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亞的特點是四周高中間低,典型的盆地,而塔博爾派控制區域是中心的中心。原因很簡單,這片地域平原居多,土地‘肥’沃。這不是幸運而是災難。前教會時期,這里被搜刮的最嚴重,而數量眾多的農夫在承受力上也比不了周邊以礦山林木發財致富的商人和作坊主。
僅僅是為了一點生存希望,他們跟隨起義,堅定支持塔博爾派,不僅在連年征戰中成為奧地利和巴伐利亞的夢魘,也形成獨立封閉的生存模式。沒有公國,沒有領主,甚至沒有教會,任何一邊的教會,強大凝聚力會讓任何妄圖霸占這里的領主膽寒,也讓塔博爾派在‘波’西米亞事務中占據主導權。
很多人,至少杰士卡等人相信這基地永遠牢固,終將被建‘成’人間的千禧國度??蓡栴}是,黃胡子來了…
他是貴族,也是領主,可他還是德意志的國王,百年難遇的國王,是皇帝,是神圣羅馬帝國第一位皇帝,更是傳說中基督徒的寶劍和盾牌,哪怕許多人并不愿承認。
他來了,彈指間讓兩萬‘精’銳塔博爾戰車軍灰飛煙滅,一個眼神就讓無數桀驁不馴的領主俯首稱臣,目高于頂的修士重歸教會。他來了,沒有分給農夫土地,卻帶來契約,帶來和藹可親恪守職責的神仆,帶來再不用擔心領主紛紜戰‘亂’頻稔的安定。至少伏爾塔瓦河西面的農夫是這么說的…
親戚說的話是真是假農夫們還難以確定,畢竟有關瓦本的傳說太多,大家也不敢相信黃胡子對‘波’西米亞人會跟對自己的瓦本農夫一樣,這家伙畢竟是日耳曼人??纱蠹铱吹搅耸勘?。
一隊隊士兵從山林中涌出來,緩緩向塔博爾基地開進,到底有多少人大家不知道,只覺得鋪天蓋地。他們都披掛滲人的青灰‘色’龍蝦‘胸’甲,手持同樣‘色’澤的長戟,除了披風分成兩種,步伐、氣勢,甚至容貌都差不多,至少大家覺得。
他們都保持沉默,除了腳步聲和鎧甲連接處的摩擦聲再無別的聲息,帶著一種森然韻律,如鐵流般漫過農莊村舍。他們沒有進入屋舍劫掠,對路旁的牛羊看都不看一眼,甚至踐踏了農田還會扔下銀幣,可即便經歷過戰陣的農夫都嚇得‘腿’軟,連孩子也不敢啼哭。
等大家覺得他們過去了,走出房舍,又被極遠處模糊的轟隆聲嚇得躲回去,那里有一處塔博爾軍據點,應該是開戰了??刹贿^片刻,轟隆聲沒了,世界只剩一片寂靜。
大家正茫然無措,又一隊人開過來,這次是神父和模樣很氣派的老爺。
“你家幾口人?一直住在這里么?種了幾鉤地?以前屬于哪位老爺?不知道,嗯,沒關系,不用怕,現在這里的土地都屬于皇帝,嗯,也就是黃胡子大老爺?,F在跟我們去村頭,大家商量下各自該租種多少地,需要多少牲畜和農具…”
也許口氣沒親戚們說的和藹,但他們是累了,‘波’西米亞多大啊。以后地都是黃胡子大老爺的,暫時由教會托管,除了什一稅,黃胡子大老爺只收一成,如果有了領主,黃胡子大老爺也不允許收超過兩成的租子。另外,年輕人要加入屬于黃胡子的‘波’西米亞預備國防軍,自己保護自己。能跟那些士兵一樣么?年輕人心里沒底,但期盼在所難免。
契約是自己簽的,神父說的明明白白。這神父看起來就是本地人,講道用斯拉夫語,還會舉出很多‘波’西米亞本地虔誠教徒的例子,大家信得過。大家還自己選出了官員,這跟塔博爾那幫人搞的似乎一樣,但大家更相信黃胡子,至少,沒人能打過熾天使庇佑的黃胡子。
這就是黃胡子模式,也許失之粗暴,卻簡潔而高效,很合農夫胃口。
布拉格方面并不知道這些消息,但他們總算從近一個月來的恐慌中透出一口氣。
一方面,新教聯盟有了動作,從各國募集五千志愿兵前來支援,并提供大量物資。薩克森古德里安王子支援的一百‘門’火炮就位,在試‘射’中,‘性’能令塔博爾軍火炮黯然失‘色’。
同時,在艾利什卡努力下,猶豫不定的布拉格市民終于堅定信心,至少是多數人。說服他們的道理很多:你們沒有改信新教么?你們將黃胡子使者扔出窗外時沒出力么?黃胡子難道不是睚眥必報么?還有,你們的生意跟北方聯盟關系大,還是跟黃胡子關系大?跟了黃胡子,以后他與北方聯盟開戰,你們準備站在哪一邊?
在此情況下,布拉格就擁有安哈爾特公爵統領的近萬貴族騎士,蒂利伯爵統領的萬余志愿軍,上萬布拉格市民武裝,那邊還有至少四萬塔博爾軍隊策應,足以讓布拉格牢不可破。
但是,王后艾利什卡依舊心頭憋悶。時間。的確,布拉格需要時間,可即便有了時間,蒂利伯爵的暗示又有多大可能‘性’?另外,時間是雙方面的。
別人不知道,艾利什卡知道黃胡子的可怕,也許,有了足夠時間,蒂利伯爵的暗示也成為事實,他們卻要跟自己作戰了。艾利什卡,‘波’西米亞的孩子,要跟隨外來者征服自己的土地,征服自己的臣民,這是多可怕的場景…
“埃斯特羅娜有新的消息么?”艾利什卡問身旁的‘侍’‘女’,也就是安哈爾特公爵的‘女’兒。
‘侍’‘女’搖搖頭,又遲疑著說:“王后,按照昨天的消息,雖然黃胡子不愿在信仰問題上讓步,至少是愿意談?!?
艾利什卡嘆口氣,默默望著窗外秀麗景‘色’,不討論這話題。
漢娜說過,如果別人固執的像頭牛,那黃胡子就固執的像座山,不可撼動的山。她也看過埃斯特羅娜發來的信,那意思很明白,黃胡子應該是在拖延,他幾乎不可能容忍新教的存在,也很難赦免新教貴族及市民的罪責。
另外,埃斯特羅娜還說,他們這邊有人做了很蠢的事,謀害了黃胡子一位情‘婦’。這對黃胡子傷害有多深,可能造成怎樣后果,埃斯特羅娜也無法估計。
這一點別說埃斯特羅娜不知道,劉氓本人也不清楚。如果非要說,那可能是沒什么影響。他放過跟閩采爾一起逃亡這里的弗洛里安,放過那五千塔博爾軍(嗯,審判在所難免),也就是莫名其妙跟埃斯特羅安閑聊一夜。
這兩天,他幾乎忘了克里斯蒂尼。忘了這個因自己策劃的‘陰’謀而跟隨自己,可以說愛上自己,最終選擇逃避自己遠赴立陶宛的奧芬堡‘女’伯爵,也忘了那早就忘得差不多的,只是偶然見過幾面,沒什么糾葛的佛羅倫薩‘侍’‘女’海蒂。偶爾想起,也是平平淡淡,不影響他考慮‘波’西米亞事務。
“塔博爾軍一萬‘精’銳向布拉格黑森林轉移,只留下雜兵固守要塞?什么意思,跟布拉格原有兵力和在一起就有一萬五了,準備全面加強布拉格,放棄塔博爾要塞?”
聽完斯蒂芬匯報,劉氓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塔博爾派經營多年,怎么基地說放棄就放棄。沒了根據地也就沒了依持,沒了獨立話語權,寄人籬下可不是好滋味。
約瑟夫也在考慮這問題,聞言說:“我個人覺得,約翰?杰士卡喪失了信心,不敢再平原地帶與我們作戰,而是選擇黑森林據守,畢竟那里更便于防御。而且,如果成功阻止陛下奪取布拉格,對他們同樣是戰功?!?
說的也是,舍棄累贅,兩萬‘精’兵趕往布拉格,將艾利什卡那幫人趕下臺也說不定。
“密切監視,不要輕舉妄動。塔博爾基地及其周邊以勸降為主,對附逆可適當減輕責罰。速度要快,隨后近衛軍和獵鷹就壓向布拉格,我們這全部兵力也趕往科林。告訴比爾森那邊,以穩固為主,可適當給布拉格增加壓力。讓黑森公爵去,我看他對打仗有點偏執?!?
你就不偏執?約瑟夫肚里暗笑一聲,又認真說:“陛下,北方聯盟看來是打定主意支援布拉格,現在已經支援這么多,后續會干什么難以猜測。另外,馬蒂爾德‘女’士又發來消息,雖然奧斯曼‘春’季征集已經正式啟動,腓特烈公爵卻只是壓上部分匈牙利兵力,奧地利方面…,嗯,似乎在防備陛下?!?
“不管他,大不了我朝他扔手套。如果我生病,你約瑟夫可以跟公爵決斗。”
開了個不算可笑的玩笑,劉氓又安慰,或者說提醒:“從莫斯科大公國斯摩棱斯克公爵提供的信息來看,元帝國在東方全面收縮,謀求西方勢力范圍的意圖很明顯,不僅向這邊轉移兵力和資源,也開始向亞美尼亞等地滲透。沒有永遠的盟友,哪怕是為自己留后路,奧斯曼也會盡力擴張在歐羅巴的地域。無論我們還是腓特烈,壓力都不會小。收回布拉格,我也要開始考慮與阿爾布雷西特好好談談。”
“是么?那我們薩克森的小公主的抱怨可能會少些。她老是說:這是黃胡子的帝國還是我的帝國?為什么麻煩都給我?”
大讓娜笑著走進來,說完,又明目張膽做個讓約瑟夫等人滾蛋的手勢。等他們滾蛋,卻在劉氓身邊坐下,沉默不語。
劉氓已經聽出她的話另有含義,猶豫片刻,還是問:“怎么?斯圖加特有事?”
大讓娜幽幽看他一會,點點頭,又搖搖頭,低聲說:“胡安娜一切安好,可最近言語越來越沒顧忌。不關心瓦本事務,卻一‘門’心思照顧自己的納瓦拉-阿拉貢,說是要擊敗伊莎貝拉,為兒子贏得收復失地的光榮,并建立一個最美好的國度,這已經引起公國許多貴族猜疑…。還有,你巴伐利亞的表弟路易正在追求你的‘侍’‘女’貝德利亞,據阿黛勒說年內可能完婚…”
“沒關系,嗯,好事…”劉氓根本沒認真聽,又看著地圖出神。
大讓娜搖搖頭,目無焦距想了片刻,又說:“亨利,你…,你喜歡上那個康布雷伯爵的‘女’兒?”
劉氓愣住,片刻,哭笑不得說:“你覺得可能?”
“我不知道,可是…,可是你對奧爾加涅疏遠了。她好幾次?!T’回來找你,你卻沒什么…”
探身將大讓娜拉進懷里,將頭埋在她頸間深深吸口氣,劉氓邊作怪邊嘟囔:“原來你想我了…”
大讓娜再也無法思索,可疑慮卻不知不覺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