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無云的明月之夜,枯等在與連步的說說笑笑中度過,無憂無慮,沒有了對未來的恐慌,也沒有那種危機臨近的觸感,也許暴風雨前夕用開懷來代替寧靜更為貼切。
可是不遠的將來,枯等甚至寧愿,自己從未在這一夜來過這里,縱然久遠的以后當她回首,釋懷的也曾慶幸這一夜曾與這個男人談天說地,那時候她也才明白,至少那一刻那個總是溫和微笑的男人,該是由心的快樂。
“啦啦啦。”
嗓音沒有明星標準的枯等,倒是很喜歡這種沒詞的腔調,只是似乎上天誠心要與她作對,每到她哼的嗨時,都要被打破。
“公主,您可算回來了。”臨近故園門口,突然從假山陰影后蹦出來的錦桃嚇了枯等一跳。
“錦桃,不是讓你在屋里待著么?我今兒回來也不晚啊。”仰頭望天,枯等回來時候問過了,戌時還沒過完呢。
“公主不好了。”錦桃卻一點也不理解枯等的冷幽默,擰眉低喊道。
“淡定,淡定。”枯等伸手拍拍錦桃的后背,“怎么老是這么慌張,沒事兒的啊沒事的。”
“公主。”對于自家主子這種不慌不忙的姿態(tài),錦桃很是無奈下更為心急,嗔喊一句才似乎又記起所要做的事,“哎呀公主您怎么大人如今正在客園,那個幽然館的小倌也在。”
說著,也不顧禮儀拉著錦桃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倌。”不明所以隨著錦桃步伐的枯等停下腳步,“林故又從那兒找人了。”
這才多會兒啊,佟、啊不對,陶伽藍剛送走,這又來個,林故是真喜歡男人?不是有那什么皇子妃呢嘛?哎嗤真是雜亂的生活啊!
枯等站在原地打算兀自嘖嘖感慨,可錦桃顯然沒有給她這機會,拉著就要繼續(xù)走,更是壓低聲音解釋,“不是啊公主,這次的小倌不是大人帶哎呀,也不是找大人的,是來找公主你的啊。”
“我。”枯等有些不信,除了佟伽藍,她不認識誰,“難不成佟、陶伽藍出事了。”
會不會是與他交好的人前來報信,被毒打?被“不是的不是的,就是那個幽然館的,叫叫無憂的那孩子啊。”這功夫,錦桃才似乎總算想起那人的名字,剛才因為太過著急,竟是生生忘了,“他渾身是傷,您快些去與大人解釋下,就說說是我們路上偶然遇見幫他追回丟失的錢袋?公主行嗎。”
“額。”枯等無語了,這是給自己圓個謊?一看就知道這丫頭沒定力,哪有人說謊還這么沒底氣的,不成心讓人拆穿么,“小丫頭,看不出來你還會撒謊哎。”
就是謊話實在沒技術含量,追錢?她大致是只記得自己在街上幫人追過小偷吧。
“公主,那小倌、就那叫無憂的孩子渾身是傷,您不在奴婢也做不了主,大人好巧不巧這時候回來,把他安排到客園,現(xiàn)在還在呢。”錦桃心里都快急死了,自家主子的這種“淡定。”,她這輩子可能也難學。
看那模樣,枯等也不好再逗她,又聽到無憂滿身是傷,腳步已經自覺加快,“請大夫了嗎。”
“大人吩咐元尹了,想來也該到了,奴婢說您已經睡下了,好在您回來,不然奴婢九條命也不夠了。”
說話的功夫,客園已經到了,踏進園子枯等才突然正視起林故的問題,他也在?就像錦桃說的,自己還真沒有好的理由。
事到臨頭,枯等只得硬著頭皮進屋,正對著房門的桌前,林故正端坐在那
里,不說話也不動,還真是符合他一貫給人的威壓形象。
“怎么樣?那孩子沒事兒吧。”還沒見到那個叫無憂的人卻先看見一個胡子白花的老者,枯等看著像是大夫,立刻上前詢問,盡管這種逃避林故的方法似乎有些拙略,可只能念叨著“沒看見我沒看見我。”如此鴕鳥而已。
“這位公子。”那大夫本來走出是要給林故回話的樣子,看見枯等詢問,這才扭頭看他,俯首一禮,“這孩子皮外傷甚為嚴重,好在沒有傷及內臟,老夫開幾劑藥,加上外敷,想必調養(yǎng)些時日便可痊愈。”
外傷?枯等朝里間張望,無憂不是幽然館的小倌嗎?那館主就算打罵也該會小心些啊?想到小時候那部很火的電視劇,拿針扎這種遠遠看不出外傷的手法,不才應該是他們這種人偏愛的嗎?
“公主,公主。”
錦桃在身側小聲的喊叫,讓枯等正想提起邁入內室的腳步停下,看著她擠眉弄眼的樣子疑惑,卻也配合的小聲回應,“什么。”
“衣服。”
“什么。”
“衣服。”
第二遍,枯等才總算弄明白錦桃說的什么,低頭看向自己身著的衣服,想到剛才大夫的稱呼直接嚇了一跳,這下真的難以解釋了,剛回來只急著趕來只急著想無憂的借口,居然忘了換衣服,錦桃這次難得失望,看來是與自己當時思慮一樣,不然就是等了很久,太著急了吧。
要怎么說?拿錯了衣服?還是自個兒有著男裝這種癖好。
“那個可以讓無憂暫時住在這里吧?等傷好了就送他走。”尷尬的把衣服往下拽拽,仿佛這樣這衣服林故就看不到一樣,惦記著無憂開口的話自然還是關于他,怕林故反對,又加了一句,“他才是個孩子。”
沒有回話,甚至沒有看枯等一眼,林故倏地起身,把躊躇不安的枯等嚇了一跳,憋著氣等他的怒火,卻是什么都沒有等到,只有參見而過一陣風的離開。
林故,無視了她。
枯等發(fā)現(xiàn)自己對他的正視,有些多余,果然還是自己太拿他當回事兒了嗎?
“公主。”
“我沒事。”說是沒事,低迷的語氣已經昭顯此刻的心情,深呼吸,離開也好起碼不用為這身裝扮掩飾,抬腳走向內室床前。
“嘶。”被子下被蓋到的地方看不見,可是那張臉還是讓枯等倒抽一口涼氣,這館主都不管嗎?還是他要放棄這個孩子,竟然連臉上,都是三四道劃痕,大夫說是外傷,可都能看見血肉了,這還不算嚴重嗎?
不知會不會留疤呢!枯等在他的床邊坐下,伸手想要摸摸他的傷口,終是沒勇氣怕他痛到,想收回的時候,本像是睡著的人卻突然睜開了雙眼。
“那個餓不餓。”左右思索半天,總算問出一個自認為還可以的問題,對他輕輕笑笑。
無憂看起來明明不大,那雙眼睛此刻一眨不眨的看著枯等,卻如死水樣沒有生命一般,美麗而無神。
“要不喝點水。”這小人這樣子,讓人看了心生可憐,自己那個世界這么大的孩子,本該是在父母照料下開心生活學習才是,俯身掖了掖被角,又怕觸碰他身上不知道的傷所以輕了又輕,“疼嗎。”
雖然有些廢話,可是枯等在不想逼問什么的情況下,實在也不知該對這僅見過一面的孩子說些什么。
“他們要殺你。”虛弱沙啞的嗓音從無憂的喉嚨發(fā)出,他的面上,仍舊是那種無感情的
木然。
接過錦桃遞來的水,枯等連忙給無憂喂上,他很努力的抬頭,眼睛卻看向一旁的錦桃,枯等難得的見這一個眼神明了,待喂完一小杯水,轉頭示意錦桃離開。
縱然錦桃走時不大情愿,可很快,房內還是只剩下一坐一躺的兩個人,異常安靜。
“你叫無憂的,對吧。”他不開口,枯等無奈只得充當這個角色,“你剛說誰要殺我。”
“是。”
無憂用他僅有的力氣,很是吃力斷續(xù)的講述了來到林府的原因,枯等就納悶那天自己明明也沒說身份,怎么無憂會知道來這里找,錦桃去過那里也只是遞了信,恐怕她也是不會自曝出處才是,感情就是無憂聽到了幽然館館主與一個陌生男人的對話,而內容提到了那日偷聽密談的自己是塵陽公主,還有關于殺不殺自己的話,于是無憂之后就是悲劇被發(fā)現(xiàn),打成現(xiàn)在的模樣,好在有機會逃了出來,無處可去的無憂,拖著受傷的身體努力來到了林府。
“無憂,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略想了想,枯等還是決定開口詢問,“你為什么相信我一定會救你。”
他既然趕來,必定是料定自己會收留,可是如果只是靠著這個除了陶館主外沒有其他更有用價值的‘消息’,一面之緣的他怎么拋下躲藏與逃亡,來投奔了自己呢?
說他無其它能力只此一條路,抱著試試的態(tài)度或最后一絲希望到來,枯等總有些不信,或許她不自卑卻不至于自大,也沒有那種自信,讓見過一面的人,把自己當做希望。
無憂依舊睜大那雙無神的雙眼,盡管在枯等問出這話的時候似乎有那么一瞬情感的閃爍,可是這之后的死寂,讓枯等失去了等候的耐心。
或許,自個兒的問題有點傻?
再度幫無憂掖了掖因為剛才喝水弄亂的被角,準備道聲“好好休息。”然后離開,卻聽見他張了張口。
“你說什么。”
他的嘴唇動了動,枯等卻沒有聽清楚,再仔細望向他,卻見他閉了眼,以為是累了,再無多話轉身,卻聽見聲音,從后方傳來,這一次倒是清楚許多,盡管還聽得出那種虛弱。
“無憂無樂者,長短。”
不全的句子,但枯等覺得耳熟,思索了一下才想起是在第一次幽然館見到時問起名字所念出的話語,沒想到,這孩子竟然還記得。
不覺輕笑,是因為這詩句?長短任生涯。
對于皇宮枯等已經沒有了初次來時的好奇以及它巍峨宮闕所帶來的緊張,說不上游刃有余的淡淡然面對,但也不會坐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
宮內到底有多大,枯等的確沒有探索完,可是在她看來除了這后花園,其他地方顯然沒有多大的生氣,中秋之夜不同于其他節(jié)日,不需要眾大臣的作陪,這一次相聚的人也還是皇家這些,跟那次因為二皇子妃生日所參加的成員,沒多少差別,只是這一次多了不少,說不少,卻是真的。
后宮中凡是有品級的妃嬪,都在這后花園中落了塌,比之全部大臣的宴席人數(shù)一點不少甚至還有多,把這偌大的后花園空地占的滿滿,竟也顯出幾分擁擠,好在今天老天很給面子讓人過這個節(jié),晴空萬里,不然要是改在屋內,怕也是滿滿一屋,枯等覺得那樣連天都看不著,更壓抑了。
滿心里枯等都惦記著張簡的約會,自然無心動筷吃東西,上次是迫于諸人的禮儀良好不好意思多動,這一次卻是心中有事自覺放棄美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