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等沉默了,縱然名字相像,習慣相像,可深愛著林故里的佟伽藍的話,她還是應該選擇相信,大致那什么林故里從不率先離開是出于良好的教養或獨特怪癖之類,但既然林故不是,她也可以不用讓自己的失眠增加一個問題,這樣也好。
而且不知為什么,聽到佟伽藍說不是,自己的心陡然如放下一塊大石一樣松了口氣,還好,還好,為什么還好,自己也有些說不清楚。
還有,林故生氣的時候右太陽穴青筋更為明顯?有嗎有嗎?下一刻,枯等的腦子里便被這樣怪念頭覆蓋,她已經考慮著,要不要去惹惱某人試試,觀察一下了。
佟伽藍沒有待多久便被送走了,因為他來的時候本就是下午,時間也過得挺快,枯等不可能,或者說錦桃左右提醒不好留人太晚,所以這一趟佟伽藍的第一次林府之行,連頓晚飯都沒有蹭上。
離開的時候與他做了約定,八月十五的晚上讓他來林府過中秋,不單是也想讓他見見那個神神秘秘好像還有點能耐的張簡,問清楚他的情況到底屬于什么,還想得,便是不忍讓他一個異世之魂在那舉國合家團圓的夜,如自己一樣,甚至比自己更為孤單。
當然千叮萬囑,便是那一天一定要積攢能力,打敗那什么陶伽藍,霸占這身體的主導權。
枯等說的挺血腥,佟伽藍回的卻云淡風輕,但是多囑咐些,總是能讓自己安心,故而枯等便怎么狠怎么來了。
接下來的兩天,林故再次如同人間蒸發一樣,人影也不見一個,有時很晚了走在院里朝他的房間望去,還依舊是一片黑暗,本來枯等準備好的應付他的關于佟伽藍的言辭,也沒能派的上用場,這讓枯等微微有些失望,可是一想到面對他,卻又有些慶幸。
寂寞的梧桐樹下,一個人影靜靜的印在地面,只是這人影不同于正常一般纖長,卻是矮胖,除了那上身部分與常人影子無異,其他,竟是生生映成一團墨色黑影;皎潔的月光照在人臉上,迸發出光耀的神采,卻因為所照之人清俊的面龐,有些分不清那懾人的神采是來自月光的反襯,還是自身的特有。
男子的頭微微仰著,不像是在看樹,更不像是在望天,眼睛一眨不眨,猶如石化。
“公子,北余使者已走,北余皇帝那里,也做了慰撫,那個狄王答應不再糾纏。”
一個青衫身影驟然出現在身后,他的突兀似乎一點都沒有驚擾到樹下靜坐的男子,直到開了口,那人的眼睛,才似極快的眨了一下,這一下,足讓人明白,并非石化,樹下之人,只是在出神罷了。
“屬下不明白。”良久沒有得到回話,青衫身影只是站在男子身后兩步,像極力的掙扎著,終是再度開口,“為何公子允許那明顯歪指的文章發印,還都設法送入了番禹城位高之人府中,北余如今也被人激起疑心,以后再想使他們交戰,就更難了。”
這聲音帶著濃濃的質疑,盡管刻意的壓低身形也依然卑微而尊敬,可是話語中個人情緒的泄露,也昭示著主人的不甘、不解。
絲竹的確很不甘,甚至于不滿,此行的計劃那樣完美,可如今卻被一個小小的女子,一張小小的假設文章給打亂,甚至犧牲了自家主子最心愛的絕世南珠贈與那老邁到早已不堪一擊的北余皇帝手里,這些兩處善后的活計,讓他覺得有些窩囊。
絲竹自然不會知道,他家主子所了解到的不一樣的信息。
枯等、或者說外人眼中的趙暮塵也許不知道自己所認識交往的朋友是誰,可連步卻是識得,在單獨接觸時枯等讓他找人劫親的話語讓他有很大的警惕,當時剎那,簡直都認為她是否察覺出自己身份,縱然她未曾說劫的是誰,可想想自己一手促成的北余使者的求婚,那她難不成已然了解自己計劃,有心試探?
可最后發現,她根本一無所知,也并不可能知道,那個計劃中新娘一定要是她。
但是她的話提醒了他,一旦成功,到時候就是自己不做別人也必然會下手,縱然在南越境內,可要造起不一樣的輿論一樣也有可能,曾經自己也不會以為完美的計劃會生出如此多變數,他未能想到,遭遇之后不禁有些頭疼,要不是仔細注意塵陽公主未和任何人多有來往,和那個林故也確實不和,都要以為她身后或有高人呢!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這個傳說中“癡情高貴。”的塵陽公主,與自己見到的,大不一樣。
其實連步本來的計劃,是讓綾帝最喜愛的塵陽陷身北余,讓縱然沒有感情卻還有面子的林故受到屈辱,讓他名正言順的擺脫身份出戰,本來這婚事就是曾約定的,只要執行時北余配合些,足以營造北余皇帝年邁變態的模樣,此時說要娶親,對于一個活了七十歲兒子都死絕自己卻不死的老鬼,反正說正常別人恐怕還未必信,連步清楚知道,如今北余實際真正的暗流涌動,那個異姓狄王,便是其中最有希望的一份子,狄王就是那個林府公主婢女送來文章中,與幽然館館主會談之人。
連步猜不透那個偷聽的公主能知道幾分,可他不打沒把握之仗,一旦南越皇帝有確鑿依據這事上北齊的插手,那就絕不會同北余真的開戰,林故不離都城,這計劃再完美也是白費,別人不知連步知道,綾帝可不舍得那樣強的本事被一個身份束縛,而欲趁戰亂欲要借他人手登基的狄王,很快成了盟軍,也很快因為自己退出,成了安撫的對象,只因他現在,還不能翻臉。
而且他更清楚,狄王那只老狐貍,就算沒有那些隱處流言的威壓,也一樣會離開,他不想過早暴露還佯裝著忠誠的模樣,縱然令人生嘔,可不可否認他暗中掌控北余的聰明。
其實連步算的很細很精,他的計劃只要有條不紊不會有礙大局,只是他一向的追求唯美中不允許太多變數,讓籌備許久的計劃流產縱然變為可惜,連步更不會知道,他所以為的洞悉與敏感,其實只是因為某人聽多了和親不用嫁的N多方法罷了。
劫親顯然是最直接的一條,也許連那個提出這計劃的人都不知道實施起來的真正艱難,事實上理論大于實踐的枯等的確單純覺得,不就是“此山是我開。”的高級衍生版嘛,看多了老套搞笑劇情的枯等,內心當那是個喜劇來著。
連步更不會知道,若他知道自己的計劃在別人眼中其實看待成個笑話,也許會氣的吐血。
“公子,此行南越本就是冒險,如今。”
絲竹還想再說些什么,可這一次,一直沒開口的連步終于有了反應。
“做好接下來的事,其他的,不必擔心。”連步微仰的頭慢慢放平,他說的淡然,月光下光潔的面目卻突然變得有些讓人可怖,嘴角噙著的笑意半是興味,半是狠厲。
絲竹總算覺察自己的逾越,不敢再亂說什么,縱然他的臉上依舊是有不甘,可他心中清楚這個整日溫和的公子骨子里怎樣的冷狠。
輪椅被輕輕的敲擊兩下,絲竹立刻上前執住后面的推手,一高一低兩個人影漸漸走出梧桐周圍,月光卻如同永久不會變化一樣普灑大地。
連步的嘴角已經轉回平日里最常見的溫潤笑容,他不著急,確實也覺可惜,不過好在,他有第二個計劃,在那個自詡的完美計劃實施時同時進行,或者說還要更早一些,而且他腦海中突然浮現另一個結局。
也許,比起讓那個叫做林故的男人重新拿回權利,代替自己攪亂北余,不如直接滅了他斷去南越綾帝的一條手臂,比起北余,似乎先掌控南越,要更為可行些。
北余只要那老皇帝不死,總還是比南越,來的更為不堪一擊。
而且他發現,這個塵陽公主的確有趣,圍繞在她周身的一切,更為讓人趣味濃重,看起來,那女人竟然還不知道周身存在的危險,真是稀奇,這樣也還能活著,而且似乎還活的很好,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
只是,最近似乎隱隱有些不對,那個林故的四面維護,難道僅僅是為了綾帝的命令?不過也不擔心,反正連步不相信,有什么會比幾乎滅門的仇恨,來的更容易忘記。
何況不過一載時光而已
油燈初上,南越皇宮的后花園籠罩在一片祥和的氛圍中;長長的餐桌足占據這片空地十米長的距離,不似平日里的盛大,看起來如同家宴。
事實上,這就是一場家宴。
枯等無奈的坐在半中間的位置偷偷撐著額頭,自早上宮里傳了信兒下來,錦桃就開始籌備,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什么二皇子妃的禮物,枯等就不明白了,那什么妃生日怎么不早說,而且為什么她生日自個還要進宮?最重要的,為什么還要穿這個明顯頭重無比又繁雜的宮裝!
上一回北余使者宴會不就平常衣服嘛,也沒誰說不對啊!
“公主,太后在。”
這是當時抗議時錦桃的回復,她似乎有些怕太后,也或許枯等可以理解為敬畏?上次迎接太后回宮的時候她就有些不對,不過看著她煞白的小臉,枯等也不好多問,只得無奈遵從。
而錦桃對于這位皇子妃生辰的解釋,就讓枯等更為無語。這位二皇子妃據說是去年才嫁過去的,僅比趙暮塵早了一個月,因為是太后的親孫侄女,所以嫁禮也甚為風光,本來她的生辰按照皇家慣例,也確實該是在二皇子府中進行,但剛巧昨日這皇子妃進宮陪太后聊天被問起,太后一高興拍板就宮里辦了吧,本來是想大操大辦,可皇子妃連稱惶恐不愿,宮宴這才成了家宴,免了各個官員的慶賀,但區區皇子妃的生辰就讓皇帝也出席,已經是件極榮譽的事情,足看得出,太后的寵愛。
枯等的心思,在聽著這些解釋時就跑的有些遠,從這夫妻兩關系是否算表兄妹,再到不出五伏生的孩子會不會健康,最后到埋怨那皇子妃真是閑么事進什么宮,糾結的問題便重新回到了這件衣服上,好吧,錦桃也許是怕自己失禮,看了那其余兩位公主同樣盛裝也終于勉強表示理解,可是真的很難受,這頭都不敢彎,還吃什么飯,望著一大桌子菜暗自嘆息,多浪費,多可惜啊!
“塵兒?可是不舒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