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些慌不擇言,但貞孝的大致意思,我還是能夠明白。說白了,照貞孝看來,這些列陣的步槍就算再好,威力再大,它也只是一種單兵作戰的武器,根本不具備直接顛覆戰場形勢的能力。
挖掘壕溝,可以減少己方的損失不假。畢竟,爬到地上和窩在溝里,相比于跪立射擊,對方騎射所能帶來的威脅,其實也會大幅度降低嘛。可說到底,只要騎兵沖破火力網以后,這些壕溝是沒有太多效果的。
沒別的,真等到大量騎兵沖過防線,直接抵達射擊陣地的腹部后,管你是蹲在地上,還是爬在地上,其實也只是一個刀斧加身,自上而下的過程罷了。大不了,騎兵也變成步卒,跟你短兵相接就是。
所以,按照皇家軍事學院的教材,步兵在面對大規模騎兵集結時,必須選擇背靠山崗和湖泊的有利地形,以降低騎兵沖鋒的速度和迂回的空間,這就是各級將領必須完全領會的基礎知識。
同時,還要根據現場的條件,盡量為騎兵沖鋒制造足夠的障礙。比如,設置拒馬或布設鐵蒺藜之流。當時,王喜部采用卡車方陣阻攔,其實也是根據戰場局勢,所做出的最正確選擇。
若是萬不得已,甚至還可以安排死士直接集結軍陣,依靠人力去抵抗騎兵的沖鋒,這其實也是為步槍兵贏取充分的射擊時間和空間。
如今倒好,我雖然選擇了背靠湖泊,占據了有利地形,卻沒有第一時間讓人去安設拒馬,甚至是布置鐵蒺藜之流。反而,還投入了大量人力去挖掘壕溝。
也就因為挖掘了這些陣線上的壕溝,而不是位于陣線前,即便采用死士集結軍陣的蠢辦法。可有一說一,屆時也會喪失掉很多的活動空間。
如此一來,輪到貞孝的眼里,我的這些安排自然就有些舍本逐末,更是本末倒置了。看著貞孝氣急敗壞,還不依不饒的神態。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
想了一想,我就只好指了指陣線后方一排黑黝黝的鋼鐵怪獸,徑直問道,“愛妃可有知曉,那些物件,亦為何物嗎?”
“何物?不就是火炮嗎?”雖然,覺得我是在有意提醒,這一萬大軍中,我除了配備裝備精良的步槍兵外,還有大量的炮兵可以倚仗。但是,貞孝依舊覺得有些不妥。
“嗯,愛妃要說是火炮,倒也不假。”再指了指后方兩側獨立的炮兵陣營,我便繼續問道,“這些陣地上,體積最大,威力也最強的大將軍炮,想來愛妃也看見了,體積也不過如此嘛。那么,愛妃可有仔細想過一個問題沒有,為何這等龐然大物所裝備的火炮,竟會如此之小呢?還有,這些火炮的底部,為何還要安裝如此之多的輪轂。甚至,也要設計獨立的履帶呢?”
“這。。。這。。。”仔細觀察了半天,貞孝終于猶豫問道,“安設輪轂,還要設計履帶。圣人莫不是想說,這些火炮皆可以自由行走?”
我鄭重的點了點頭,“理當如此。”
聽我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貞孝禁不住狂喜道,“天啊,此等龐然大物,若是自由行走起來,莫說前端的火炮,就是里間隱藏一些士卒進行射擊,又豈是馬力可以對抗。”感嘆完畢,貞孝更忍不住追問道,“這種對付騎兵之利器,圣人又是怎生想出來的?”
“隨著發動機技術的日趨成熟,將其大規模運用于軍事,本就是必然的趨勢。采用鋼鐵包裹外部,再加裝上火炮之流,直接作為主要的攻擊手段,這又是何其簡單?”
說完,我就忍不住摸了摸貞孝的臉頰。嗯,誰叫這種對我充滿敬佩的眼神,實在讓人難以抗拒呢,對吧?
接著,我就繼續說道,“輪到現在,愛妃可有完全明白,吾為何單單不設拒馬之流了?說白了,吾有此等利器在手,豈不是多此一舉?”
當眾被騷擾,貞孝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輕輕將我的手移開后,貞孝就再問道,“此等戰場利器,圣人可曾想好了稱謂?”
“這是自然,就叫坦克好了。”大言不慚的說完,見貞孝略顯失落的神色,我就立即改口道,“嗯。。。若是仔細想想,坦克這個稱謂,其實一點也不好。至少,聽上去就不夠霸氣嗎?不知愛妃以為,該如何稱呼才最為恰當?”
一聽我這般說,貞孝馬上就喜上眉梢,言道,“圣人莫不是故意哄騙臣妾,當真要臣妾替其取個稱號嗎?”
“那是當然。吾自知才疏學淺,想請愛妃給幫幫忙,這有何不好?”
“嗯。。。臣妾覺得,不妨就叫騎兵終結者好了。”想了一想,貞孝就自己改口道,“不妥,萬萬的不妥。此等利器,想來也不止對騎兵頗具殺傷。便是步卒之流,也唯恐避之不及。嗯,不妨就叫戰場之王好了,不知圣人以為如何?”
“戰場之王,倒也貼切。嗯,此物以后就叫做戰場之王了。”說完,我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可剛笑出口,我就見貞孝又有些愁眉不展,只好再度打趣道,“方才,吾不是已經隨了愛妃之心意,怎生現在還不高興呢?難不成,愛妃覺得這個戰場之王的名號,尚不夠霸氣?沒事,愛妃若有其他的建議,大可一一告知。大不了,吾等替其再取幾個別稱好了。”
“那倒也不是,臣妾豈有這等無聊之心事。”說完,貞孝就橫了我一眼,接著說道,“臣妾只是覺得,這個戰場之王再是既往不利,恐怕行進速度也是比不上戰馬的。屆時,若是赤松德贊那廝不敵想跑,圣人此番出征又只是多帶步卒,恐怕就萬萬追不上了。如此一來,不管是擒拿,還是擊殺赤松德贊,肯定就沒有太多的辦法。想要早日平定吐蕃之戰事,可就無從談起了。”
從以往的宿敵,到現在事事為大隋著想和考慮,甚至還為我擔驚受怕。老實說,貞孝的這些變化,除了讓我有些意外,更讓我有些興奮。
嗯,這話又該怎么說呢?老實交代,以前的貞孝,為何在大明宮中不合群。其實,也不全怪李月茹和上官婉兒等人心胸不夠開闊,要刻意排斥于她。而是貞孝根本沒把心思放在這些方面。甚至,還下意識覺得,大明宮根本就不是她的家。
輪到現在,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因為我和她有了孩子,貞孝已經逐漸放下了這些包袱。從一個大隋人的視角看待問題,甚至為我擔心和考慮,我又怎么能不高興,還不滿足呢?
所以,將貞孝一把摟入懷里,在額頭上輕吻了一口后,我便軟語相勸道,“此番出征,也并非吾想多帶步卒,少帶騎兵。畢竟,在追擊和清理戰場上,騎兵有著天然的優勢。說到底,還是如今首都軍鎮的獨立騎兵部隊,已經越來越少了。包括當年隨吾南征北討,立下赫赫戰功的第六軍和第七軍之流,如今已經悉數改編為步兵軍種,這才是關鍵。當然,出現這樣的局面,原因也很簡單。一則,當年征集的吐蕃和回紇士兵早就到了退役的年限,大隋也缺少很好的騎射手。二則,便是戰馬也出現了更新換代的問題。有一說一,相比于騎兵的培養和花費,吾自然愿意在新式武器的研究和生產上,下更多的功夫。這個東西,本來就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問題。不過,愛妃也不用過多擔憂。吾既然敢在此處和吐蕃決戰,就已經做好了赤松德贊戰敗后追擊的相應準備。屆時,這廝就算想逃跑,想來也沒有那般簡單和容易的。。。”
話語未落,我就聽見陣前的轟雷聲已經傳到了耳邊。甚至,這些嘈雜的聲響,已經開始慢慢清凈下來。
取出望遠鏡一觀,一面黃色的碩大吐蕃王旗,也已經在戰場中央高高立了下來。其間,還有一名高大的漢子,在眾人護衛之下,驅馬來到了王旗之前。
距離有些太遠,雖有望遠鏡的幫助,但那名高大漢子究竟是不是赤松德贊本人,我其實也分辨不出來。不過,觀其體態,以及周邊護衛的架勢和穿戴。想來,也肯定是赤松德贊無疑了。
雖然,決戰的日期是在明天,但吐蕃和大隋的這場比拼,畢竟也不是軍事演習的性質,就不可能一切都按章程辦事。開個玩笑說,雙方兵馬既然已經悉數到場,我總不能為了追求個黃道吉日,就要求赤松德贊暫不進攻,包括我也不防備,對吧?
有鑒于此,我自然不好再和貞孝兒女情長,甚至是多做一些解釋了。牽著貞孝的手,我就在大量第一軍親兵的護衛下,快速回到了后陣之中的中軍行轅。
接著,我一邊讓眾軍悉數戒備,一邊就帶上了張說等人,直接登上了臨時搭建的瞭望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