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對于綾帝此等回答依舊有些微詞,流言仍舊沒有止息,最后還是林故親自站出表示妹妹的確從小體弱,這些流言蜚語才漸漸止息。
沒多久,林故便率軍出征。
枯等聽得目瞪口呆,錦桃沒講完,整個人就已經被鎮的說不出話來,這這樣也可以?也是這時,枯等才終于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是啊,林故居然帶兵出征?
這方案到底是誰想出來的,枯等不知道,但是這么匪夷所思的劇情,不可能是林故,也不會是綾帝,便似乎隱隱只有一人,趙恪?但不可否認,這方法的確將利益最大化,是真相以外最好的結局。
林芙蓉雖未得到真正的清白,卻完成了在世時未成的婚禮,縱然已無用,卻也算是了卻林府一樁心愿;身為一國之母,太后也不可能被真相曝光下罪,便只能用這種方式,既能讓她離開宮闈,名為靜養實為禁錮,也算是間接給林芙蓉一個交代;而自己,枯等嘆息,沒了公主身份,也算是給林故一個交代吧,就算自己死了又怎么樣?身為公主死去,駙馬,還永遠要是駙馬啊!
這樣,他就沒了駙馬不得入仕的束縛,可以自由,施展他的才華。
初入府時那年輕下人驚訝錯愕的模樣也得到解釋,難怪他問自己不是在錦繡坊怎么回來,未避免節外生枝,綾帝一直隱瞞著自己失蹤的消息,僅有極少數人知曉,外人眼中,此時的趙暮塵,該在錦繡坊服苦役才是。
明幽曾說的“不用指望誰來救你,他們現在一個個,恐怕可是都忙得狠。”,齊連涉說的“你不用指望救兵,況且如今你父皇焦頭爛額,他是想快些尋到你,不然,怕是要被舉國的口水淹沒。”以及陶伽藍說的那句“況且,看著你受苦,比一刀殺了你,似乎的確有趣的多。”都有了解釋。
原來他們說的,是這個意思,原來他們都知道,只有自己還蒙在鼓里,消失了兩個月,竟發生這樣大的轉變。
但這些迷惑的迎刃而解,都不及錦桃說的那句林故親自站出,說其妹的確自小體弱來的震撼,林故居然站出來,為自己說話了。
雖然那話實在簡單,也知他心中必然不會承認綾帝給的官方說法,可是他沒有阻攔,沒有反駁,這些枯等本以為就已經很不容易,可他會站出來,真的超出自己意料,盡管就幾個字,太過簡單,卻太有重量。
“那明幽呢。”
語調黯淡,枯等在心中惆悵之余突然想到了親眼看著死去的明幽,縱然是失手,可那把刀當時,畢竟是握在自己手中。
“是二皇原二皇子妃嗎。”錦桃眼淚已經止住,拉著錦桃的手卻始終不肯松開,她本是蹲著的,后被枯等拉著在身旁坐下,距離更是親近,“據說是在別院受到惡犬驚嚇突發心疾而亡,上月便下葬了,唉二皇子也是可憐。”
枯等也是一聲嘆息,聽錦桃的回答,看來她也是不知道實情,不過惡犬?枯等更覺得這些個主意是和趙恪有關,他不是知道是自己做的,故意的吧?
“我想去故園轉轉。”站起身,枯等這話卻不是對錦桃所講,而是一旁默然站立良久的林伯,知曉一切,她已經猜出林閔去了哪里,以后,想來或者沒有機會,再也沒有可能回林府也不定。
林伯似乎看出枯等的心思,一向嚴肅的臉上竟也顯出幾分悵然
,點了點頭,算是默許。
沒讓錦桃陪伴,枯等走進了林故的書房,他的書房,是僅次于臥房禁止閑雜人進入的地方,知道要離開,枯等才第一次真正的打量這個地方,真的沒有太多多余,只是書案軟榻書架,甚至于連多余的凳子都沒有,那么的簡單而孤獨,沒有誰,或極少有誰,進入這里常坐才連多的椅子都沒有吧。
從腿間解開短刃,又從懷中抽出那藏于里衣中帶了一路的紙張,沒有打開,就那么還折疊著放于桌上,用短刃壓上。
刀是他珍貴的含鐵,紙上,是早就寫好,卻一直沒來得及給林故的和離書。
或許對于如今的他來說,這和離書已經不那么合適,他完全有能力對已是平民的自己書寫羞辱的休書,可是枯等還是自私了,她不想與他的分離,自己成為卑微到不可言喻的一方,不期望得到平等的對待,可還是想要平等的離開。
她這一次,真的愿意放棄,也許是在獲知真相時已經漸漸對林故的感情不一樣,也許是更早只有異世記憶時就有對他不一樣的感覺,也或許是十五那一夜即使另一魂的融合之后自己仍舊的不去反抗就已經說明一切,但是直到方才錦桃說他站出來,枯等才真真正正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愛上了一個男人,一個其實真的很優秀,很善良的人。
上一次,自己為了愛而強制給他套上了枷鎖,這一次,她愿意為了愛而離開,心甘情愿。
出了房門,林閔果然站在外面等候,林伯已經離開,他說,馬車已經備好。
出府時是從后門走的,枯等覺得真是世事弄人,以前多次偷偷從這里出府,沒想到有一日,竟也真的只能以這種方式走出。
馬車是一輛看起來一點豪華感都沒有的普通車輛,木制的車面甚至沒有一點雕花,連車簾都是極為平常的粗布模樣,枯等并不在意這些,因為知道這是不想讓太多人發現自己。
既然真正的自己出現了,自然是要圓綾帝所說話中最大的謊,不用問枯等也知道此時馬車的行進是要去錦繡坊;出來的時候沒見錦桃,不知林閔與她說了什么讓她離開,枯等也沒有想要與她告別的意思,好不容易見面又要別離,徒增傷感罷了。
印象中錦繡坊似乎是專為宮中繡造花式的地方,宮中妃嬪的裙衫手帕花樣,甚至于綾帝的衣著上的龍云圖案,都是出自這里,安靜一路,到了地方枯等才真的體會到綾帝良苦用心。
那是一個錦繡坊內獨立的小院,院子真的不大,不過兩個房間加半畝菜地似的空地,可對于枯等來說已經很好;想來其中有部分原因也是不想讓人知道這里不曾住著自己,進去之后一個與自己身形相仿的人,換上自己的衣服及林閔給的頭紗走出去,引領自己進來的那個女人看起來有些年歲,直到那個不知名代替自己在這里住了許久的少女離開,那女人才與自己開口說話,很是淡漠的讓自己稱呼她“景姑姑。”。
一切的生活,似乎重新開始。
每日辰時起床到繡院報道,是從枯等真正被換進這里之后第二日便開始的,畢竟是貶罰,不可能就整日待在院子里任人養著什么都不做,不在的一個多月還可以說是病了,日子久了,總還是會難免再引人起疑。
枯等對于這種朝七晚五的生活倒是沒有任何的非議,從最基本的學起跟
著繡院的繡娘拿針認線,日復一日雖難免枯燥,可枯等卻很喜歡這種安心的平淡,沒有了仇恨,不再惦記著欠誰還誰,這種被稱之為受罰的地方,竟也被當做生命的救贖。
生活似乎,因為這平淡,而變得有意義起來。
因為枯等真的覺得自己,是在做一件有用的事。
第一幅手帕的成型,是在一個星期以后,與那些熟悉的繡娘想比自是不如,好在有繪畫的功底,摸到些竅門的枯等便把刺繡當成是繪畫來做,把針做畫筆,把錦帕當畫布,繡出的蘭花,看起來倒是也有模有樣。
這繡房中基本都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不知道的也或多或少因為八卦人士的告知而知曉,因此初始幾天沒有人與枯等說一句話,除了教導的繡娘與管著繡院的景姑姑之外;也許是時日多了那些人看出枯等沒什么傲氣,也許是因為枯等的沉默肯干給人感覺踏實內向,漸漸開始有些開朗的繡娘與枯等親近,而當她們的親近換回的是枯等真摯笑容時,與之說話的人,才終于多了起來。
日子,似乎愈發和諧安寧起來。
進入錦繡坊的第十天夜里,枯等終于見到了每夜思念的人中一個,也是最重的一個,皇后元玫,她的母后。
“塵兒。”身著常服的皇后一進門,便上前緊緊的擁住了枯等,還未說話,淚先流了出來。
“母后。”枯等輕輕的環住對方,張口想要說話時,才驚覺自己嗓子一陣干疼,居然也是忍不住哽咽起來,半晌,才終于喊出點話。
“母后無能,護不了你。”皇后似乎真的很是心痛,抱著枯等一陣無聲哭泣,語中的懊惱與無奈,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何況是身在其中的枯等,嗓子的干痛還沒忍下,眼淚便已經流了下來。
“不關母后的事,是塵兒不好,是塵兒錯了。”拼命的搖頭,仿佛這樣能夠搖散母后心中的愧疚,明明錯的是自己,這些怎么可以讓最愛自己的母后來承擔,眼淚刷刷掉落,終還是沒能忍住。
母女二人痛哭,聲音中卻都有著極力的隱忍,門外注視著外門情況的景姑姑,竟也有些濕潤了雙眼。
皇后是偷偷出宮來看望她的,自然不能多留,外面一聲提醒的咳嗽,兩個親近的身影才終于分開。、“塵兒,你的臉。”在粗簡的方桌前坐下,借著桌上唯一的一盞昏黃油燈,皇后這才仔細的打量是起枯等的面容,本是想看看她是否瘦了或不好,卻在觸及到她臉上那一道疤痕時愣住了。
“沒事的母后。”枯等也是抱著同樣的心態望著自己的母親,她臉上的憔悴一眼便可望出,心中大痛,聽她問到臉上的疤,這才忽然意識到,連忙抬手撫上,但很快放下手安慰道。
這道疤是當初明幽的杰作,不過兩個多月來還是第一次有人問起,連步是知道的,似乎一開始也為自己上了藥,反正待她醒來時臉上已經覺察不到痛感,只是摸到結痂癢癢的傷口而已,第二次醒來傷口處的痂也已經掉了,只留下一道新肉的紅痕,連癢都沒有,又因為身被禁錮根本沒空想這傷的事,后來佟伽藍的營救又是那樣急,他也是在暗處見到自然知道這疤的來歷,至于回林府那時激動的錦桃費力為自己講解一切,怕還沒機會問到自己就被送入錦繡坊,坊中人是不敢問,這么些時日,沒人提枯等自己都有些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