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劉氓第次姚天然石油,但顏煮不是他所認為的黑深榨色。山腳下一處泉眼,污濁的原油隨著泉水溢出,在附近形成一片粘稠混沌的沼澤。東羅馬開采設施不過是幾間拐塌的房屋,一些朽毀的鋪板,幾堆破爛的瓦罐。根據這些,他很快得出結論:這是一座規模不大的露天原油礦。
人類利用原油的歷史比他所知要早得多。來到這個世界,特別是去了新羅馬城,他知道了很多有關原油的消息吧格達很早就開始用瀝青修筑道路,輕質石油已經被用于照明,里海的巴庫每天開采數百船石油。
至于東方,早就開始蒸熘石油了,先進的鉆井技術更能讓他們在巖石地層打出數百米的深井。不過人們對這玩意的使用并不普遍,對照明、取暖和鋪路等用途來說,這玩意還遠遠比不上木材、煤炭和沙石。潤滑油的使用量也不多。
有了流動火的制作技術,東西方技術融合,加上在新羅馬城搜刮的那個夢想提煉出純凈液體的瘋子,他有把握搞出蒸熘提純工藝,有把握大規模開采石油,可惜他只明白開水頂茶壺蓋的機器原理和大致模樣,不懂內燃機。當然,懂了也不會搞,他可不愿的了讓人類相互間殺戮更加便捷而讓北極熊沒飯吃。
而這東西也不是他來這里的主要原因。他對石油的需求不過是用瀝青彌合船縫,即看中這種物資小派人來處理就行了,沒必要親自來看。他來這里更大的原因是炮西亞已經去了西面的特爾戈維什泰,同行的還有托爾奈伊。當然。也可以讓他們去布加勒斯特,但他還是要來。
沒什么人同行,心中還有惱人的困惑,使他顯得有些落落寡歡。德古拉不善于安慰別人,更不喜歡表露情感,甚至還喜歡這種沉寂的感覺,但他還是想改變氣氛,沒話找話的說:“陛下,這里發光水和瀝青產量都可以,但我們不會加工,大多數都浪費了。奧斯曼人前一陣想破壞這里,要保護起來么?。
除了不遠處十幾名隨從,沼澤周圍呈現一派荒涼落寞的景象,再配上這各懷心思的君臣,氣氛的確不太是味道。劉氓也有心讓氣氛活躍一點,笑著說:“沒必要太留意,這玩意并不容易破壞。對了,應該多招募些農夫開采這里的”啊,魔鬼汗珠。我會全部收購
德古拉認真的看了劉氓一眼,慢慢點頭。他相信這位陛下是為了瓦拉幾亞的臣民才說這番話,無論他所見到的,還是周邊貴族的變化都可以證明這一點。除了這些,他更對這個陛下有感激之情。昨天,奧斯曼人在談判中顯得很猖狂,最終讓劉氓答應和平撤回阿馬拉軍隊才同意放回安妮絲。
德古拉不知道奧斯曼人為何會倡狂,也不知道劉氓有關阿馬拉的戰略。但為此感動。他已經不需要談論什么親情,但甚至比父親還要關懷自己的舅舅的遭遇一直讓他心懷愧疚。
但這些也讓他很在意這位陛下對自己的態度,他不太確定這位陛下是否放心自己,畢竟,自己的做法明顯不符合這位陛下的要求,嗯,或者說對信仰的態度。
德古拉重新陷入沉默,劉氓會錯了意,解釋到:“我的伯爵,我這么說沒別的意思。在我看來,財富一定要大家享用才行,否則就是罪孽。就算不談這些,為了收復失地,瓦拉幾亞必須很快富足起來,而我認為大家互相幫助,互取所需,會讓富足來的更快一些,”
他這多余的解釋讓德古拉更加不安,勉強笑笑,回應道:“陛下,我很早就在追隨您的腳步。伊麗莎白曾說過,您的虔誠與眾不同,我們這些人必須從傲慢與偏見背后看到光輝”
一提起伊麗莎白,德古拉明顯興奮起來,蒼白的臉上透出暈紅,讓他的陰霾一掃而空。看到這些,劉氓心里更加別扭,搶著說:“德古拉,虔誠的確是我生命的全部,但伊麗莎白說的有些夸張,我的很多做法只是觀點問題。比如說戰斗,有人說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人的殘忍,我承認這話有道理,但不是絕對。我們在主的光輝下戰斗,就要撒播基督的美德,哪怕敵人與我們信仰不同。這會讓你充滿自信,會讓你的士兵感到榮耀,讓軍隊具有不可戰勝的威嚴,”
劉氓只是沒話找話的無聊說教,但對象有問題,見德古拉臉色不對頭,訕訕的停止羅嗦,但他想錯了。德古拉默默畫個十字,沉聲說:“陛下,感謝您的教導。仇恨的確蒙蔽了我的眼睛,讓我陷入魔鬼的誘惑。在這一點上,伊麗莎白讓我免于可怕的沉淪,但您來這里之前,我往往是痛下決心悔改,卻一上戰場就不自覺的”唉,有時我甚至想,也許虔誠的修行才能讓我回歸主的懷抱,可是”。
劉氓心里由別扭改為郁悶。德古拉不知怎么就宣泄起來,聽到他的話,劉氓才記起所處的時代,說起來,滿歐洲最不虔誠的可能就是他自己。不過德古拉的傾訴也讓彼此打開心靈的窗口,讓他少了許多防備。說話時不再有顧忌。
身份使然,兩人的話題很快由信仰轉到民政,又從民政轉到戰爭,終于有了君臣和諧的感覺。從聊天中得知德古拉經常跟妻子聊起他,這也讓他啟程去特爾戈維什泰時少了許多猶豫。應該是他想多了,歲月完全能掩去年少無知時犯下的錯誤。
普洛耶什蒂距離特爾戈維什泰不過四五十公里,雖然都是山路,中午出發,黃昏前他們就到達目的地。
德古拉的城堡的確矗立在山林間險絕斷崖上,可能是這樣的城堡見得太多,劉氓沒產生”美的感貨,反而感貨東羅馬風格的塔樓和尖頂窮滿陽必六更重要的,來到山腳下,他也沒看到眺望的孤獨身影,只有幾面鮮亮的旗幟說明這里正是高朋滿座。
不過上山前到有個小插曲。德古拉此時竟顯得有些扭捏,變成個青澀的大男孩,猶豫了老半天,忽然做賊似地說:“陛下,啊,,那個”啊,伊麗莎白”,嗯,她認為我一直在虔誠的戰斗,是個追隨您的無畏騎士,”
劉氓心中的笑意僵住,然后隨著感慨醞釀成苦澀。這不是一位合格的領主,乖虐,因為他心中還有純真;偏執,因為心中還有信念。
默默看了德古拉一會,劉氓探身給他個擁抱,認真的說:“伯爵,每個人都會犯錯,因為我們帶著罪孽而生。我也犯過很多錯誤,甚至正繼續錯誤,但我還是要說:虔誠的心可以謙卑,可以自省,不需要掩飾和自慚。你的戰斗是神圣的,只要永遠棄絕魔鬼的誘惑,你絕對能直面伊麗莎白,直面自己的臣民,甚至直面你的敵人,讓親友看你時眼中充滿欽佩,讓敵人眼中充滿羞愧和自卑。”
在晚春和煦的陽光中,可以看到德古拉臉上的虐氣慢慢消散。雖然依舊是沉靜,也無法掩飾眼底的蒼涼,卻不再陰霾。這讓劉氓感到欣慰,也感到茫然。勸解和告誡別人的話的都會說,但他自己明顯做不到自信。
不管怎樣,兩人相視一笑,下馬順著盤山路走向城堡,腳步都輕快不少。來到城堡門前,劉氓心頭的別扭基本消失。早發現他們的蹤跡,伊麗莎白、炮西亞、托爾奈伊帶著隨從和侍女迎在門口,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不過看到伊麗莎白,他心頭還是微微顫了一下。
他幾乎認不出這個匈牙利玫瑰了。悠忽七年,泰斯河畔的稚嫩容顏已被雍容矜持取代,當時感覺圓融生硬的線條也變得瑩潤典雅。也許是當年的小女孩的確成熟美麗了,也許是他已經忘卻太多,基本融入這個身份。
他已經習慣忽視很多東西,見伊麗莎白眼中除了欣然沒有任其他成分,這一點做的更自然。他微笑著上前吻手致意,贊美,標準而騎士。不過他沒注意到,伊麗莎白在他低頭一剎那有些黯然,鮑西亞則一開始就顯得有些不安。
這些他沒看到,看到可能也不會表現出什么,需要關注的人太多。
托爾奈伊已經披上苦修士的斗篷,溫馨和煦的笑容里多了些超然,少了當年的傲氣。他拉著托爾奈伊的手看了一會,跟著主人走進城堡。
昏黃的陽光讓大廳內有些靜謚,但氣氛輕松典雅,一如簡單的宴席。雖是長桌,大家也不介意什么座次,劉氓很自然的跟炮西亞坐在一起,略問一下旅程就投入宴會的氛圍。主客沒什么好介紹的,托爾奈伊和德古拉各自引見一下自己的親信,話題很快就轉入過往傷感或欣慰的記憶。
聊了幾句泰斯河的悲涼,談了會西格蒙德令人欣慰的身體狀況,伊麗莎白突然說:“我的陛下,你變了很多。我都認不出來了
“是么?啊,是啊,七年了”我也有這感覺。應該是瓦拉幾亞的山水讓我們的玫瑰更加美麗”伊麗莎白平和柔美的話語讓劉氓有些恍惚,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時間的確改變了很多事情,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實的。
宴會持續到很晚,雖然心里多少有些失落,感覺少了點什么,劉氓還是放下又一個包袱。從威爾士到波蘭立陶宛,牽掛仍然斷腸。慚愧 卻煙消云散。生命的歷程不可捉摸,不可預測,需要羈絆的事情卻可以遮蔽很多東西,他必須這樣安慰自己。
回到房間,心中最后一點別扭也隨著炮西亞帶來的溫情逝去,不過他很快感覺到小女人有些異樣。納悶的松開她甜蜜的嘴唇,看看她躲閃的眼神,他問道:“怎么了?我的小律師,有什么心事?”
炮西亞匆匆看了他一眼,然后縮進他懷里,半天才喃喃道:“沒什么”只是太想你,感覺都有些陌生了
“是么?那我該好好愛你”劉氓笑起來,然后作怪的吻她的耳后。不過他很快停下。鮑西亞很怕癢,以前總會咯咯笑著縮成一團,此時卻只是乖巧的哼哼兩聲。
“鮑西亞,到底有什么事?你”嗯,或者別人有什么事?。
可能是感覺他語氣開始不對,炮西亞猶豫了半天,還是抬起頭,慌亂的說:“亨利,那個”嗯,你要,,啊,你知道,”吭哧半天。看到他臉色都開始發沉,鮑西亞咬咬嘴唇說:“亨利,胡安娜出事了”。
劉氓心里猛地一緊,閃過一絲窒息,卻沒有任何表情。鮑西亞嚇得有點哆嗦,還是說:“胡安娜還好”可是”可是主還不打算賜予你們孩子,”
劉氓感覺身體有些虛幻,似乎在不停的下墜,耳畔也有些嚶嚶的響聲。但他心里異常平靜,平靜的有些陰冷,恩了一聲,問道:“什么時候,意外還是有陰謀
“半個多月了,大家不敢告訴你”漢娜說,妮可認為有中毒的跡象,但找不出原因。胡安娜很傷心,,大家,”
炮西巫臉色發白,嘴唇都開始哆嗦。劉氓臉上還是沒什么表情,但拍拍她的小臉,居然擠出一絲笑容說:”那就好,不是我的事,也不是胡安娜的事,”然后放下她小默默起身走向門口。
炮西亞想說些行么,想追上去安慰他。身體卻僵硬的一動也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