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通過輿論瓦解和蠱惑人心,自然也不是我應對這次突發事件的唯一手段。繼續給自己加碼,降低風險,纔是萬全之舉。
至於如何加碼呢?這便落到了我的第二份和第三份旨意上。
“冊封左羽林軍將軍武松柏爲北衙禁軍左衛大將軍,節制左龍武軍及左羽林軍。擇一部固守,其餘左羽林軍人馬火速支援楊叔寶部。違令者,一律軍法處置。。。”
“冊封郭子儀爲南衙禁軍兵馬大元帥,接掌南衙禁軍十六衛。另遣一部火速馳援楊叔寶部。。。”
說白了,按照我的想法,即便方纔的手段,瓦解不掉程蓋之流的攻勢。只要楊叔寶所部能夠堅持住,等到武松柏和郭子儀支援的人馬悉數趕到時,同樣可以扭轉戰局。
可是,也就是第三道旨意,剛剛遣人送出宮去。就有侍從進殿前來稟報,聲稱程蓋和黃湛等人已伏誅,乃至於其部也已經絞殺殆盡。
靠,這他孃的,也太快了些吧?虧得我剛纔還嚇得半死。看來,我還是對楊叔寶缺乏信心。說到底,楊叔寶已經謀劃了這麼久,程蓋再有防患,終歸也是有心對無心。即便有各種客觀原因制約,也不至於如此不堪。
同時,也對我先前那道旨意的殺傷力和威力缺乏判斷。看來,北衙禁軍的將士,跟著程蓋爲虎作倀不假。可真要跟我對著幹,甚至是改朝換代,也沒有半點勇氣。
只是,這兩道旨意,我已經頒發。馬上讓人去追回,不說能不能追回的問題。至少,自己打自己的臉,這個客觀事實已經存在。
既然如此,南衙兵馬和左羽林軍已經調動,也就別閒著了。以武力保障,順帶整頓一番北衙禁軍也好,至少讓我安心。
於是,我再次下旨,由楊叔寶全權負責,武松柏協助,對今夜參與了叛亂的所有北衙禁軍兵馬就地解除武裝。然後,一一進行甄別和審訊。若有反抗者,一律就地正法。
不錯,我剛剛是說過,裹攜者一律無罪。但界定你是不是裹攜者?輪到現在,這個問題,可不靠你自己來說,而是楊叔寶來定奪,也是我來定奪的。
開個玩笑說,就算你是真的搞不清真相,爲何不和其他人一樣,靜觀事態的變化?爲何,又要參與進去?畢竟,從嚴格意義上說,大隋朝的任何兵員調動,都要我的同意。
那麼,既然沒有接到我的諭旨,你爲何敢善動?好,就算你真的聽信,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的道理。那也至少證明,你的眼裡沒有天子,只是某家外臣的私兵罷了。
所以,這些領軍的將領,哪怕是主動歸降者,將是什麼下場,就可想而知了。能不禍及妻兒,就算我法外開恩。至於普通的士兵,我倒沒有這般無情。老實聽話者,是真的既往不咎。不過,北衙禁軍這種地方,你還是別指望再待了。
此外,我還下旨,長安城立即實施宵禁,並由刑部出面,京兆府配合,全城捉拿程蓋及黃湛等人家眷歸案,務使一人逃匿。斬草要除根的道理,我同樣也懂得。
一切安排妥當,我這纔開口問衆人道,“對了,小銀子那廝,何處去了?”
殿內衆女四向一看,確實也沒有找到。這時,上官婉兒就說道,“先前,可還和臣妾等人一起打麻將來著。似乎,也見其來了紫宸殿內避禍,怎生轉過眼就不見了蹤影?”
“恐怕,是逃走了吧!”
說完,我便不再言語。心中忍不住卻想,要說小銀子這廝倒也不笨,知道李輔國死了,程蓋等人伏誅了,大隋的天也變了,終於也想起該混亂逃跑了。
可他怎麼就不好生想想?他一個閹人能跑到哪兒去。莫說,率土之濱皆爲王土的大道理,恐怕當下這個情況,便是連長安城都出不去吧。
只是,我實在不明白,小銀子這廝是何時看出我對他有猜忌的呢?我自詡,演技應該很棒的。不至於有什麼地方疏漏啊。
不再去想小銀子的問題,想著就讓人心煩。見殿內衆女都擔驚受怕了半宿,特別是李月茹,方纔指責了她幾句,情緒更爲低落。
算是壓驚,也算是安慰。我便吩咐郭懷去將太和殿內,董婉孃的那副燒烤工具事悉數搬過來,神采奕奕的就在紫宸殿內,爲各位嬪妃和貴人們親手烤制羊肉串。
沒辦法,我不烤羊肉串混時間也不行啊。這麼一大幫女人,都聚在紫宸殿中,雖然兵禍已經平息,可女人天生膽小,將她們趕回各自的寢宮休息,恐怕都要失眠了。至於打麻將嘛,估計所有人也都提不起興致。
當然,還有一種方式,就是在紫宸殿中安寢。可紫宸殿後廳內,有我的龍榻不假。可就一張牀,如何睡下這麼大一羣人。總不能讓一幫貴人,去睡太監宮女的牀鋪,也不妥當,對吧?
好吧,我雖然也很想一幫女人都睡在我的龍榻上,讓我其樂融融一番。可這個話題卻不敢出口。說白了,衆女皆持身份,未必會同意不說。關鍵還有嚴太妃這種也在呢!
嚴太妃,畢竟是父皇的妃子,我的長輩。我終歸要顧忌一些顏面的。學太宗皇帝、玄宗皇帝一般,淨幹些禽獸不如的事情,我雖然也很想,可斷然做不出來。特別是當著一幫女人的面,更是做不出來。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小小的羊肉串,喂到嘴裡就是格外香甜。再喝點小酒,加之衆美相陪,一番的吹牛打屁,倒也樂不思蜀。
於是,天亮了。我也該去早朝了。話說這個東西,已經太長時間與我無緣了。
剛大搖大擺的走進宣政殿之側廳,我就見楊叔寶匆匆趕來,想必是北衙禁軍的事情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當然,同楊叔寶一起的,還有一個熟悉的宦人,只是面色如雪。這人,自然就是小銀子了。
將楊叔寶叫進側殿內,簡單過問了一番北衙禁軍的狀況後。我便指著小銀子,問道,“這廝,又是從何處找到的?”
“夜裡搜尋遁入宮廷之中的程蓋親信之輩,在玄武殿中偶然遇見。帶兵之將領見其神色詭異,便帶到了末將面前。末將自然識得聖人身邊之人,見其不在聖人周邊伺候,便留了心。稍加盤問,見其答非所問,更搜出了大量錢帛和金銀細軟。茲事體大,末將這纔將此人帶到聖人面前,聽候聖人發落。”說完,楊叔寶就讓人將一個大包袱遞了上來。
我再讓人打開,只見包袱內琳瑯滿目,各種值錢的物件兒都有。初略估算,至少價值上萬貫。於是,我便示意楊叔寶悉數帶回,賞賜給昨夜驍勇殺敵的禁軍將士。
然後,我才意趣闌珊的問小銀子,言道,“萬貫,足足萬貫有餘。小銀子,汝這廝可要好生給吾說道說道了。這麼多的錢帛,又是從何而來?”
“回聖人的話,這些錢帛,都是奴才攢的。”小銀子面不改色的言道。
“呵呵,是嗎?吾看汝就是煮熟的鴨子,嘴硬。吾且問爾,爾一個月的奉例是多少?不過數貫罷了。萬貫家財,不知爾那輩祖宗開始攢起的?還有,大半夜的,汝不好好在紫宸殿裡待著,無緣無故揣著這麼多銀錢出宮,想幹什麼?汝在宮中多年,想必也不會不知道這宮裡的規矩。若沒有吾和貴妃的旨意,宦人私自出宮,可是死罪!”
“聖人切莫誤會。奴才。。。奴才,雖然去了玄武殿,卻不是想出宮。只是聽見北城喊殺聲震天,便想去瞧個究竟。順帶,也好給聖人傳個信兒。”
“喲,汝這廝倒是忠心。看來,吾不提醒爾一句,汝也不打算招了。呵呵,李輔國那個閹賊死了,死無對證不假。可延英殿的小順子,還活著呢?怎麼的,莫不是要吾去將這廝傳來,讓爾等好生辨認辨認?”
頓了頓,我就繼續說道,“汝這廝隔三差五,就要與那小順子偷偷相見,算是約定的互通有無之方式,對吧?若是事態緊急,還以煙火爲號。昨夜,汝這廝也明瞭煙火,卻遲遲不見小順子趕來,這才察覺不對。於是,便想逃之夭夭,是吧?”
半響,小銀子方緩緩擡起頭,仔細的看著我,言道,“聖人既然已經悉數知曉,又何必再問奴才。如何處置,但聽聖人吩咐?不過,奴才甚是欣慰,天佑大隋,天降明君。”
我不由訕訕笑道,“就汝這廝,說話好聽。不過,想要吾輕易放過爾,卻沒有這般容易。好吧,念在汝伺候吾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只要汝老實交代,吾會賜爾一副全屍,不會牽連他人。包括,汝在宮外贍養的妻室,吾也會派人照應的。”
“聖人寬宏,奴才自當感激不盡。事已至此,聖人想問什麼,奴才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點了點頭,“好,如此明白事理就好。吾且問爾,汝是何時,成爲閹賊安排在吾身邊之眼線的?”
“先皇登基後不久。算算時間,應該快十年了。其實,也是奴才一時糊塗,癡迷於身外之物。後來,幡然醒悟,可想脫身已是不及。”
“哦,汝這廝潛伏的夠深啊。這麼說來,母后暗自收集閹賊的罪證,欲治閹賊於死地。後來,被人告密身亡。那個告密之人,想必就是汝吧?”
“聖人所言不假。確實是奴才。”
我不由再嘆了口氣,“好,很好。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吾自己,害死了母后。”暗自神傷的我便揮了揮手,讓楊叔寶遣人將小銀子送去內侍省,詳加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