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平方公里內滿是一簇簇一片片火光,可以勾勒出十幾個軍營的輪廓,最遠處連接天幕的暗淡光亮則是頓涅茨克城。但這畢竟是夜晚,無法分辨光兩間零散光點代表什么意義,他原本未關注的雪‘花’更讓這場景變成魂沌的‘迷’夢,而時起時落的喧囂則是濃霧下的亞速海狂‘潮’。
“十一點半,斥候回報說有大股輕騎兵‘逼’近,已經跟右翼警戒的骷髏騎兵‘交’戰。一點左右,城內的大型投石機開始發‘射’,都是燃燒彈,隨后東面的小城‘門’有開啟跡象。第二兵團剛做好迎戰準備,骷髏騎兵就跟對方攪在一起壓過來,然后這些家伙就分散成小隊四處‘亂’竄。曼弗雷德大兵團長命令各營地以固守為主,伺機支援骷髏騎兵,可情況太魂‘亂’…”
爬上小鎮后方礦山,邊觀察情況,邊聽斯蒂芬匯報,他雖然并不慌‘亂’,焦躁在所難免。對方時機選的非常好。他們剛剛抵達城下,營地防御設置還不完善,士兵對地形也不熟悉,應對這種襲擊的效率不會太高,加上夜間和天氣因素,更易形成魂‘亂’。
嚴格的訓練,長時間共同戰斗生活形成的默契,相對完善的溝通指揮體系,近衛軍原本是善于夜間戰斗的,但那只是相對于西邊的軍隊。相對于東方,歐洲人似乎天生就缺乏主觀能動‘性’,缺乏創造‘性’,無論他如何訓練,近衛軍作戰都顯得刻板,許多時候需要他玩靈機一動的把戲,遇到復雜魂‘亂’情況更是如此。
至于指揮保障機制,里格尼茨戰役他就領教過‘門’g古人的厲害。一開始他沒覺得有什么,這么多年仗打下來,他開始有點模糊感悟。那是東方數千年大規模戰爭積淀而來,融入文化和血脈中的東西。而這里,歐美直至他前世的二十世紀依靠現代科技都無法超越,他這位半吊子統帥也只能做到似是而非,想把握‘精’髓實在很難。這也是他一到東面就發憷的主要原因。也許,他只能期望元帝國因自身缺陷而無法更多掌握那些戰爭經驗。
看著前方難以形容的魂沌場面,聽完斯蒂芬不知是匯報還是抱怨的話,他無奈的命令:“曼弗雷德判斷正確,但還是讓骷髏騎兵進入最近的營地,所有營地等對方抵近再開火,不要盲目‘射’擊,也不要出擊,一切等天亮再說。”
他話音剛落,小鎮北面傳來雜‘亂’的悶響,像是數百面小鼓捂在房間里‘亂’敲。小鎮邊沿處光線變換片刻,傳來模糊的命令:“第一隊…,舉槍…,瞄準…,開火”
小鎮前方驟然一片通紅,十幾名騎手在突然在黑暗中顯現,戰馬噴著白霧,騎手張弓待‘射’,仿佛突然掀開幕布的油畫。隨后,這油畫被撕碎崩解,同樣突然的消失,而沉悶的排槍聲這才撲上山梁。
“第二隊…”命令聲再次響起,伴隨而來的是退‘潮’聲,但一切都未延續,前方不僅黑暗,更陷入寂靜,只有一兩聲戰馬垂死的低嘶作為點綴,好像剛才的畫面并未出現過。
“陛下,像是轉到西面去了…”半響,斯蒂芬干澀的冒出一句。
“不是。”
劉氓也擠出一句,而且判斷的不錯。他感覺天幕似乎亮了一些,悠忽間,小鎮右上方憑空冒出一片暗紅‘色’的光點,然后化作一道道模糊的軌跡落入小鎮。隨即,爆炸聲或清脆,或沉悶,匯成一片喧囂,小鎮四分之一建筑像是在光與暗中呻‘吟’掙扎。小鎮中駐有隨軍神父、醫師團和補給車輛,不少院落中馬匹炸群,讓這掙扎愈發的瘋狂。
他沒吭聲,斯蒂芬搶著罵到:“該死的文策爾,怎么指揮的,兩個兵團都能把輕騎兵放進來。”
“好了,不怪文策爾,對方不超過二百人,我們營地間的距離超過一里,這樣的天氣下很難防范。”嘴上訓誡斯蒂芬,他自己的心里卻‘亂’成一團。對方不超過二百人,打了這么多年的仗,他相信感覺沒錯。魂進來,沒什么奇怪的,可對方使用的什么武器,火力如此兇猛。
如此魂‘亂’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有效指揮,他擺擺手,悶頭走下山梁。小鎮與小河之間也駐扎著不少預備兵力,因為沒有命令,都在默默等待,見自己的皇帝過來,多數人眼中都透出期盼。近衛軍一向夜戰無敵,如此憋屈的戰斗還是頭一回,多少希望能出去撒撒氣。
他無視這些期盼,只管悶頭走。一進小鎮,淡淡的辛辣氣息撲面而來,前方也響起模糊的咳嗽聲。煙霧有毒。他心頭一凜,大聲命令:“靠近味道濃烈區域的士兵立刻退開,找水打濕手巾‘門’g住嘴和鼻子”
走了幾步,右手一個人咚咚跑過來,到他身邊才收住腳,喘息著說:“陛下,東面村子駐守的近衛隊已經將襲擊這里的韃靼人擊潰,但情況過于魂‘亂’,好幾名傳令官戰死,前面的情況無法傳回。”
仔細看劉氓才認出這煙熏火燎的家伙是自己身邊的‘侍’從,心里更煩,命令:“不管怎么樣,每個營地都通知到,不準出擊,但營地外圍盡量多點些篝火,用探照燈把營地間主要路口照亮,火炮集中使用。”
‘侍’從應了一聲,正要走,他又追加一句:“收集對方武器的殘片,送過來。”,然后轉身走向大讓娜居住的院落。
這里在鎮南,沒被‘波’及。走到院‘門’口,只見佩特拉等人都在天井中站著,一個個神‘色’凝重。無意識的掃視一圈,他又猛然回轉視線看佩特拉,嚇了一跳。她身后居然站著個怪物。
定定神,看清這家伙是人,只不過披著一整張保留狼頭的狼皮,‘胸’前是一塊由閃亮金屬片編綴成的甲片。手中則是狹長的桃葉型盾牌和長矛。再看到狼頭下淡褐‘色’的下巴,略顯豐滿的嘴‘唇’,他氣的險些笑出來,明顯是巴拉。
搖搖頭,他抬腳向大讓娜房間走,佩特拉顯然對巴拉的裝扮心虛,訕訕迎上來說:“陛下,克羅地亞‘女’公爵去北面了…”
見他愣神,佩特拉又解釋:“幾名神父居住的院子被擊中,‘女’公爵前去探視。”
他松口氣,隨意點點頭,還是走進大讓娜房間。沒一會,幕僚團也進駐小院,各類匯報和命令聲很快讓這里熱鬧起來。約半小時,前方消息終于傳來,幾個營地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失,但具體情況無法詳細統計,只知道有個負責外圍警戒的旗隊居然覆沒。而城內守軍也趁機出戰,正跟城下大兵團打得熱鬧。總體來說,局面稍微得到控制,卻依舊憋屈。最憋屈的是,沒搞清對方兵力多少,具體情況如何。
看看時間,不過凌晨…,夜還漫長,他坐不住,又干不了什么,只能在屋里踱步,偶爾立足傾聽外面時起時落的聲響。佩特拉怯生生進來送夜宵,見他沒反應,正想說些什么,天井中一陣壓抑的忙‘亂’,巴拉和另一名‘侍’‘女’半抱著大讓娜進來。
劉氓猛然一驚,這才想起煙霧有毒,而大讓娜去查看。急忙接過大讓娜,見她微笑看著自己,劉氓略松口氣,輕輕將他抱到‘床’上安置好。仔細看看,見大讓娜臉‘色’泛青,眼神不是很靈動,他又著急起來,卻不知該干什么。
“陛下,韃靼人那種武器爆炸后能產生毒煙,吸入后能造成肢體麻木,呼吸困難,心跳不規律,甚至停頓,已有四位神仆和士兵因此死亡,但總體來說,只要不是吸入過多,不會致命。‘女’公爵抵達時煙霧已經消散許多,但她原本身體就不好…”
跟來的醫師示意他走出‘門’外,低聲敘述情況,可他哪聽得下去,急躁的說:“你就說如何治療。”
“陛下,這個…,嗯,只要好好休養,應該會沒問題,當然,如果妮可‘女’士在,會有更好的辦法。”
“不要再提妮可。”劉氓莫名其妙就冒出怒火,咬著牙說道,隨即又感到沒道理,悻悻回到屋內。
呼喚幾聲,大讓娜始終沒開口回應,只是用眼神安慰他。輕輕抹去大讓娜流出的清鼻涕,將她的手放在嘴邊,劉氓心里一片魂‘亂’,無法呼吸。他并不清楚對這‘女’人是什么感情,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
不知過了多久,大讓娜呼吸困難的情況似乎有所改善,可神智又開始不清楚。他心頭愈發的煩‘亂’,斯蒂芬卻來到身邊。明白事情一定很急,他只好松開大讓娜的手,輕手輕腳離開房間。
“陛下,元帥那里好一些,但副元帥受到的攻擊很猛烈,而且城內韃靼人也大規模出擊。他們使用一種很猛烈的爆炸武器,造成很大損失,副元帥命令騎兵截擊掩護,主力已經向元帥營地靠攏。”
這他**就是一個套,而且是自己在哈爾科夫那圈套原樣砸給自己,可自己就傻乎乎,老老實實鉆進來。他徹底沒脾氣,低聲問:“還沒‘弄’清對方兵力?”
“對不起,陛下…。嗯,按各處傳來的情況分析,可能…,進攻副元帥的韃靼人超過五千,這里可能只有一兩千…。哦,陛下,我們這里找到兩具韃靼人尸體,還有您要的武器殘片…”
見‘侍’從慌‘亂’,劉氓反而恢復鎮定,看看屋脊鑲嵌的光變,拍拍斯蒂芬的肩膀,示意他帶自己去查看武器殘片。
進‘門’,他略看地上兩具尸體一眼就直奔擺放物品的桌子。所謂元帝國士兵,一名可能是‘門’g古人,另一名依舊是遼或金國人,也就是之后的北方漢人。在桌邊坐下,他更是興趣大減。所謂武器殘片,不過是幾只箭桿。
沉思半天,他還是拈起一支箭桿細看。這東西跟他之前在文尼察繳獲的差不多,制式裝備,只不過箭頭沒了,連接處焦糊崩碎。這顯示,對方的箭頭可以置換為爆破、毒氣幾種類型,上次只使用普通箭頭。
茫然看一會,他捻起一個破‘雞’蛋似的東西,研究半天,才確定這是一個箭頭。紙制品,韌‘性’非常高,斷面纖維還有‘藥’味。原本應該是紡錘狀,內外涂蠟,包裹裝‘藥’。這是未爆彈,被自己的士兵踩爛,不知誰很有眼光的撿回來。
盡可能將這玩意復原,他確定,這東西是觸發引爆,頭部有比較脆的紙制球,里面應該是磷類制品,遇空氣就燃燒。下意識撕下一片,打開馬燈,湊在火苗上。一開始沒什么,片刻后,這東西吱一聲爆成一團火苗,嚇得他甩手跳起來。
斯蒂芬急忙上前,見他沒什么事,這才解釋:“陛下,這東西爆炸形成的煙霧可以覆蓋五米范圍,您還是小心些…”
不過是火箭的延續,《武經總要》里似乎有類似東西的介紹,雖然威力不可同日而語,卻沒有跨越時代。可能是斯蒂芬關切的原因,他心頭更加平靜。不過,他總覺得這里面有什么更深刻的東西沒想到,卻難以升華成概念。
屋里刺鼻氣味嗆得呆不住人,他跟幾個人跑出‘門’外,錯眼看見佩特拉急匆匆走出大讓娜屋‘門’,心頭又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