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等站在高臺之上,這的確是個很好的位置,不需要多動,完全將下方一覽無遺,可是枯等眼中此時只有跪在中間空地上身著盔甲的男子,這樣真實的見到他最光輝的時刻,枯等的心情有些難喻,是激動?是欣賞?是敬佩?枯等說不清楚,只是望著他低著的頭,似乎已經(jīng)完全抑制不了心臟的跳動,林故他,不止是絕色而已,這時的他,有著讓全世界折服的神采。
對了,錦桃也曾說趙暮塵便是在這里第一次見到他,努力將視線從林故身上收回,四下尋找,卻并未能看見趙暮塵的身影。
就在枯等疑惑著打算放棄時,卻陡然聽見了那不同于自己的高傲卻篤定的聲音。
“我的郎君,必然要與那個男子一般耀眼于天下人。”
只是尾音中,似是多了些柔軟。
枯等有些不確定,雖然看不見趙暮塵在哪兒,不過也瞬間了然,這是前朝的國事,趙暮塵必然是不能出席的,或時躲在不知名的暗處,好在如今的自己耳力極好,聽到了這些。
是因為這一眼,就喜歡上了嗎?
下一秒,身邊的場景再度發(fā)生了變化,依舊沒有留給自己多余思考的時間。
這一次,是慶功的酒宴,這一次,枯等是用自己的雙眼真切的看到林故的劍舞,置身其中,如同在場一般感覺到那劍氣錚錚,用身體,體會著場中之人的光彩,那份自信那份俾睨了所有也掌控了所有的氣勢,足可讓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再回神,傍晚已成白日,枯等抬頭望了望天,剛才的熱鬧瞬間被撤去,這是哪里?看著周圍陌生卻又似乎熟悉的長廊,枯等也說不清,宮中大多走廊都是這種建筑,誰曉得這里又是哪一塊兒。
轉(zhuǎn)身,就看見一身朝服的林故拐過彎,正迎面而來。
雖然心知是看不到自己,可不知為何枯等覺得心中有些窘迫,想要躲避又似不舍,站在那里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
“林將軍。”
就在林故將要經(jīng)過身側(cè)時,一聲喊叫從長廊的一頭傳來,止住了他的腳步。
枯等松了口氣,可下一刻卻感覺更為難受起來,沒有經(jīng)過,卻也與林故已是極近的距離,想要走幾步分開的,可是心底深處,卻仿佛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不要動,留在這里,看一眼,多看一眼就好。
“三公主。”
林故極為自然的施禮,竟也是認出了趙暮塵,枯等疑惑,中間有什么沒看到的嗎?他兩啥時候見過的?
“你認得我。”來人顯然經(jīng)過一陣小跑,話語中帶著微微的喘息,在聽到林故的稱呼時臉上瞬間現(xiàn)出喜色,不知是因為一路跑來的緣故還是害羞,兩頰異常紅潤,連帶著那雙本就明亮的雙眼也顯出幾分水色。
枯等抬手不自覺撫上此刻虛空的臉,一個模樣,自己怎么不記得有這么嬌媚的時候?也是這時才注意到,趙暮塵是一個人,身邊沒有錦桃也沒有宮婢,難道是避開所有人偷跑出來的?
“上次公主生辰宴上曾有幸得見。”
林故這時候還沒有那種冷若冰霜的氣場,不過一張臉也很容易讓人看不出感情,不知道他說的是客氣還是別的,總之就是這時候的性子,就已經(jīng)隱隱有不外露難捉摸的跡象。
“哦,是這樣。”趙暮塵似乎有些失望,方才的笑臉失了幾分,不知道是想到了,不過下一刻似乎才想起什么,再度笑著舉起手中的畫軸,“林將軍,這個送給你。”
幾乎是用強的,不等林故接手,直接把畫軸塞進了林故的懷里,迫使的對方不得不伸手接過,以免掉落。
“這是。”林故疑惑,卻也沒有打開的意思。
趙暮塵的臉卻越發(fā)紅了,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半晌才丟下一句,“就是送給你了。”
說完轉(zhuǎn)身,比方才還要急步的跑開。
趙暮塵走了,枯等卻沒有,這一次場景倒是難得沒有自動轉(zhuǎn)開。
林故的視線在趙暮塵身影消失之后好一陣也沒有動,枯等正疑惑的時候,那畫軸在林故手中緩緩展開,因為站在他的側(cè)身,枯等從這個角度很容易看到畫中全景,竟然就是那張慶功宴上舞劍的畫作,枯等在趙暮塵的畫集中見到過一次,可是怎么給了林故?明明還是在趙暮塵屋里啊!
更讓枯等覺得詭異的事情,在她詫然望向林故時發(fā)生,她看到了什么?她得眼睛真的是真實的,林故居然在笑?
那樣沒有任何負面情緒的笑容,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宛如盛開在三月的桃花,足以令身邊一切動態(tài)的事物都黯然失色。
枯等從未見過。
這時候,林故是會笑的,還是這樣好看的,而且對象,還是趙暮塵?雖然趙暮塵沒有看到,可是枯等還是覺得好神奇,難道變故是在這之后?可還沒等她將林故這難得一見的笑容印入心上,場景再一次不隨心意的轉(zhuǎn)換,這一次的地方,枯等確定,她一點兒都不認識。
枯等以為不是實體,除了身體隨心所動還有耳朵的過度靈敏,其他的感官應(yīng)該沒有才對,可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錯了,望著周圍明明布滿油燈的房間,她卻感到莫名的一陣寒意,這空曠的大殿仿佛是閻羅之府,分明光亮如此之多,卻一點亮堂的感覺都沒有。
沒有看到任何人。
小心的往里面走去,一步一步,這一次枯等沒有利用此時便利瞬移,她總覺的她得心中似是在抗拒著什么,可具體里面有什么讓她生出如此恐怖的預(yù)感,她也說不清楚,終于,在穿過一層層黑色薄紗時看到了人的蹤跡,但那位于正中央的兩個人,卻讓枯等心中一顫。
張簡?這是他的房間?不過心中也稍加安定,倒是符合他的風(fēng)格,可是在看到一旁另一個站著的人時放下的心瞬間提起,這不是太后?她怎么會在這里,還一身隱蔽黑衫,她與張簡,有什么要談的還單獨相處。
可事實上他們并沒有說話,因為枯等很快看見張簡的周身散發(fā)出一層薄薄的黑霧,他的手以一種做法似的狀態(tài)揮動著,那黑霧便隨著時間的增加一點點便厚,最后除了他的臉被籠罩在單薄的黑霧中,身子已經(jīng)圍繞完全看不清楚。
這是一種極為詭異的狀態(tài),尤其是在這個極為陰森的環(huán)境中,更給人一種難言的壓迫。
忽的,一陣刺眼的光芒一閃而過,枯等這時才注意到張簡面對的地方放著一個熟悉的物件,九星輪?它不是在那個石洞里嗎?怎么在這兒?
就在這白光過后,那原本圍繞在張簡周身的黑霧仿佛活了一般,直直沖出殿內(nèi),朝著一個方向而去,枯等并沒有離開這個大殿,可是眼睛卻像是跟了出去,她可以看到黑霧游走的每一條軌跡,直到最終進入了一個房內(nèi),不熟悉的場所,枯等不知道那是哪里,可是她很清楚,這里仍舊是皇宮,之后,她再度見到了那個曾在后花園中見到的水藍裝女子,或者說,是林故的妹妹芙蓉。
夜色已濃,她很顯然已經(jīng)安歇,潔白的面容安寧平靜,
緊閉的雙眼讓她得睫毛顯得更長,柔美的絕色使得枯等看到的是一幅絕好的美人安睡圖。
可這一切,被那沖入房內(nèi)的黑霧打破,黑霧像是受到了更強勁的驅(qū)使,一圈圈在床上那人周身纏繞,如方才見到張簡的那般,很快遮住了芙蓉的身影,原本安睡的美人突然露出痛苦的神情,枯等有些心急想要上前幫她,可是她根本無法靠近,那黑霧似乎隔擋了一切,變成一雙大手,死死扼住芙蓉的脖子,枯等幾次想要沖破,可結(jié)果都讓人大失所望。
她只有這么一點一點的,看著床上的人,被這黑霧的一雙霧手折磨著,痛苦著,直到,沒有聲息。
黑霧漸漸消失,枯等再度回到大殿內(nèi),入目的除了一臉疲憊的張簡,就只有滿臉面無表情看不出心緒的太后。
“成功了。”見張簡放下雙手轉(zhuǎn)身,一旁一直安靜的太后威言問道。
枯等這才注意到張簡的雙手,他的手干枯泛白,更甚于他的臉,雖只是在他放下時看見了那么一眼,可還是給她不小得沖擊,簡直非正常人類。
張簡并沒有回答,只是輕點了點頭,那太后便不再說話,轉(zhuǎn)身朝外喊了一聲,便見有人進來,也是這時,枯等突然聽見嘭的一聲悶響。
有些奇怪,可是因為光是注意門響,并沒聽清楚悶響從哪里發(fā)出,只見太后連走幾步到了一側(cè)全黑的布簾前,打開之后走了進去。
枯等隨著往內(nèi)一看,張口結(jié)舌說不出話來,趙暮塵!
“會死嗎。”太后只是看了一眼,卻并沒有俯身要去關(guān)心的意思,只是回頭問向張簡。
“小人已經(jīng)盡了最大的努力,好在保住三公主性命。”張簡行禮,聲音如一貫的飄忽不定,只是這次,似是帶著幾絲倦怠。
之后點頭的是太后,緊接著便有幾個老嬤嬤一樣的女人走進來把趙暮塵扶起抬走,太后跟在身后,只是出門之前,頭上多帶了一個黑色的紗帽。
這一切更讓枯等覺得,撲朔迷離。
隨著趙暮塵的離開,枯等感覺自己的身子再次不受控制起來,這一次卻不如之前一樣的旁觀,似乎真的成了趙暮塵,因為感受著她得驚恐,還知道她的噩夢。
她昏迷了,她也的確是在做噩夢,夢里是她苦苦的哀求,枯等覺得這一刻似乎她就是她,她感知她得難過與不解,她不明白為什么一向?qū)檺圩约旱母富蕰嗳痪芙^自己的請求,她只是想嫁給那個太陽般奪目的男子,她真的喜歡他,從第一眼便喜歡上了,可是為什么?
就算父皇不同意,卻為什么說自己會毀了他?
她不懂,趙暮塵不懂,她那么那么的喜歡他,怎么可能會毀了他?就因為嫁給他父皇就失去一個好的將軍嗎?南越這么大,她不信沒有他南越還差一個將軍?父皇才是自私的,為了一個可用的將軍舍棄女兒的幸福。
那時她真的太小,她賭氣的自以為是,她,真的不懂。
請求失敗的她碰到了太后,縱是不如父皇母后對自己的驕縱卻也從未對自己厲聲過的皇祖母,她笑著問“塵兒,怎么不高興啊。”,那慈祥的模樣讓她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傾訴的對象。
她告訴了她信任的皇祖母一切。
皇祖母果然是和父皇不一樣的,她那么親切,她說“沒想到我們的公主也長大了。”,她說“不要難過,皇祖母會幫你。”,她說“只要你幫皇祖母一個小忙,便能得到你想要的。”。
她會幫自己的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