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本公爵的朝會只持續了一下午,參與人員也多是親近貴族,但公爵成立新型商社的“號召”迅速在貴族和擁有封地騎士中傳播開來。這不失為謀求邪惡的金錢,而是為衣食不保的匠人、傭工謀求生路,為瓦本的平民謀求福祉。
先不管這口號多么荒誕,面對因財富而日益囂張的商人,阻止貴族全面投入經營的只剩下面子和教會約束?,F在這位大拿公爵為大家找到借口,教會的首肯也不會太遠,何樂而不為?當然,讓大家跟傭工平起平坐多少有些不靠譜,可公爵荒誕的命令多了去,不多這一條。再說,讓管家跟他們打交道不就完了。
于是乎,除了干老本行從馬格里布謀求榮耀和財富,貴族和騎士們開始考慮如何在自己的領地上給平民尋求幸福生活,以便獲得善功和財富…。至于公爵意大利王國的貴族,不好意思,就是干這個的,用不著公爵費心。
緩不濟急。這是會議結束后劉氓唯一的念頭。
瓦本、巴伐利亞等南德意志公國和意大利原本是歐洲衣飾等日用品生產地,可近年來下洛林、薩克森、英格蘭廉價日用品瘋狂沖擊,有東方貿易支撐,大家也沒有緊迫感,這項優勢就拱手讓人。商人罷市,這受制于人的問題才集中顯現出來。
解決方式有了,可效果至少要半年后才能顯現,這半年怎么辦?還是要直面這罷市風潮。
約瑟夫已經帶著幕僚團前方雷根斯堡,應弗萊堡親王等國防軍主管的要求,劉氓同意抽調國防軍部分兵力進駐與波西米亞相鄰的法蘭克尼亞地區,以便隨時征用。商議完,送走弗萊堡親王等人,宮殿一時間居然顯得有些冷清。
跟對這宮殿的感覺一樣,決定明天一早出發,此時,劉氓突然覺得心里空落落,仿佛沒底似的。他明白這是為什么,吩咐斯蒂芬等人也去準備,自己默默走向胡安娜的臥室。
偶爾有宮女、侍從優雅走過,拘謹回應他們的致禮,劉氓做了虧心事的感覺更加強烈。富麗堂皇的墻壁裝飾,柔軟華貴的地毯,這些都只能給他帶來荒誕不經的迷離。可該面對的總要面對,他沒有逃避的習慣,也沒有這權利。
應該是知道他要過來,胡安娜的堂妹貝德利亞站在門口,看到他,微微一笑就閃進室內。雖然宮殿已經全面使用地龍取暖,大家還是習慣睡前在壁爐邊小坐。胡安娜已經梳洗過,穿著一件寬松的長裙慵懶靠在壁爐邊的躺椅上。侍女瑪利亞在旁邊磕磕巴巴讀著不知道誰的詩集,妮可則跟愛娃呆坐在桌邊。
扭臉看著他,胡安娜笑著說:“回來了,母親和姨母剛走,他們談起你小時候的事情,很有意思?!?
胡安娜棕黑色眼眸通透清亮,笑容也沒
有任何一樣,可劉氓只是感到不真實。她不可能對自己要前往西里西亞的事一無所聞,這…
“小家伙這兩天安分么?剛才他踢了我一下。”心里忐忑,劉氓還是走到胡安娜身邊跪下,將耳朵貼在她隆起老高的肚子上靜靜聽了一會,才答非所問。
胡安娜臉上涌起幸福,還夾著點怨怪,將手指插進他發間摸索一會才說:“你也知道關心啊…”
像是覺得話重了,胡安娜又接著說:“很好,有些調皮,不過總體來說是愛他這母親的,不像…,嗯…,他會非??蓯鄣模菘烧f…,啊,他會非??蓯邸?
胡安娜應該想說這次會一切安好,又覺得不合適。劉氓扭臉看看妮可,得到肯定答復,又回頭看著胡安娜,卻不知該說什么,能說什么,只好再次將耳朵貼在她肚子上傾聽通通通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胡安娜似乎也非常受用這溫馨感覺,不再說什么,只是輕輕梳理他稍顯蓬亂的發絲。侍女瑪利亞停止誦讀,靜靜看著他們,目光中透出笑意,但平日的那若有所思的沉靜依舊。妮可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愛娃和貝德利亞輕巧的收拾床鋪,總體來說,臥室中充滿祥和幸福。
劉氓很希望夜色就這樣平靜掠過,可離別的話語,或者說無數次構思的借口和安慰總要說出來。不過等他抬起頭,話還沒出口,胡安娜首先說:“怎么?有事情?”,立刻將他話頭打的灰飛煙滅。
見他沒回應,胡安娜慵懶打個哈欠,隨意說:“我也該休息了,你回去吧。嗯…,對了,瑪蒂娜下午跟西林根伯爵的女兒馬蒂爾德一起來了,像是找你有事。不過他們只說了些帝國銀行和王室財務事項。我讓他們在這里住下,他們還是去了城堡。嗯,你放心,那里現在有人照看…”
帝國銀行能有什么事情,他們估計是想匯報這次罷市帶來的問題。對了,應該以王室名義給失業工匠和傭工提供小額貸款,讓他們成立協作性商社,解決流通以及緊缺日用品問題,似乎也是個不錯的辦法,至少能救急。
該處理的事項很多,可行程已經確定,明顯來不及了?,F在的問題是,已經就哥白尼問題做出答復,商人是否會結束罷市?難道非要自己祭出雷霆手段暴力解決問題?
想到這,劉氓問道:“對了,埃斯特羅娜在西爾維婭等主教那里么?下午有沒有過來問候?”
不管內情如何,劉氓已經將埃斯特羅娜當作他與商人階層溝通的橋梁,雖然知道信息傳送,罷市鼓動者考量都需要時間,他還是有些急。胡安娜顯然不清楚他為何問起埃斯特羅娜,眼神忽閃片刻才說:“埃斯特羅娜?哦,對不起,我忘了。她傍晚時來過,你正召開朝會,沒見到。嗯
,她像是也找你有事,我說你晚上可能會去城堡,她好像先去了…”
瑪蒂娜和馬蒂爾德在城堡我就一定要去看?劉氓實在搞不懂胡安娜想什么,可問題能在離開前解決最好。尷尬的笑笑,又瞎扯一會,他還是安撫胡安娜躺下就離開。
出了門,他才想起明早出發的事一字未提。猶豫片刻,他還是決定先斬后奏。這時,愛娃又追出來,說天太冷,皇后希望他坐馬車。這體貼哪能辜負。
夜色如冰水,街頭安靜到陰森,臨街窗口透出的昏黃燈光更像是未知恐懼,帶不來絲毫溫暖。不知當燈泡還是干什么,愛娃也跟上來,劉氓并不介意,至少能將離開的歉意通過她給胡安娜傳達。不過此時他想不出能跟愛娃說什么,就靜靜望著車窗外,思索罷市提前解決的可能性,讓車內充滿壓抑氣氛。
離開城區,馬車遇到一隊骷髏騎兵,說是配合黑衣修士查抄地下教堂。與之相應,遠處城郊也傳來隱約呼喊聲。劉氓可以想象,因為他這命令,在這凄迷寒夜,將有不少人絕望,也會有更多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不過,他沒什么想法,正如教堂內默默等候生命消逝的哥白尼,很多事不需要思考什么道理。
等馬車行駛到公爵城堡附近,劉氓又想起沒給漢娜打個招呼。情感先不說,如果古德里安真帶著薩克森志愿兵介入波西米亞事務,還真不好處理。
就最近的情況,丹麥和瑞典也開始插手波羅的海南岸、東岸事務,波西米亞、西里西亞、波蘭的東西波莫瑞、條頓騎士團,到時候很可能因他介入波西米亞而攪成一鍋粥。這邊呢?美因茨、特里爾問題剛剛算是解決,下洛林又成為變數,布錫考特近日就歸來,他卻連商議善后和防備的時間都沒有。
是不是走得太急了?這念頭剛冒出來,隨即被帕特里西亞平靜、溫和的眼眸遮掩。如果不能在最后一刻陪伴在帕特里西亞身旁,他無法想象,無法想象生命中會失去什么,雖然這陪伴也許更無意義。
“陛下?到了?!?
愛娃親切的呼喚將他拖回現實。馬車已停在城堡庭院里,后面的吊橋正咯吱咯吱拉起。這城堡也是為防御建立的啊,劉氓這才注意到平時忽略的問題,但突然想起這事難免有些離奇。
城堡中沒什么聲息,但有一兩個房間透出燈光。庭院中非常整潔,各項設施完好,城墻上也有少量身影在巡視,看來,胡安娜說這里有人照顧并不是虛話。
兩個維京小弟不在,門口肅立的兩個騎士似乎沒見過。他沒在意,招呼一聲走進城堡。二樓有隱約笑鬧聲,依稀就是瑪蒂娜和馬蒂爾德。這兩人也會釋放青春和情緒?他感到有些怪。
循聲來到兩人所在房間,
門虛掩著,推門進去,奇怪變成溫馨。這房間是他住過的,壁爐旁放著躺椅。兩人已梳洗過,都穿著睡裙,瑪蒂娜躺在躺椅上,馬蒂爾德作怪的咯吱她,配上溫暖的火光,讓劉氓很有參合進去的念頭。
不過他的到來只會敗興。聽見門響,兩人趕緊結束打鬧。見是他,瑪蒂娜頓時紅了臉,然后低頭做好不知所措。
馬蒂爾德也是臉色緋紅,不過迅速恢復平時的別扭,稍微一頓就悻悻地說:“哎呦,陛下駕臨。不過,陛下不懂禮儀么?這可是女士的房間。”
她這小別扭也掃去劉氓心中的旖旎,想起正事。表示歉意,他笑著問:“你們怎么趕來了,是通道那邊出問題還是罷市對伯爾尼各地造成影響?”
他一正經起來,馬蒂爾德反而感到失落,不過聽這問話,納悶的回應:“罷市關我們什么事,除了你搞出的窟窿,帝國銀行運行良好,金幣已經發行到突尼斯和的黎波里塔尼亞。對了,不是你讓我們來的么?”
“我讓你們來的?”劉夢愣神。
“不愧是帝王啊,真會忘事。哼,算了,臣子哪敢跟你計較。奉你的命令,我們來了,有什么事就快說,我們要休息了。”
馬蒂爾德依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在安排大軍后勤時的確提起過資金問題,覺得可能是誰傳達命令出了岔子,劉氓也不計較馬蒂爾德一貫的口氣,又笑著致歉。
瑪蒂娜這才壯著膽子抬起頭,沒話找話說:“陛下,布錫考特元帥從波斯尼亞回來,順道送我們過來的…”
布錫考特回來,我怎么沒見到?胡安娜也沒提起,劉氓這才感到不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