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日,布拉格。持續近兩個月戰斗讓這座本就苦難的城市更加飄零,而戰局卻依舊撲朔í離。一個多月前,盧森堡來的查理國王和艾利什卡王后帶著大多數新教市民撤走,黃胡子領著b西米亞原教會力量,也就是所謂b西米亞國防軍進駐。正當大家以為b西米亞前途已定,薩克森的古德里安王子卻突然向黃胡子宣戰,介入b西米亞。
半個多月來,黃胡子的近衛隊、德意志嘆息騎士團和骷髏騎兵在布拉格以西比爾森方向頻頻試探,意圖側翼給布拉格解圍,但這里地形復雜,尼德蘭志愿兵和b西米亞新教武裝深挖溝,高筑壘,形成綿密防線,而黃胡子兵力同時要應對可能襲擊的塔博爾軍,結果雙方互有勝負,陷入膠著狀態。
黃胡子的近衛步兵和獵鷹從布拉格黑森林南麓撤回庫特納霍拉,但古德里安王子從薩克森爭取到更多兵力,毫無規律的四下出擊。本就兵力劣勢,還要負責科林、維特科瓦霍拉多處城鎮防御,這方向似乎也無力支援布拉格。
外援暫無能為力,艾利什卡王后撤離時帶走絕大多數糧食物資,于是,布拉格城內近萬國防軍和兩萬多市民就陷入饑餓,乃至近乎絕望境地,比他們進攻這里時布拉格市民的狀態還不如。
庫特納霍拉伯爵已經成為德意志王國b西米亞國防軍大兵團長,與另一位來自赫拉德茨克拉洛韋的大兵團長一同擔任城內軍隊正副元帥。經歷過庫特納霍拉圍城戰,他對防守也算有些經驗,可這次實在讓他頭疼。
倒不是擔心城池陷落,古德里安王子絕對有實力短期內攻破這座四處漏風的城池,卻圍而不打,明擺著想借他們吸引黃胡子來援。隨著城內絕糧,這援助也日益緊迫。黃胡子也向伯爵了解過城內具體情況,顯然是有撤退的意思。可軍隊撤離沒問題,至多途中受些損失,近兩萬市民怎么辦?那可不是說走就走。
向古德里安王子投降,和平撤離民眾?先不說回來的新教市民能否容忍原城堡區日耳曼市民“叛賣”,這還有約瑟夫區的猶太人,在當前各國排猶的大背景下,很難想象他們的前景。庫特納霍拉伯爵不想管,可黃胡子要管…
天亮沒多久,會議室內,黃胡子派來的貴族、騎士指導本地軍官安排布防、食物配給、協同訓練、安撫人心等工作,庫特納霍拉伯爵和副元帥則心神不寧的呆坐。窗外傳來沉悶炮聲,城西和城北都有,但兩人毫無反應。薩克森步兵每天都要炮擊城墻,與其說是攻城,倒不如說練兵。炮聲暫歇,走廊傳來腳步聲,雖然不是很響,兩人卻同時抬頭看著大
陛下又冒險來送糧食?準備跟古德里安王子決戰?不管冒出多少念頭,都已期盼為多。只可惜,期盼總歸是期盼。
“元帥,市民跟猶太人鬧起來了。”
“怎么回事?還嫌麻煩不夠多?”庫特納霍拉伯爵臉黑下來。
“啊…,是這樣的,有些市民認為猶太人窩藏糧食,隨后就鬧起來。”
“窩藏糧食?愚蠢,他們跟市民一起撤進來,隨后青壯年都在城墻附近干活,怎么窩藏糧食?前天夜里陛下冒險運來的糧食都由我們統一分配,難道會偏向猶太人?”
劉氓當然知道缺糧會造成什么后果。摩尼亞和特蘭西瓦尼亞的補充兵力抵達尚需時日,但前天一抵達科林,他就率領全部六千多鐵十字近衛步兵和獵鷹掩護民兵運送的車隊向城內運糧。一開始古德里安還以為他要入城,樂的放開口子,后來見不對,那一番戰…
當然,城內三萬多人,靠這樣運糧顯然不是回事。這次的糧食就支撐不了兩天,下次能否運進來都難說。庫特納霍拉伯爵越想越郁悶,憤然道:“都隔離起來”
話一出口,他又有些猶豫。進城后,猶太人不僅對饑餓毫無怨言,協助守城也遠比別人賣力,這么做似乎不公正。再說,那陛下似乎就靠猶太人掙錢的,對他們很不錯,沒得給黃胡子留下壞印象。想罷,他又改而命令約束雙方。
這還沒折騰完,又一名軍官跑進來。伯爵以為還是這事,正要發火,后來的軍官小心地說:“元帥,副元帥,陛下的命令。”
“全體撤離?能行么…”一同看完命令,兩人不約而同覺得心頭一松,但疑也隨即冒出。
與此同時,四十余公里外的科林,奧爾加涅再次提出同樣的疑問:“亨利,你不再考慮一下?薩克森驃騎兵和步兵的戰斗力你清楚。即便尼德蘭傭兵被拖在西面,古德里安仍有一萬五千兵力,我們這能出動的也就數百騎士、四千多步兵和兩千摩拉維亞骷髏騎兵,要保護那么多人撤離…。要不再等等補充兵力,或者把讓娜姐姐的步兵和騎兵調過來。”
古德里安發動進攻后,阿方索負責西線,奧爾加涅則立即帶數百名骷髏騎兵趕到這指揮。近衛步兵和獵鷹到位后,她首先指揮部隊支援維特科瓦霍拉,然后依托城鎮跟古德里安戰。她本以為近衛軍裝備n良、訓練有素,武器又具備程優勢,可以尋找戰機打個漂亮仗。
沒想到,薩克森驃騎兵未裝備復合弓,卻鎧甲n良,配備手弩和小型火繩槍,薩克森步兵則是重甲劍盾手、長矛兵和火槍兵ā錯配合,攜帶大量火炮。兩個兵種不但訓練有素,相互間配合也非常默契。奧爾加涅感覺,即便骷髏騎兵調過來,相同兵力下也不一定能占上便宜,更別說手中只有步兵,實在無可奈何。
前天運糧,古德里安疏忽了,同時也未能調回全部驃騎兵,劉氓仍然損兵近千,奧爾加涅不相信劉氓搞不清道理。
“我們還有戰車。”劉氓正靠在城墻雉堞上看士兵準備,聽奧爾加涅質疑,微笑著答道。
戰車?塔博爾軍的失敗還不能證明什么?這要面對的不是以往的騎士,而是薩克森驃騎兵和步兵,同樣戰術靈活訓練有素的軍隊。感覺到他口氣中輕松自信,奧爾加涅愈發的擔憂。她已經是善于思考,身經百戰的統帥,不再是思慮單純只管跟隨這男人前行的傻傻小姑娘。
“我們不談要快點解決b西米亞戰事。那些人不能再饑餓下去,我們等待補充兵力,那古德里安就沒有么?乖,我的小玫瑰,奧地利面對的壓力很大,要盡可能幫助,我們要盡可能挖掘潛力,用盡量少的軍隊贏得勝利。讓娜的骷髏騎兵經歷的戰火還少,你要去照顧…”
打完坦能堡打西里西亞,打完西里西亞打b西米亞,隨后又是特里爾,等這些都打完,要面對更可怕的奧斯曼和金帳汗國,戰爭什么時候才到盡頭?長久以來,奧爾加涅從未想過這問題,此刻呆呆看著這非常熟悉,卻總有些陌生的男人,她突然覺得有些累,有些茫然。
劉氓也是頭一次見奧爾加涅lù出這種眼神,讓他心中陡然充滿苦澀的眼神。這是鏗鏘的鐵玫瑰,這是克揚可汗的女兒,庫曼人的驕傲,但也是個需要呵護的小女人,渴望愛,渴望平靜安逸生活的小女人,而他似乎從未想過這一點。
劉氓也不管身旁的屬下,過去將她拉進懷里,喃喃說:“我的小玫瑰,我不是冒險,別擔心。如果累了,在這等我回來。”
奧爾加涅很想說你不要打了,我們回斯圖加特,我們回摩尼亞,我們離開這里,但她知道這不可能。在摩尼亞那些部族殷切的目光中她體會到這一點,在坦能堡農奴悲愴的背影中她體會到這一點。這男人也許知道為何戰斗,也許不知道,但他一步步走過來,也必將一步步走下去,哪怕很多人不理解,但他帶來的變化在慢慢侵潤這世界。
自己到底是愛他,還是因為他是主人,是父親,是生命中唯一的光輝?奧爾加涅無從辨別。但她知道,當值得珍視的情感來到身畔,她卻毫無感覺。靜靜守候這身影已經成為習慣,體味那片刻溫馨勝過一切期盼。
奧爾加涅繚的心恢復平靜,但感覺到這男人數月來對自己明顯帶著呵護的疏遠消失,回到以往無所顧忌的愛憐,她還是想哭,也最終趴在他懷里盡情哭了一通。
對奧爾加涅來說,一切都成習慣,而對安娜來說才開始,無法預料,隨時會終結的開始。
她原去斯圖加特聯絡西邊猶太人轉移事項,但各國排擠和驅逐勢頭比她預想兇猛,法蘭西很快出臺限制猶太人經營和居住的法令,勃艮第公國和前勃艮第王國已經開始將猶太人驅逐到瓦本境內。他們這也許是心存憐憫,不想過多殺戮,也許別有用心,但安娜等人只能著手建立轉移通道。
隨著經商成為正當行為,隨著越來越多家族和資本進入信貸業,歐洲,至少西歐不再需要骯臟的猶太人,這驅逐大在所難免,也早就顯lù跡象,安娜等人并不意外,也有所準備。
設置好斯圖加特聯絡點,雷根斯堡猶太人區等補給點,她又回到布拉格,結果被圍在這里。半個多月,有恐慌,有饑饉,還有仇視和排擠,對猶太人來說這很平常,沒人會有更多感觸。
黃昏時分,國防軍向猶太人通報撤離命令,而布拉格城堡區日耳曼居民已經準備一天了。要不是那位陛下,這遲來的通報也不會有吧?
又詢問一遍,確定近萬居民已經做好撤離準備,安娜吁了口氣,默默在陽臺注視街道上千余整備武器的人。這些人是應守城需要武裝起來,得到認可,但無論在那些城堡區日耳曼市民眼中,還是在本地猶太人眼中,都顯得很古怪。
如果將籌劃的事情告訴那位陛下,他會怎么想?看了片刻,跟這半個多月來時常出現的狀態一樣,安娜又開始輕輕撫著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心緒不。而這狀態對她來說不該出現,在有父親和姐姐呵護的少女時代都未出現,又為何在飽經風雨,已經背負責任的狀態下出現?
當夜幕籠罩大地,整個城區在表面沉寂中顯lù躁動的韻律,她定定神,命令市民按既定方案想城東轉移,自己則默默結束好簡陋皮甲,下樓融入千人的小隊伍。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