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白把藥接了,很快轉(zhuǎn)身不再看老祖,這樣的老祖讓人惶惶,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fā)生,天要變了!
春曉看著龐白微微白著臉兒回來,不過一枚小小的藥丸在掌心捧著,卻好比巨石一樣沉重,僵著手臂伸到她面前,低聲道:“吃藥。攖”
春曉還要裝瘋賣傻,怎麼肯吃藥?伸手把藥丸拿過去,歪著頭俏皮道:“我的糖呢?老糖齋的糖,還有我的藥經(jīng)呢,我得把糖紙夾好。”
隨即,春曉和龐白都聽到屏風(fēng)後粗重的呼吸聲,如破敗的風(fēng)箱呼呼吹拉,緊跟著響起切切疾走的腳步聲,龐白轉(zhuǎn)身就走去屏風(fēng)外,但見老祖身影踉蹌的進(jìn)了裡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償?
龐白蹙眉,春曉把藥丸揣在腰間,也下了塌,然後輕輕的走到龐白身後,從他身側(cè)往外張望了一眼,什麼也沒看見,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捏住龐白的袖子拽了拽。
“快回去躺著,還光著腳呢?!饼嫲谆厣瘢慌ゎ^見春曉光著襪底站在身後,便催促她回去。
春曉歪頭,奇怪道:“師兄你好像變了?!?
龐白麪容已經(jīng)僵了,接話道:“怎麼變了?”
“不過變了也好?!贝簳詤葏日f著,忽地擡頭,大聲道:“師兄你認(rèn)出我是誰了麼?你對我這樣好不會以爲(wèi)我是另一個人吧?”
龐白確準(zhǔn)春曉不是夢遊,是精神出了問題,忙道:“方纔的藥呢,快吃了?!?
“藥?”春曉好像被他的話頭帶走了,不再糾結(jié)他認(rèn)沒認(rèn)錯人,只道:“我吃了啊?!闭f完伸展兩隻手,示意藥丸不在了。
龐白也沒懷疑,他此時心裡亂糟糟的,有太多不解和不安,把春曉又領(lǐng)回塌上躺好,哄著春曉道:“不是想要帶糖紙的糖麼,我去給你買,你好好睡覺,醒了就有糖吃了?!?
春曉還是表現(xiàn)的很乖順,聽完高興的笑道:“好。”
龐白見她閉上了眼睛,又耐著性子等了一陣,但見呼吸綿沉,想是老祖的安神藥起了作用,這一覺怕是要到天亮,便不再看顧,轉(zhuǎn)身離開。
他直接奔著老祖的裡間去,敲門後,就聽老祖道:“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你看顧好她?!?
龐白是十萬個願意看顧春曉,最好看顧一輩子,可當(dāng)老祖這樣囑咐時,他卻滿心煩躁,在門外僵直的站了良久才勉強壓住胸內(nèi)燥意,又回去春曉那頭。
春曉輾轉(zhuǎn)難眠,卻硬生生的不敢動一下,身子在榻上挺的痠痛,快天亮?xí)r才迷糊一會兒,又一個激靈醒了,怕這一覺睡過去就要錯過什麼,可一睜眼睛就見龐白立在窗邊,窗子被完全的推開,外頭明媚的陽光瀉進(jìn)來,光束彷彿穿過了他挺拔的軀幹,整個人與金色融爲(wèi)一體。
龐白在看外頭,春曉在看他。
而屏風(fēng)處不知何時站著胡媽媽,奇怪的看著春曉。
春曉察覺到扭頭,同時龐白也轉(zhuǎn)過身來,兩人一齊看向胡媽媽,胡媽媽就笑:“你們兩個倒是心有靈犀一樣?!闭f完端個托盤過來,上頭有本書,還有一包寫著老糖齋字樣的糖果。
胡媽媽把托盤放下,又道:“這是姑娘要的東西。”
龐白眼神複雜的看著那兩樣?xùn)|西,隨即看春曉。
春曉眼睛睜大,臉兒有些發(fā)白,手發(fā)抖的去碰那本書,此時卻不是裝的,她只看到書上寫著藥經(jīng)二字,心裡便已翻起滔天巨浪,終於在現(xiàn)實世界碰觸到幻境裡的東西,她幾乎要壓制不住這份激動,摸著書皮,慢慢翻開書卷,泛黃的紙頁間浮動著糖果的馨香。
她一下翻開夾著糖紙的那一頁,花花綠綠,鋪展的平平整整,好似看到當(dāng)初主人是何等用心將它們存放在這裡。
春曉眼眶微潮,囁喏著脣角,“師兄,原來你知道呀。”
龐白繃著臉,生硬的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依意啊。”春曉把這個名字在呼吸間輕輕吐出,陌生而又熟悉。
龐白抿住脣,想哄春曉再說些什麼,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胡媽媽也笑不出來了,轉(zhuǎn)身蹬蹬的就往外走,後來甚至是跑了起來,一直往樓上去。
藏書閣的窗子不論春曉秋冬都要敞著,就對著園子裡的水榭,胡媽媽一直以爲(wèi)老祖不出門,看那一角景緻解悶,可如今發(fā)現(xiàn)不是,她一進(jìn)來就見屋裡昏暗,那扇窗子關(guān)上了。
“老祖,她說她是……依意。”胡媽媽牙齒都跟著打顫。
“爲(wèi)什麼?”老祖一手按在桌案上,眼神幽暗閃爍,不可抑止的又問:“爲(wèi)什麼?”忽地啪的擡起手把桌案震裂。
胡媽媽嚇的後退,貼在牆壁上不敢動,驚恐的望著本以爲(wèi)衰老的走路都要人攙扶,所以常年不往外走的老祖,可那震裂的桌案卻在她眼前四分五裂。
二百餘高齡不死,若不是有神醫(yī)美名,被人稱作老神仙,只怕最該被人叫做老妖怪吧?
胡媽媽嚇的不輕,身子抖的厲害,想起樓下還有個邪乎的女孩兒,竟然正如老祖說的,她該叫依意,然後就聽那女孩兒真的說自己叫依意。
胡媽媽越想越悚然,就連後頸也冒起了涼風(fēng)。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道:“老祖,門外有人送來拜帖,要見您?!笔抢献骛B(yǎng)的暗人。
胡媽媽不敢再逗留,在老祖示意她開門後,她忙趁機退下,出去時看都沒敢看那暗人。
而在昏暗的屋子裡,老祖展開那張拜帖,上頭寫著:老祖敬拜,落款寫著:故人。
老祖捏著那張拜帖露出陰陰冷意,長久道:“告訴他,見面在九華真觀的後山?!?
暗人什麼都不問,應(yīng)下後轉(zhuǎn)身消失在樓道間。
此時龐府流言暗涌,老祖不但爲(wèi)了一個庶曾孫出手打了孫媳婦,且還留庶曾孫與其姨娘家的表妹住在了藏書閣,即便龐府規(guī)矩嚴(yán),不許脣舌攪弄風(fēng)雨,可現(xiàn)在不單單是下頭人,就是幾位主子也坐不住了。
什麼意思?老祖這樣做會不會是有意龐白繼承家主之位,可龐白並不學(xué)醫(yī),他何德何能繼承家業(yè)?難道僅憑他與老祖相貌相似麼?
太夫人卻與別人想法不同,她私下與太爺說:“小九兒長的像老祖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這會兒就被老祖捧起來了?我看不像,該是在同小九兒回來的姑娘身上,你可曾見過是什麼樣的人?真的只是表妹?”
太爺這輩子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聽太夫人的話,忙出去查,因綏州與瀝鎮(zhèn)相距甚遠(yuǎn),一時半刻並不能查到什麼,倒是有個麻煩事又找上門。
原是綏州有戶家大業(yè)大的富商,姓萬,左近州府做著客棧的生意,生意十分興隆,這位家主五十多歲年紀(jì),在綏州也是老街坊了,卻是與龐府沒甚來往,忽地有一天來龐家拍門,叩首叫嚷是已故李氏的乾兒子。
可把全府人驚掉了下巴,大老爺出面問此事,那人說不清什麼時候認(rèn)的乾親,但卻一口咬定就是李氏的乾兒子,且說要把半數(shù)家產(chǎn)奉送給冬兒。
如此太爺便也露了面,只讓人送走,萬家的子孫也來勸,說他們祖父是中了邪,時間上正是李氏病逝的日子,太爺一聽也覺邪乎,再不肯叫這人靠近府邸。
不想今日又來了。
太爺頭疼,吩咐下人道:“去叫你們九爺處置此事,莫要人在府門前胡言亂語?!?
下人應(yīng)聲去了。
龐白這會兒正坐在春曉跟前,聽春曉胡言亂語。
春曉揪著的袖子說:“當(dāng)時風(fēng)沙特別大,大的看不清來路也看不清去路,你我同乘一騎,後頭又有追兵,我害怕的心都要跳出去了,可我知道你就在我身後,就沒那麼慌了,可是後來……”她頓了頓,臉兒發(fā)白道:“你騎著馬走了,我怎麼喊都沒讓你回頭?!?
龐白始終蹙著眉,只聽她說,見她淚睫於盈才輕聲道:“都過去了,莫想了,想多了又要傷懷……”說完暗暗嘆氣,扭頭看向別處,正見胡媽媽在外招手。
他安撫春曉閉目養(yǎng)神,自己起身出去。
春曉就聽胡媽媽說:“萬家又來人了?!?
---題外話---第一更姍姍來遲,抱歉~還有一更,要晚一些,大家晚點來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