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毒咒,何來破解。”似是看穿枯等心中所想,張簡微笑著開口,那神情像是看一個逗趣的動物,“是你們說要回去,只要不回去,自然就不用如此反覆。”
“不回去。”枯等驟然拔高了語調,雖說也做了最壞的思想準備,可被確定下來的感覺依舊不大好受,這世界也不熟啊,難道真要做一輩子這什麼塵陽公主?想問,卻思索了一下,指向佟伽藍,“那你說他如今這樣怎麼辦?身體有兩個人呢,難不成也這麼互相顛倒的出來過幾天一輩子。”
“你想要這身體嗎。”張簡沒有回答枯等的話,而是看向了她問出一個更難解的問題。
捫心自問,枯等雖有善良卻並不是個大度的人,如果真的回不去,自然是想要一個依靠的,如今對這身子適應的很好,離開確實會沒了主意,像她這麼手無特長的人,不至於餓死但恐怕也未必過的富足,這身子雖說嫁了人,可好歹吃穿是不愁的,算一算這麼活下去一輩子,能老說不定能死,下輩子說不定就可以投胎了,貌似,還是可行的。
沒想完,頭已經點下。
“其實,這身體也本就是你們的。”
張簡擡頭望天,那月亮已經正對著洞口,“時間差不多了。”
枯等跟著他擡頭,腦子有點不大清楚,之前的信息太過震撼,關係到人生的大問題自然慎重的想要理順。
“想要知道一切,就自己去看吧。”
“什。”沒待枯等將視線從月亮上收回,耳邊就聽見張簡的話語如同從天外傳來,沒能來得及低頭看他一眼,身子就彷彿被什麼東西吸住一樣不停往後拉扯,枯等想伸手,卻發現身子根本不受控制,這種無力感似曾相識,如同那次墜樓之後醒來一樣,難不成又死了?
疑惑間,眼前陡然出現彩色的線條,似幻燈片一樣,轉而又一瞬定格。
這是一片盛開的荷花池畔,所處的地點枯等再熟悉不過,不是皇宮那處又是哪裡?
“咯咯咯剛纔在泰禧宮,霽哥哥可是一直看你呢。”
一陣嬌小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枯等心中驚奇,擡腳就想走過去看看是誰,活動的剎那才意識到手腳竟然可以移動,而且更令人驚訝的是想到那聲音的地方,竟然真的如同瞬移一般到了對面假山後,遠遠看著兩個明豔的身影朝這裡走來。
眼看就要到近前,枯等想要躲藏,卻發現那說笑的兩人似是沒有看到自己一般,直直從身側走了過去。
“幽姐姐又取笑我了。”輕聲的埋怨,清悅動聽的女聲,緩緩出自那一身水藍色羅裙的女子。
枯等見沒人發現自己,意識到這裡可能便是張簡讓自己看的,想必她們也是看不到自己纔是,安下心靠近。
兩個並肩而走的,一身紫色衫羣的女子倒是很容易認出,儘管她臉上是從未見過的燦爛笑顏,可分明就是那日在宮中見到的二皇子妃,另一個枯等覺得眼熟,可又實在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那女子生的異常美貌,比之本就以爲算是美媚美女的二皇子妃更有甚之,枯等看著,竟也有些呆了。
“咦,這是誰放得琴?上次入宮還未曾見呢。”說話間兩人走上了涼亭,明幽跑到石桌前望著,打量著桌上那把古琴。
“妹妹快來。”明幽說著伸手拉了一把那水藍裝得美麗女子,擡手按下,“這琴不賴,彈一曲。”
“可是,幽姐姐。”
突然被安排在
琴旁,那水藍裝女子有些顧忌著似的沒有動,只是面上遲疑的望著明幽。
“沒關係的,這裡是後花園,此時沒誰會來的。”
明幽的笑容著實燦爛,她這時的臉還並沒有枯等見她時所有的端莊,分明如同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一如平常少女所有的嬌嗔,“妹妹就彈上一曲,要不是這次姑母召見,我都還見不著你呢!好久都沒聽你彈曲兒了呢。”
那水藍裝女子這纔沒說什麼,擡手試了試琴音,繼而朝明幽微微笑笑,玉指撫上。
枯等被那一笑薰的有些醉,沒想到這世上竟真的有如此美貌動人的女子,原只當明幽那種已經屬於才貌兼備,這女子,不真實的仿如仙女。
亭中的兩名少女,一個彈琴一個聽琴,俱是投入的模樣,枯等對於音樂這些藝術細胞沒能達到,自然不如亭中之人陶醉,卻也聽得出,這琴聲極好。
“公主,那不是您的琴嗎?怎有人敢在這後花園中彈奏。”
遠處的聲音傳來,枯等聽聞一怔,有些耳熟,回頭,果然見遠處桂蘭樹下站著兩個人影,因爲離得遠,看的不是十分清晰,不過枯等倒是沒想到,在這裡自己不止可以瞬步移動,耳朵也異常好使起來。
想要過去看看,意隨心動,下一秒,竟然就站在那桂蘭樹下,這一看,卻是嚇了一跳。
錦桃?還有那張臉那樣熟悉,如自己從前一樣卻略顯稚嫩,也在那身體裡生存許久,此刻不是自己只能是趙暮塵?
“奴婢這就過去。”
趙暮塵的臉色顯然不大好,不知是不是因爲別人彈了她得琴,錦桃顯然也意識到自己多話惹的主子不快,低頭輕聲詢問請示。
枯等走到錦桃身邊轉圈,在她面前不停揮手,對方自然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枯等覺得有趣活動的更加賣力,打量評估著一身宮女裝扮的錦桃,她以前就是這樣嗎?這卑微的姿態,很不可愛啊!
趙暮塵並沒有回答她,只是舉步向前朝涼亭走去,稚嫩的臉上卻沒有太多神情,看起來有點冰冷似的。
幾步之後,卻又忽然停下。
枯等疑惑,卻不得不也跟著停下,不明白趙暮塵想做什麼,此時就算是再笨枯等也明白了,想必這就是曾經的生活,顯然這時的趙暮塵,還未出嫁,而二皇子妃,也還只是閨中少女。
“去拿畫筆。”
冰冷傲然的聲音,枯等從未聽過這身體以這樣的語氣說話,忽然想到之前到來時錦桃的誠惶誠恐,她說趙暮塵是高貴的公主,想來,趙暮塵自己也是這麼覺得吧?
錦桃很卑微的應下匆匆離去,沒花多長時間便轉了回來,手中多了一個托盤,身後也多了兩名公公,顯然是做慣了這種事一般,擺桌撲案。
而趙暮塵在錦桃離開的時間,只是安靜的注視著涼亭的方向,從枯等的腳步,看到的只是彈琴的水藍裝女子,她不明白,難道是趙暮塵也看呆了?
但很快答案揭曉,原來趙暮塵,是要以她作畫。
她下筆很快,幾乎是沒有任何的停頓,一切都無比純熟,大致的線條在一曲結束時就已經勾勒出來,就在枯等一邊嘖嘖稱奇一邊等待著她得上色與臉龐勾勒時,她卻是停了下來。
“去,讓她再彈一曲。”
命令式的話語,彷彿在說著理所當然的事,枯等不屑的撇嘴,自個兒也喜歡畫畫來著,怎麼就沒她這麼明顯的傲勁兒,難道是身份
不對?雖然不得不承認這人畫工底子很不錯。
於是隨著這一聲吩咐,涼亭那裡很快便亂了起來,水藍裝女子在聽聞三公主的話很是驚詫了一番,而明幽則在聽聞後朝趙暮塵方向張望卻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不過好在似乎都有著良好的教養,水藍裝女子很快穩定下來重新坐下,彈奏起與方纔不同的曲子。
琴聲緩緩而出,枯等正等著看趙暮塵繼續作畫,卻不想她卻放下了筆。
“讓她重新彈剛纔那首。”
錦桃才小跑著剛回來,被趙暮塵這聲呵斥嚇得立時不敢動彈,幾秒停頓後才明白是新命令,轉身小跑著又往涼亭折回。
看著被折騰的小丫頭,枯等不禁有些生氣,這趙暮塵脾氣還真是奇怪,那水藍色衣服的少女看起來也不像是歌女啊,怎麼就這麼會強迫人。
但是很顯然,再度從涼亭傳出的琴曲昭示著,她得命令結果是成功的。
枯等的目光,也很快被趙暮塵筆下的宣紙所吸引,一直細細看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畫終於完成,枯等看著,心中讚歎不已。
手執琴絃低頭輕彈的美人躍然紙上,每一處色彩的勾勒都極爲細膩出彩,低垂的面容更營造出幾分夢幻,就連那臉側垂下的一縷青絲,也似活的一般還像是在隨風輕蕩。
果然是有天分就是不一樣,這畫自己恐怕再學二十年也未必有此功力,上天就是不公平,怎麼可以有人長的好、家世好、又得寵,還有才這麼完美呢?想到自己二十年人生對比更爲明顯,太不公平了。
“幽姐姐不是說沒人會來嗎?怎麼。”
又是一曲結束,涼亭那裡小聲的說話傳來,水藍裝女子顯然有些慌張,卻只能將求助投向身邊的明幽。
“我、我也不知三公主會來啊!平日裡,也未曾見她來此。”低低的解釋,繼而像是柔聲的安撫,“芙蓉,沒事的,三公主雖說時而有些奇怪的話,但是從未聽說她爲難過誰,想來我們在此彈琴雖未經允許卻也無大錯,應該不會爲難我們的。”
明幽是太后的侄女,說話底氣自然要強一些,但枯等卻並不關注這些,她已被那一聲稱呼驚得險些五雷轟頂,芙蓉?原來那大美人就是芙蓉?那不就是林故的妹妹?仔細望去,難怪了,難怪會覺得眼熟,同樣的絕色,雖說了幾分柔美,但分明更與林故有六七分相似。
從芙蓉妹妹的思考中還未回神,隱隱的聽著錦桃似乎在問著趙暮塵什麼,什麼來著?畫的名字?枯等聽見回答時已經有些遙遠,因爲眼前的場景轉變極快,再度變爲色彩的旋轉,可還是聽到了那個名字美人源琴。
枯等心中大汗,自己剛纔看見了什麼?趙暮塵成名作新鮮出爐哎!暗恨沒有仔細多看幾眼,錦桃不是說那副畫已經丟了嗎?眼前場景卻轉到另一個地方。
這是一個寬大的廣場,枯等有些不確定這是哪裡,只見到文武百官整齊的列在高臺之下,而對自己不錯的父皇老爹坐在玉階高臺之下俯視下方,身旁的太監唱唸出一個名字,緊接著便有人從下列臣子中走出來,行禮跪拜。
這裡,似乎在進行著什麼封賞。
既下方那老者歸列之後,太監再次唱和的名字,讓枯等一下子明白所處之地是哪兒。
這是林故的受封禮,枯等忽然想起錦桃說過的,林故是南越國最年輕的將軍,這大概就是他以少勝多一戰而勝回朝的時候吧?這一年,他十九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