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掉仆固懷恩的問題。照理,如釋重負的我,應該回到長安城去坐鎮。可是我卻覺得,自己難得出趟遠門。此番既然已經來到了潼關,就更應該去東都洛陽看看了。
也沒別的。此番吐蕃和回紇入侵,洛陽同樣遭了災。我到洛陽去走上一遭,除了順帶考察洛陽的風土民情,也能安定民心。這就是我前往洛陽的官方理由。
至于私底下的原因,其實就更簡單了。除了兌現數月前我跟柳姬許下的諾言外,其實也是想把柳姬接回長安,更是給柳姬一個臺階下。
說白了,依我看來,柳姬為何不愿意同張從龍一起返回長安,其實也只是耍小女人脾氣。關于這點女人心思,我再是愚鈍,卻也懂得不少。
所以,一進東都,我就摒棄掉洛陽百官相迎。直接在張從龍的指引下,打著探視洛陽城防的名義,幾經周轉便來到了靠近洛陽城北市,立行坊中柳姬的住所。
可到了坊間,卻見大門緊鎖,敲門半響后根本無人回應。見狀,我只好追問張從龍,哪知他也是面面相覷。就一個意思,在這段時日內張從龍也疏于留意,更不知端倪。
于是,我只好派人左右打聽,這才從鄰居的口中得知,前幾日見柳姬孤身一人出了城,此后便一直未歸了。
柳姬為什么要出城?而且,還是孤身一人,就連洛陽官府都不通傳一聲?要說我來洛陽的消息,早早就傳了過來。她也不會不明白,我此番前來之真實緣由。既然如此,為何不在家中等候?說到底,就算想去迎接我,也斷然沒有提前幾天出城的道理。
想到這里,心中已經多有不安的我,便讓人破門而入。進得屋內,卻見房間雖然收拾的極為整潔。但衣袍貴重之物卻未見分毫。原本,還有些不敢去想的猜測,頓時就做了真。
這也沒別的。輪到現在,很多事情,我大致也都明白了。難怪這妮子死活也不跟張從龍一起回長安城。原來,只是為了找個合適的機會逃走。虧得我還一直以為,她是耍小女人脾氣。
至于那日在長安城一副依依不舍,還任君索取的姿態,竟然都是惜命裝出來的。更虧得我在這段時日里,一直心中愧疚,還覺得有負于她。
要說,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我現在要把柳姬找出來,甚至是捉回來,其實都很容易。可有人喜歡天高任鳥飛,不喜歡在宮中被約束,我就實在沒有必要去強求了。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只是覺得,就連一個風塵女子打心底里也瞧不上我,還看不起我的人品,自己確實有些失敗。如果,我沒有眼下的地位和權勢,估計自己的感情生活依舊會和后世一般,淡白如水,了無生趣。而這樣的人生,也是真他娘的悲催。
所以,再想起一些過往,我的心情自然就極度抑郁了。陰沉著臉,在一幫侍從的護佑下,我便來到了洛陽宮的貞觀殿中。哦,貞觀殿是洛陽皇宮中,帝王內寢的宮殿之一。當年高宗皇帝封禪泰山,病重在奉天宮。駕歸東都后,最后就是在貞觀殿中駕崩的。
剛進殿內,再次擯棄眾人,坐回龍椅上的我,就冷冷的對張從龍吩咐道,“馬上傳旨下去,著人直接將李寶臣和田承嗣這倆狗賊控制起來,就地卸去兵權。再密令薛平、李愬二人,率部火速直達魏博和成德二鎮,全權接管兩鎮之兵馬。若有不從者,悉數格殺勿論。”
“喏。”
“還有,那個淄青鎮的李正,也不可再留了。但除之容易,要想淄青一鎮安穩卻很難,可有尋覓到忠心隋室之輩?”
“其副將楊瀚,倒有報效朝廷之心。只是,李正自淄青出身,把控淄青軍日久。僅憑楊瀚一人,并沒有太大的把握。”
“有些事,終歸是需要冒些險的。當然,除了這個楊瀚,大可在其余淄青軍將領中下點功夫。吾就不信了,李正這廝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淄青鎮給吾打造成鐵板一塊。”
“喏。”
“范陽和平盧二鎮,還是沒有入手的法子嗎?”
張從龍一聽,只好尷尬的點了點頭,“贖末將無能,實在無法替圣人分憂。要說這幽州地界也著實讓末將頭疼。想方設法遣人滲透了進去,可稍有動作,卻被李懷仙識破,細作也丟了性命。此番倒是又遣了數人,更有相關的背景予以隱蔽。只是時日尚短,恐怕難見成效。”
“看來,李懷仙這廝,肯定也是早有防備。此外,細作隱蔽的本事,可能也有些差強人意了些。吾所示中央情報局的特工學院,必須在這些課程上,多下些功夫了。”
“末將省得,已經在著手重點關注此事。卻不知圣人以為,幽州一事該如何處置才好?”
“細作實在不能成事,也就不勉強了。說到底,暗的不行,就來明的。吾就不信,僅靠朔方和平盧兩鎮之兵馬,即便再是強盛,李懷仙儼敢與朝廷王者之師對抗。就算李懷仙這廝當真是狗膽包天,吾便教其做人就是。”
“喏。”
“還有,傳召朝廷文武百官,特別是各地勤王兵馬中的主要將領,必須在下月初一之前趕赴洛陽,于明堂之中舉行朝會。”
“喏。”
一番安排下去,雖然由此分了不少神,更能感受君王這個角色帶給我的滿足,可有一說一,我的心里還是覺得不夠痛快。
再想想,距離朝會還有十多天。而自從尚書院和監察院步入正軌后, 我所需要親自過問的事情其實已不多。于是,我便決定輕衣簡從,帶著楊勛等人,先去洛陽周邊轉轉,權當散散心。
要說洛陽周邊,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呢?這自然也是有的。不過,龍門石窟和白馬寺之流,我卻沒有半點興趣。究其根本,就是我不太信佛。所以,我便選擇了一個很特別的地方,這便是“原陵”。
原陵,也稱做漢陵,本是東漢開國皇帝,世祖光武帝劉秀的陵園。俗話說,“生在蘇杭,死葬北邙”,天下英雄其實都希望能在北邙修墳自己的陵寢。但原陵卻是“枕河登山”。即葬在邙山背后,黃河之濱,也就是所謂的“漢皇仰臥”。
要問劉秀的墳塋,為何會如此奇葩呢?這里面,其實是有一些故事的。據說,就因為劉秀的兒子脾氣很倔,喜歡和父親唱對臺戲。劉秀讓他往東,他就往西,讓他攆狗,他就追雞。所以,劉秀在死的時候,就對兒子說:“你把我埋到黃河底下吧。”
劉秀的本意,是兒子總和他對著干。這樣一來,正好實現了自己葬在北邙的愿望。可是,這一次劉秀卻想錯了。他死后,劉秀的兒子就想:“自己和父親對抗了一輩子,沒有聽過一次話,終歸是不孝,人都死了,就聽他一回吧。果然就在滾滾黃河之中,為他已故的父皇修建了一座水中冥城。后來,由于黃河改道北移,劉秀的墳就留在邙山與黃河之間了。
當然,這些都是謠傳。以光武齊家之道,哪里會有如此狗血的橋段。所以,劉秀到底是什么考慮,還要如此別出心裁,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但不可否認的是,劉秀是一個偉人。包括我對他的推崇和敬仰,也不亞于秦始皇和漢武帝。
所以,到原陵去走上一趟,除了散心,更是為了祭奠我心目中的偉人。嗯,如果一定要問,我還有什么其他意圖?
其實,肯定也是有的。說白了,此番前往,我就是想實地考察一下鐵謝渡附近的周邊環境。因為我希望,等到國庫或是內庫再充盈些后,便在此處修建一座黃河大橋,繼而將幽州和洛陽等地,緊密的聯系起來。
只要這個跨河大橋搞出來,所能帶來的軍事和政治意義,可就海了去。至于先前為何不言明?說到底,我也要考慮很多人的感受,對吧?
畢竟,如今的大隋修個百十來米的石拱橋,就已經讓人嘆為觀止了。若要修建數公里寬的跨河大橋,世人該怎么看,又該怎么去想?其實,也別光說世人了,估計各位都覺得我是異想天開。
可真是異想天開嗎?我真不這么認為。有水泥,也有鋼筋,除了沒有重型施工機械外,大隋其實什么都不差,差的也只是眼光和決心。當然,即便如此,在我沒有堅定決心前,我還是不想把這個風聲放出來。
這其實也是我不敢交代給王勻等人,甚至需要自己實地去偷偷調研的原因了。反正,能者多勞嘛,我也只能如此的安慰自己。
于是,順著鐵謝渡一帶,我是反反復復走了無數遍。不止將周邊的地形都了解的大致清楚,心中更有腹案的我,還徑直示意左右奉上紙筆。
可隨行之人,那里知道我今天出來游玩之真正目的,自然也沒有攜帶。我既然不能說破,也就不好責怪,只好吩咐擺駕偃師城。
照我想來,偃師縣隸屬河南府,更隸屬大隋的都畿道。除了是東都之屬地,更是大隋實打實的上縣。而在大隋開元年間,天下興盛之際,偃師全縣人口就超過了二十萬。其中,城內住戶也有三萬余眾。我即便想買點文墨之物,應該是輕松愉快的。更何況此時,也已經臨近正午,我們一行人順帶先用點膳食,亦是必然。
只是,當我一進偃師城門,卻覺得不管怎么看,怎么都覺得詭異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