:“陛下,我發(fā)現(xiàn)您作坊生產(chǎn)的羅馬火柴靠打擊也能引燃,因此在這個小窩里設計了一個凸臺,只要用這個帶發(fā)條的小錘打擊就能引燃火藥…”
很快你就發(fā)現(xiàn)這玩意下雨天不能用,就準備發(fā)明底火吧?劉氓連苦笑的勁都沒有了。威廉?毛瑟,不是跟他前世那個步槍之父同名么?看來這時代已經(jīng)徹底混亂。
這威廉?毛瑟的出現(xiàn)是因為他在改換外衣的情況下,給自然科學研究大開方便之門。不說這小子,科西嘉作坊的秘密足以讓時代再前進數(shù)百年。這些東西他暫時還能控制,隨后呢?其他國家呢?細想想,他給這世界帶來的不止這些。
自然科學的發(fā)展還是小事,生產(chǎn)和流通方式改變才是大問題。各方勢力都在拓展海外地盤,尋找貿(mào)易之路,新教舊教,議會與君權(quán),東方與西方,各種矛盾也湊齊。有需求就有發(fā)展,用不了多久,火門槍變火繩槍,然后變燧發(fā)槍,根本不是他能阻止的。而且,隨著職業(yè)兵普及,哪怕不用火繩槍,騎士階層也該滾落馬下了。
也許,自己的想法也該變變。他心中苦笑,勉強鼓勵威廉毛瑟一番。但他能看出來,自己的鼓勵對這充滿創(chuàng)造精神的孩子是多么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