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空空,因為夜的到來,四周顯得更為寂靜,林故嘴里隱隱已經能聽出話語,只是具體還不十分清楚。將脖頸安撫了一會兒,見林故嘴還沒停下的說著什么,想了想,再次俯身附耳傾聽。
“對不起,芙蓉對不起。”
費了好大勁兒,枯等才總算弄明白林故口中除了對不起以外說的是什么,可是當聽清那兩字時,瞬間無語了。
聽起來像是人名,可一想到人名,枯等第一反應卻是印象里某個某年前爆紅網絡的“人物。”,以至于沒能再聽下去,她自個對著記憶中的形象笑了起來,噴笑也罷傻笑也罷,反正望著面前這張正兒八經的純天然美臉,她是斷然覺得那名字從這人口中說出太過搞笑。
樂過之后,恢復思考能力的枯等重新在床頭靜默坐下,林故念了一陣便閉了口,想來是又昏死過去了,笑歸笑,但枯等心里清楚那個林故口中名叫芙蓉的人,定然不會是她印象之中那人,那么到底是誰,會能讓這冰窟窿,在重病中還念念不忘,連連道歉?
“啊!難道是。”
“公主,怎么了?可是大人醒了。”
枯等拍床而起,可這驚叫才一出口,門外便傳來兩陣急促腳步,錦桃敲門的聲音,隨之而來。
“沒事沒事,我不小心把毛巾弄地上了,洗洗就行,錦桃啊,回去睡吧,我沒事。”
安慰的朝外喊道,順手取下林故額頭早已沒有涼度的毛巾,走到水盆前浸濕。
也許是聽見嘩嘩的水聲,也許是對于枯等的相信,之后一切,便再度恢復之前的平靜。
將毛巾折了幾折,枯等小心的給林故重新放在額頭,順手還摸了摸他的溫度,依舊是燙燙的,這藥也喝了兩次,可還是沒見好,枯等無奈的坐下,這一夜要是熬不過去,難不成,自個真要當便宜寡婦不成?
芙蓉這個名字,哪怕是這個時代,想來也多半是女子所有,一直以為,林故喜歡的該是陶伽藍,也一直以為,他該是個同性戀者,可如今看來,或許事情,是自己看得簡單了。
從他趕陶伽藍走時,就覺得不對勁,如果真的喜歡,枯等覺得林故不可能那么淡冷,這么想想,陶伽藍的愛意或者說感激她是看得到,林故那里,卻是沒有,如果他不喜歡陶伽藍,也對趙暮塵沒有好感,只要他不是感情天生冷淡者,那也只有一種可能。
他有喜歡的人,還情意很深,而且是個女人,說不定,就是那個芙蓉。
這樣講來,枯等似乎有些豁然開朗,說不定那芙蓉,還是林故哪門子未婚妻,因為圣旨,因為趙暮塵的死心要嫁,被迫分開,這樣林故的對不起便可以解釋,他對趙暮塵的憎惡也可以解釋,而錦桃的隱瞞,沒有聽誰任何人再提這個名字,事又關皇家,最壞的結果,難道說芙蓉已死?
這樣想著,枯等看向林故的目光中,更多了幾分憐憫與愧疚,本該愧疚的不是她,可如今,她便是趙暮塵啊!
也許,從愛情的角度講,趙暮塵并沒有錯,她為了追求所愛義無反顧的下嫁于他,縱使沒有任何感情回報,卻依舊放下本有的身份的高貴這樣每日惦念于他,可終究他恨了她,厭了她。
愛情最初的本質是美好,但未必要得到,因為一旦打破愛情那層美麗幻想中的紗,便只剩下你一個人面對所有,或許連僅有的尊嚴,都被敲碎。
何況是單份的愛情,只能獨自承受體無完膚。
困了,累了,枯等有
些疲倦的撐著身子又給林故換了次毛巾,摸著還是滾燙,直接坐到床邊,頭枕床里面拿來的軟枕,靠在木雕沿上。
不知是什么時辰了,估計也有深夜,枯等覺得上下眼皮都開始打架,看林故睡、或者說昏迷的安穩,她都想睡大覺了。
這種姿勢保持了約有半拉小時,枯等實在難受的起身活動腰脊,這怎么坐,都沒有大床在臥來的舒服,插腰盯著那一動不動躺的如沉睡一般的林故,越想越覺得不平衡,其實也不一定就都是趙暮塵的錯吧,也許另有隱情,也許趙暮塵還什么都不知道,就沖錦桃還有身邊人的保密勁兒,不定是她自殺的時候才知道一切,然后尋的死,這么說的話,趙暮塵也算一受害者吧!
猶豫再三,枯等還是下定決心,伸手推動,將沒了意識的林故推向床里,自個在外邊躺下,為了不挨著里面那人,特意將被子放于中間。
“林故,你可千萬別死啊!我要成了寡婦,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側身朝著里面那人用盡現有力氣惡狠狠的說完,翻了個身合上雙眼,心中默念著就睡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迷蒙中,覺得冷意連連,隨手扯動了被子,朦朧中,又似乎覺得周身火熱,踢掉了被子,迷迷糊糊的,好像抱住了火爐子一樣,想要放開,卻一點都覺得冷,可是抱著,卻又有點熱。
“林故醒了沒。”半夢半醒間喃喃出這話,枯等本能的伸手朝身旁探去,可是手碰到了,除了柔軟的床褥,哪里有人!
“林故。”
騰的坐起,枯等一下清醒過來,她是在這兒待著等林故醒來的,可是怎么就給睡熟了呢?再看看身上,昨夜迷糊間裹上身的錦被,居然很是整齊的蓋著自己,枯等拍拍有些沉沉的腦袋,顧不得探究自個哪來的能力隨手都蓋的如此齊整,便一把掀開被子連鞋子都顧不得去穿,大步朝外奔去。
“錦桃?錦桃。”
難道林故已經。那啥,被人抬走了?
胡亂喊著,枯等心中忐忑異常,可不應該啊,如果出了事,不可能一點聲音都沒有,起碼的哭聲呢?睡得再死,也不可能聽不到。
“嘶。”因為跑的有些猛,推開門才發現外面天已大亮,突然的照射讓枯等有些許不適,本能的拿手稍稍遮擋,與此同時,聽聞一陣劍鳴嗡嗡,遠近而來。
輕輕的放下擋光的胳膊,幾秒的過度足以讓枯等適應,睜開雙眼,看到的便是那欣長舞動的身影。
佇足原地靜靜的望著,那僅著著里衣的白色身影,或者說那人的每一次動作,根本不能稱之為舞。
隔著一段距離,也似乎仍然能感受到那錚錚劍氣,那是殺伐的死亡之氣,并非一般花式假樣,就算不懂,枯等也看得出,那個人,那把劍,不是該活躍于簡單的舞臺之上,而是戰場,獵殺強擄的地方。
這是枯等第一次見林故練劍,那行云流水卻又剛中有強的動作,仿佛讓她終于明白,曾經有誰說過的可惜。
那樣風姿的男人,確實不該這么冠以虛名,混沌一世,他,該似天際雄鷹,才驚天下。
不是樣貌,不是駙馬身份,不是不知事如子冉孩童以為的“以色侍人。”。
即使沒有了進入仕途和報效國家征戰沙場的希望,他依然如此勤勉練劍,且每一劍招都是如此凌厲,看來心中,定是壓抑諸多苦楚。
枯等似乎能夠理解他的厭與惡,被不喜歡的人牽制于籠中永不得出,任何鷹甚至普通絲鵲
,都該心存介懷吧。
“你沒事了。”
利劍入鞘,一式完畢,看著一旁的元尹連忙遞上巾帕,枯等也緩了緩震撼的心情,起身慢慢的朝他走了過去,話語有些沒有底氣,在他面前,似乎都沒了說話的勇氣。
“嗯。”淡淡的應答,仿若從前模樣。
林故擦拭完雙手,扔下巾帕,也一如往常不多看枯等一眼,起身折回房間,只留滿地被劍氣震落的紅葉。
這樣的冷淡,難得的讓枯等沒再罵什么,只是輕嘆了口氣,朝著站在另一旁的錦桃說道,“準備些飯菜吧,我餓了。”
說完,再度望了眼被元尹后進關上的房門,邁步朝著自己所在的房間走去。
“錦桃啊,林故以前是不是有個未婚妻。”
一番洗漱過后,在錦桃端進飯菜后的桌前坐下,沒急著開動,詢問起這個讓自己疑惑的問題。
如今林故既然無事,也算可以放下些心思,起碼不用成為擔憂中的寡婦。
“未婚妻?沒有啊。”
錦桃聽來,卻似乎比枯等當初猜想時還要驚訝。見她的神情不似作假,想了想,枯等繼續問道,“那情人呢?就是另外喜歡的人。”
搖了搖頭,錦桃一臉的迷茫,似是根本不明白枯等再說些什么,“公主,大人從來都是戰場成長,哪里有您都是聽誰說的。”
“沒有啊。”這下輪到枯等迷惑了,難道又猜錯了?自個有這么不靠譜么?
“那你告訴我,芙蓉是誰。”抱著最后的希望,直接說出這個聽來的名字,錦桃的反應,卻驟然變得奇怪。
“芙蓉。”
原本規矩搭在腰前的雙手,開始不規則的擺動桌上碗筷,菜碟也本已經弄的整齊,她卻又開始了重新排列,這樣一來,她便可以巧妙避過枯等探詢的目光,可她越是這樣,枯等越是覺得不正常。
“你知道,說。”這次已經不算是問,而是肯定的讓她講說。
“公主,您怎么會聽到這名字的?您。”
緩慢的顧左右而言它,這種計量,枯等哪里看不出,不待她說完,一拍桌子,厲喝道,“說。”
“公、公主,芙蓉乃是大人的親生妹妹,去年突然得了重病去了。”
芙蓉確實死了,可是芙蓉,不是林故的愛人,而是他的妹妹。
可是如果是得病走的,那林故做了什么,對不起她?
可疑的地方太多,腦袋就那么大,想破頭,也未必想的清楚。
舒了口氣,沒再逼問錦桃什么便開始動筷吃飯,知道她定然還是有隱瞞,也知道她為難,罷了罷了,張簡說了八月十五就會告知一切,再急,也忍上這一月,到時候自然能了解所有。
見枯等開始吃飯,錦桃也總算松了口氣,她是多想告訴她真相,可她清楚不能,不止是因為那密旨,就算是沒有人限制,她也不會說出,只為了這位跟隨多年的主子,就算死,也不可以說。
一夜過去,隨著林故的恢復如常,生活也似乎要回到從來南越后的樣子,如果沒有林故送來的東西,也許枯等,真的會安安穩穩的不打算再和他斗什么氣。
因為被禁足不能出府,吃過早飯或者說算是中午飯之后,枯等便坐在自個屋里無聊的閑翻著太后賜予的那本佛經,名上寫的是觀音經,至于到底講的是什么,枯等沒看幾頁,就被錦桃歡歡喜喜的聲音打斷。
“公主,公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