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齊了,便都入席吧。”綾帝接過皇后的話,下了玉階往側殿走去,皇后緊跟其後,而這一干人都是紛紛隨著兩人不遠的跟上,發現確實是很無知的枯等,此時沒骨氣的跟在林故屁股後面走,果然是隻有自己一個人,不知道要幹什麼去。
皇家的盛宴,無疑是龐大而奢華的,所以即使是一次家庭式的聚餐或者便飯,也是不能以平民基準來衡量,當枯等看大長長的紫檀桌上滿滿的各色菜餚時,才明白皇后說的原來是吃飯,但這些瞭然再一次被美味饕餮所掩蓋,枯等不自覺的吐了吐舌頭,暗歎皇家排場就是不一樣,略略掃了幾眼那些美食,發現居然都沒有幾個認出來的,無奈不知該說自己沒見識,還是皇家的廚子手藝太好,原樣都讓人看不出。
“這一次淼兒有喜,也是皇室一樁喜事,若是太后知道了,也定是歡喜。”皇帝開始動手嘗第一口菜,其他的人才能動筷這些也都好理解,不過怎麼著,人看起來挺多因爲這皇帝到來,更是氣氛安靜,皇后充當著引話題的角色,說起來也還稱職,起碼她先開了口,底下人也纔敢接下去。
“父皇,兒臣今日進宮還有一事,這孕期眼看要滿四月,淼兒想請父皇給這孩子,賜個名。”四公主言辭懇切,說話的態度很是恭謙,身子挺直一副規矩姿態,倒是比剛纔更多了幾分優雅,如果沒有方纔種種,枯等倒是願意相信,她沒有佯裝的成分,看起來,對這綾帝,她還是有顧忌的。
綾帝放下手中筷子擡起頭,沉吟少許才終於開了口,只是話,讓四公主有些失望,“還未出世未知男女,名字一事,待日後再說。”
枯等拿勺子將錦桃盛好的湯送入口中,擡眼偷偷望著身旁失望之色的側臉,看起來沒達到目的這四公主倒是很不怎麼高興,心下狐疑難道這四公主也是個不受寵的?不過很快這些問題便被枯等再次拋棄,若說還有什麼讓枯等暫時丟不下的,便是華麗的各色美食了,看著這一桌子以前都不怎麼見過的菜式做法,第一次覺得似乎老天把自個兒丟到這擡眼不識五六人的地方還是有些報酬的,比如這食物,恐怕在現世有的賣,也未必是這個味道了。
這次的位置像是安排好了似的,枯等的左右就是方纔殿內唯一的兩位女子,柔氣美女與四公主,駙馬作爲男性的存在,被安排到了對面與兩位皇子順序相坐,長長寬寬的桌子,雖然只是對面錯著一個位置,但枯等也覺得林故都離的自己好遠;桌上百味菜食雖好,只有一點特讓枯等不喜,席間每個人吃東西幾乎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玉筷瓷碗,搞得枯等也跟上了弦似的繃著不敢多動,盡力的多吃,盡力的輕囁,有時候不能盡興去掃蕩一桌美食,也是件異常痛苦的事。
“兒臣昨日已將戶部上半載各州縣賦稅完全整理,已呈至養華殿。”
再一次聽到聲音的時候,已經是不知過了多久之後,枯等在解決完一顆無比合胃口的大丸子之後,耳朵才自動放開收聲,說話的是坐在對面首座的藍衣男子,也不知什麼時候談到公事上了,不過枯等倒沒在意這些,心裡還猜疑著這是不是紅燒獅子頭呢?像,又好像和以前吃到的不太一樣。
“嗯。”皇帝沒有停下筷子,像是隨意一般應了聲,不過轉而開了口,只是說話的對象卻是旁人,“恪兒,吏部吳侍郎遞了
請辭的摺子,告老還鄉,明日,你去那禮部尚書那兒聽命。”
吏部侍郎,正四品上,綾帝說的輕描淡寫,但這位置,也算是極好了。
枯等不瞭解詳情,不過也大致聽懂些是皇帝要封個官兒給對面的三皇子做做,本著觀摩的心態一邊嚼著新鮮的青菜一邊擡頭望著,只是對面那人放下筷子,坐直身子臉上驟然勾起笑意。
“父皇也知道兒臣的性子,自在慣了,實是不喜那些個拘束,說起做官,二哥可是最適合不過的。”
啪玉筷突然與地面相觸的聲音,枯等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口中的青菜還沒嚼碎便生生的嚥了下去,不明就裡的望著把筷子摔倒地上涌現怒氣的綾帝,這是怎麼的,就生這麼大氣?
枯等很是無語的望著重重哼了一聲拂袖離席的綾帝,半晌才大概明白過來許是對面的三皇子惹怒了他,腦袋轉了一圈纔想出一個不知道靠不靠譜的所以然,結論就是這個叫趙恪的皇子,不識好歹。
依著枯等的看法,就是你吃你老子喝你老子的,老子還變著法的給你安排個工作,你不但不接受還一臉嬉皮笑臉沒正經的樣兒推脫,真矯情還是真不愛乾的枯等不知道,反正結果就是老子很生氣,後果嘛嚴不嚴重另說。
綾帝一走,桌上的就再沒人動筷子,身爲其中一員的枯等,不大好意思突兀的去伸手,強忍著美食的吸引欲,內心腹誹著某人的‘不識擡舉’,得,白瞎一桌子好菜。
其實靜下心想想,這位皇帝老爹的做法似乎也沒錯,如果真是一直的慈父形象,枯等反而不大適應,從四公主那兒就看出似乎對子女並不算十分親近,對那被趙恪稱二哥的兒子也只是不在意的應答,想來對這三兒子許個官,也是不容易的,只可惜看得上眼的,又不領情,說來也是諷刺。
幹是坐著,這中間再無人說一句話,皇后隨憤然離開的綾帝而去,枯等猜測大致是安慰去了,待她回來的時候,便是宣佈今天的聚餐結束了,大家可以各回各家,當然這是枯等腦補之後的理解,反正結果是解散了,她樂得解脫。
“塵兒,陪母后走走說說話。”
枯等本著不突出也不落後的中間主義者精神,打算隨大部隊離開這讓人無聊的地方,可誰想剛轉個身,就聽見皇后在後面叫的聲音,內心一陣哀嚎的枯等以不知該用什麼心情來對待;這就跟你站在講臺下聽校長撥弄一大堆廢話之後終於喊散會之後,雀躍著一下緩神兒的以爲脫離苦海的你無情的被點名叫道一樣,你不知道迎接你的是批評還是某種安排,所以這種對未來無知的感覺,比打瞌睡站在那兒半天更痛苦。
“是。”硬著頭皮,枯等儘量用最平和的聲音應下,從自己一側擦肩而過的柔氣美女,還對著自己無聲點頭微笑,這麼友善的動作,枯等不得已自然回了一個;低著頭卻是無奈咬脣,此時此刻就是林故離開的背影,都變得無比好看希冀起來,他不會就這麼丟下自個兒走了,這麼沒義氣吧?
雖然他們還真沒什麼義氣可言。
“塵兒,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走在一路花草叢叢的路上,皇后真的似是閒逛讓枯等跟在身側,先開口的自然是她,這倒不是什麼緩解氣氛所發的言,本來有問題要問的,就是她。
枯等沒敢說話
,知道了?歸根結底還是心虛,仔細想想今兒似乎沒做錯什麼,難道說,她看出自己不對?
“塵兒,駙馬可真的把那ji子接入府中。”皇后問起這些,似乎有些難爲出口,不過,還是讓枯等明白,她到底的意思。
感情是聽見流言了,不對,也算是事實,不過這事兒,更是不好回答,雖然自己都親眼見到那人,可真跟這一國之母去說什麼ji子,枯等覺得,怎麼那麼彆扭呢?
見枯等只低著頭也不言不語不答的,皇后停下本就走的緩緩的腳步,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是我對不住他們林家,若是當初注意到你的種種,也就不會。”
哎?這話,枯等就更不明白了。
欲言又止,皇后似是有所顧忌,沒有繼續說下去。復又前行,上了流水淙淙的小橋,一個手勢,沒有讓後面的宮人靠近,站在橋上望著遠方許久,纔再次開口,“塵兒,你可還記得當初求你父皇把你許他的決心。”
枯等悶悶的擡起頭,在發現皇后的話真的是深思也想不出個順頭之後,打算繼續裝傻充愣算了,可是沒想到這一次皇后竟是猛然回了頭,這下子枯等就是躲也沒地兒躲,誠惶誠恐的低下頭,從口中應了聲,“是。”
“林故那孩子做的事實在荒唐,可既然你嫁爲他人婦,也該放下一些身爲公主的驕傲,如今的你,是林故的妻子,若是你還愛著他,就該讓他看到。”這話語,即使看不到表情,也可以聽得出那裡麪包含的勸解和真心。
明明和自己好像沒有太大關係,明明這話說給的人趙暮塵,可是枯等就是覺得鼻子酸酸的想哭,似乎是不受控制一般;母親啊,那是二十年都沒有接觸過的產物,不管怎麼說,這個身爲皇后的趙暮塵之母,確實是有爲她憂心的吧。
“好孩子,母后知道你委屈。”皇后看到面前的女兒驟然目眶晶瑩,嘆了口氣伸手撫上她的肩膀,好像這樣就能緩解她的憂傷,“記住,男人是用來哄的,不是強勢他便肯依。”
若是仔細觀察,這雍容中年之齡卻風姿依然綽約的皇后目中,隱隱似有晶亮,身爲母親,看到自己女兒這般,豈會沒有憐惜痛心之處,只是沒有人看到她落淚,也不會有人看出她的不對,她是母親,更是一國之母,她的豐姿,是爲了世人而存。
“去吧,駙馬在偏殿等著,喚上他,一起回府。”皇后一聲吩咐,動身往方纔來路走回,枯等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心裡卻是疑惑這莫名的眼淚兒是怎麼個意思,雖說看見人家母女情深的有些感動,可也不至於都要哭了吧,以前看個小白電視劇也沒這麼大勁兒,難道說是因爲身臨其境?半晌,還是沒想出個大結局。
本以爲走了的林故,原來是被安排在了鳳顏殿的偏殿等候,看到他的時候枯等還挺高興,怎麼說這不怎麼開心的皇宮之旅表示總算結束,除了看看亭臺樓閣所謂的‘九城宮闕’,這裡的人枯等都覺得有些怪怪的,不過可能,是自個不熟的緣故吧。
“相公,我們回家吧。”枯等很是歡快的走到林故旁,傻笑著看著他說道,皇后已經回了自個宮,沒什麼人看著的枯等是真的舒心,雖然迎接著自個兒的是一張仍舊無表情的臭臉,不過心情還算好的枯等不打算跟他計較,好歹顏是美的,就當欣賞一幅立體畫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