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氓進一步體會到地盤大的壞處。十五日晚,等他抵達奧爾加堡,情況又是一變。金帳汗國三千輕騎兵行動非常迅速,但並未前往哈爾科夫,而是向西從哈爾科夫西南的波爾塔瓦與彼列沃洛奇那之間穿過,直奔基輔而去。
他上次來這裡收服扎波羅熱人後,基輔以南流民部落大多選擇跟摩尼亞混,莫斯科大公國心有不甘,卻實力不逮,只好做個順水人情,約定彼列沃洛奇那爲兩國分界線。這等於是說,這隻輕騎兵是擦著兩國邊界突入縱深。拔都西征時基輔周邊被屠戮焚燒一空,即便這兩年莫斯科大公國努力想恢復,依舊是百里無人煙,這隻輕騎兵進入後,雙方都很難摸清行蹤。
奧爾加堡已經依託劉氓之前戰鬥過的要塞發展成居民近三萬的城市,跟扎波羅熱一樣,都是重要的皮毛加工和集散地。隨著日耳曼移民涌入,與扎波羅熱之間發現大型鐵礦(克里沃羅格鐵礦),精細鐵器、木材加工等行業迅速發展起來,布格河西岸大片土地也得到開墾。
城區繁華地段主要在可薩人修建的堤壩式橋樑的橋頭堡附近,沿河岸還有碼頭、作坊和各國商人設立的商棧,奧爾加涅的住處則在半島南部,是林地間蓋的一片木板房,有時也作爲軍營。
這裡和扎波羅熱分別駐紮五千近衛步兵,其餘兩萬人處於休整訓練期,一方面是因爲補給難以支撐,另一方面是給他們安家的時間。而阿爾卑斯獵鷹遷徙比較麻煩,除三千餘戶來到拔雷謝次,其餘的還在瑞士。
骷髏騎兵土生土長,也最適合這裡戰鬥形式,已經補充完畢,但也只有五千駐紮在扎波羅熱和彼列沃洛奇那,沿海防禦就交給艦隊和正接受近衛軍訓練的以色列軍隊。總體來說,摩尼亞防務情況並不樂觀,支援羅斯更是有心無力。所幸,近衛隊比較適應這裡條件,已經拖家帶口大舉前來,而聖約翰騎士團也在克里特島建立基地,隨時可以支援。這些重騎兵不一定適合大荒原,要點防禦和突擊沒問題。
過河後,劉氓無心看什麼風景,直奔軍營。奧爾加涅離開後,布里吉特全面負責這裡防禦。雖然對皇帝終於到來非常激動,作爲十二騎士出身的老臣他當然知道劉氓脾氣,邊領著他前往奧爾加涅住處,邊介紹情況。
“陛下,那三千輕騎兵一人雙馬,幾乎沒帶什麼補給,行動迅速,還非常熟悉地形。他們一路過去,遇到的居民都被屠殺,這些情況,還是一個倖免於難的孩子提供的。女邊疆伯爵認爲貿然追擊沒什麼用,就讓扎波羅熱人聯絡各部,一方面監視,掌握足夠情報,另一方面擇機拖住他們。羅斯那邊也有了迴應,表示會加強基輔防禦。”
“其他地區情況怎麼樣?”劉氓問。
布里吉特反應很快,立即回答:“從喀山到哈爾科夫,金帳汗國都沒有什麼異動,頓涅茨克也是如此,但刻赤對面的港口封鎖嚴密,商船和貨船進出亞速海非常頻繁,以色列認爲他們這是在加強情報收集,構築他們所擁有黑海沿岸地區的前進基地。”
那派出這三千輕騎兵到底是什麼目的?騷擾?第伯聶河中上游人一片荒蕪,人口主要集中在交通便利的城鎮,輕騎兵很難有所作爲。吸引我們的兵力,擾亂部署?摩尼亞和羅斯都是要點防禦,不可能追著他們瞎打。再說,這隻輕騎兵孤軍深入,很難持久。如果進入人口稠密區,雖然人數不算少,也難逃被圍剿的下場。
半天沒想出個眉目,劉氓乾脆不去想,轉而問:“阿方索和奧爾加涅對局勢怎麼看?”
“嗯,元帥認爲,這些年摩尼亞和羅斯發展很快,波蘭更是國力雄厚,加上陛下已經穩定歐洲,即便金帳汗國再聚集三十萬大軍,我們也能應對,所擔心的只是元帝國西進。現在是冬季,各方面比較困難,既然金帳汗國沒有大動靜,我們也應該保持現狀,讓羅斯多承擔責任,我們儘量在物資上支援,等開春後再根據情況應對。大體上,女邊疆伯爵看法類似。”
這樣最好,緩衝期越長,把握就越大。等東羅馬恢復實力,即便應對元帝國全面西侵也該有足夠底氣。劉氓總體想法跟他們差不多,可長期殺伐,突然有段時間沒事幹,心裡空落落的。可以說,他在德意志和東羅馬都神經兮兮,這因素佔很大比重。
“陛下,您是準備前往扎波羅熱麼?雖然消息不多,這幾年頓涅茨克已經成爲金帳汗國重要基地。黑海艦隊有二十多艘戰艦駐港,骷髏騎兵也恢復…”說話間來到奧爾加涅住的小院,布里吉特一邊招呼安頓,一邊試探著問。
劉氓笑起來,不由想起當年那次奔襲。可以說,那次突襲徒勞無功,跟金帳汗國這三千輕騎兵可能起到的效果類似。再者說,即便進攻是最好的防禦,也要因勢利導。當年那裡就佈防嚴密,再冒險估計是有去無回的命。而布里吉特這麼問,顯然是認爲自己有所打算。
難道自己就不可能享受安寧?他實在無奈,隨意說:“這段時間的戰爭還是由阿方索和奧爾加涅負責,我只是各處看看。怎麼,我就不能巡視自己的領地?”
布里吉特哪是這意思,頓時紅了臉,哈哈兩聲,等劉氓進屋坐下,跟著坐下,這才說:“陛下巡視當然是所有人的榮幸。這些年女邊疆伯爵和克羅地亞女公爵爲這片土地傾注心血,也希望陛下得到陛下認可。”
我的女人還用你這下子說好話?劉氓哭笑不得,但也察覺些與以往不同的意味。隨著年齡漸長地位日重,這些臣屬行事也與當年不同,開始更多爲今後考慮。或者說,血與火的日子太久,渴望安定,而富足一方的滿足感也不比輝煌勝利來的差。
“想去哪?亞歷山大留在馬爾堡,安東在納瓦拉,埃裡克在阿基坦,弗蘭克回了瓦本,帕特里克在西里西亞,就剩你,于爾根和海德里克…”
布里吉特思緒也回到當年場景,但很快察覺他言語中蕭索意味,定定神,懇切的說:“陛下,你瞭解我們,我們也瞭解你。可以說,整個歐洲都是陛下的,我們還用考慮去哪麼?跟在陛下身邊纔是最幸運的。如果說真有什麼期盼,那等陛下教小王子騎馬時,我們會在一旁開心的起鬨。”
“的確是個好想法。”劉氓拍著布里吉特的肩膀,終於開心的笑起來。笑容中有憧憬,也有苦澀,但的確是開心的。看起來,如果發生,這的確是最後一戰了,之後,他只需要享受勝利的寧靜,就如他跟奧爾加涅的美妙規劃。
奧爾加涅的住處非常簡樸,幾乎沒什麼裝飾。四下看看,與新羅馬相比,他多少有點不適應,而這憧憬也因此產生不牢靠意味,又談笑幾句,無聊打住。布里吉特以爲他累了,陪他用完簡單的晚餐就藉口離去。
這片木屋離布格河不遠,嗚咽的流水聲與夜風拂過白樺林的沙沙聲彙集成陳釀的靜謐。他一時有些恍惚,佩特拉卻很快來了精神,捉弄巴拉一下,刺溜跑去準備熱水。這沒心眼的小女人的確是開心果和小蜜糖,他也莞爾,可看看巴拉,再看看一邊瑟瑟準備衣物的伊莎貝拉和艾格尼絲,他心中的疑惑又翻起。
酒對他來說已經是魔鬼的誘惑。因爲這玩意,他得到,也徹底失去茜茜。一週前那次聚會,他原本打定主意改變與卡特琳娜莫名其妙的關係,可一覺醒來,自己仍在三扇落地窗的寢宮,懷裡卻是伊莎貝拉。還沒從驚詫中醒過來,他又感覺到背後的溫軟,卻是巴拉。
他無從談什麼忠貞,也不能說沒有類似的奢念,可真正變成現實,卻實在無法接受,更別提如何面對卡特琳娜。就是單純的羞愧,他可以說逃離新羅馬。當然,等在船上平靜下來,他也認爲自己是藉口離開,是無法適應平靜生活。
可等他對這事坦然,在別爾哥羅德正式確認巴拉侍女身份,麻煩又來了,這甜蜜青澀又不失熱烈的小女人居然…。那新羅馬醉後只是得到伊莎貝拉?自己酒醉三分醒?真不知該哭該笑。但他很快就不再考慮這無聊問題,在心裡,這些女人跟奧爾加涅乃至瑪蒂娜等人已經不同。
從緊張的戰事中脫離,夜晚更加漫長,而他還未養成相對應的作息習慣,讓斯蒂芬取來黑海沿岸概略地圖,他就著各方面資料描畫到深夜,仍是毫無睡意。
艾格尼絲畢竟在法蘭西宮廷混過,無奈跟著他,像是已打定主意在不合羣中等待命運的安排。見臥室狀況並不寬裕,已經自顧自離開。佩特拉很會隨遇而安,抱著縫補一半的衣物就偎在巴拉腿上睡著。巴拉似乎並不因生命的改變有什麼相應變化,沉默如山,只是對佩特拉難掩感激與親切。而伊莎貝拉與兩人並不熱絡,卻也未離去,而是呆呆的孤坐一旁。
用無聊的觀察打發半天時間,見伊莎貝拉感覺到自己的目光,慌亂的擡頭看自己,他點了點頭。等小女孩來到身邊,他習慣性想將她抱在腿上,但又止住。
悶了片刻,他再次想起高加索問題,也不看她,隨意問:“我聽說高加索那邊有個阿布哈茲王國,他們並不甘於異族統治,有心與帝國聯絡,你知道具體情況麼?”
伊莎貝拉愣片刻,擡頭看看他,又慌忙低頭,小心說:“陛下,你說的應該是格魯吉亞人。他們分成好幾個公國,最大的是阿布凱西亞王國,宮妃的祖母就來自王室波羅克斯家族。但他們的公國有的被奧斯曼承認,有的被金帳汗國承認,已經背叛帝國,具體情況宮妃很難爲陛下解釋清楚。”
格魯吉亞?不是約瑟夫?斯大林的故鄉麼?劉氓對這羅斯人的噩夢印象深刻,但此時格魯吉亞的情況自然是一無所知。他又問了幾句,結果正如伊莎貝拉所說,情況亂七八糟根本理不出個頭緒。而且,高加索山脈很難逾越,似乎扶持他們也不會有多大裨益。
他正想結束談話,伊莎貝拉又不安地說:“陛下,親您原諒。因爲你的原因,奧斯曼帝國對我們的態度有所改變,已經允許我們復國。但韃靼人卻藉著奧斯曼與薩珊人的戰爭,正式佔據巴庫。他們驅趕我們和奧斯曼所有商人和工匠,將那裡徹底封鎖,並暗中支持那裡的薩拉遜人侵奪我們的土地…”
埃斯庫羅斯怎麼提及?事太小?從大不里士到喀山,這是自然侵蝕還是有計劃而爲?劉氓可以說對東面兩眼一抹黑,但威壓感重新冒出來。悲哀的是,他居然感到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