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駕抵達華州,僅率第一軍之部分親軍,我便在貼身侍從的護衛下,徑直從長洛高速公路之華州出口下了道。
華州收費站外,一行人已經等候多時。而下車后的我,抬眼就是距離收費站不遠的鱗次櫛比之各式工廠廠房。首當其中的,也就是大隋紙品生產銷售總公司之長安生產基地。其總經理胡蘭英,也就是當年那個苦命女子,胡桂之女。此時,自然也在前來相迎的人群之中。
沒錯,大隋的紙張產能,如果還沒有得以解決,我又怎么可能將大隋周報直接改為日報。甚至包括,直接成立大隋出版總社這樣的燒錢機構呢?有一說一,這不是純粹給自己添堵嗎?
若是細說來,中華文明的歷史長河中,其實自漢時就已經有了紙張的問世。可時至今日,已經幾百年過去,為何紙張的生產工藝沒有日新月異的變化,乃至于產量突發猛進呢?
這個里面,有士族階層壟斷社會資源的因素存在。可更多的東西,還是紙張如同絲綢一般,華夏文明更喜好美輪美奐的物件,而不是考慮量的累計。
打個比方說,大隋朝現有的宣紙,其質地和性能其實比后世還要優良許多。甚至,為了紙張更便于書寫,大隋宣紙的生產工藝中,還有一個很復雜的搗紙步驟。
當然,美輪美奐的事務,我自然也很喜歡,但一直覺得,這不能成為社會的主流。有鑒于此,在成立大隋周報之后,我特意囑咐國家科學院加大對紙張生產的研發力度。
于是,國家科學院民學所就陸續提出了很多改良的方案。比如,精簡工序,采用更易于振搗的材料等等。只是,這些法子雖然可以適當提高產能,但質量降低十分嚴重,更滿足不了我的胃口。
哦,要問我的胃口是什么,其實很簡單。大隋的紙張想和后世那般廉價,我自然不敢去奢望。但平常人家買得起書本,用的起紙張寫字,這就是我的訴求。同時,這個紙品的質量還不能太差強人意。
也不知道胡蘭英這廝,是從何處知曉了這個消息。或許,是我曾安排胡桂設立紙品煉制工坊,也對紙品進行重點應用技術研發的緣故所致。所以,胡蘭英就通過胡桂給我上書,提出了一個一攬子解決方案。
首先,在長安城內造紙并不合適,必須找一個臨河的地方修建工坊。既然我讓大隋日用品公司在新豐建造生產基地,那個地方其實就很不錯。至少,可以借助渭河之水力。
至于借助水力干什么呢?自然就是原材料的振搗了。說白了,胡蘭英的設想里,就是利用水流的沖擊帶動鐵錘做功,直接將原材料砸碎。這其實也是整個大隋紙張生產之產能,無法快速提高的關鍵因素之一。
其次,紙張生產工序一樣要優化,具體的優化內容就實在太多了。即便我對造紙工藝也只是一知半解,可憑借后世有限的知識,我也知道這些方法大多有用。最后,再建立不同的工序生產作坊,以形成完整的生產流程。
在這些內容和建議中,有些主意,自然是我想到過,或是交代過的內容。有些內容,是我根本就沒有想到的環節,乃至于同樣看的云里霧里。包括后來,我成立大隋紡織品公司之時,提出了筑壩利用水力,其實就有借鑒胡蘭英的思路所在。
所以,我除了對胡蘭英大加贊賞外,還立即將大隋日用品公司的那個造紙工坊拆解出來,直接成立了大隋紙品生產銷售總公司,并開始在新豐投巨資建廠。而胡蘭英,就是這項任務的具體負責人和執行者。
當然,我今天來新豐,包括首先到大隋紙品生產銷售總公司視察,可不是來看水力振搗紙張之原材料麻竹和木頭之流,而是聽說大隋紙品生產銷售總公司已經把發動機這個玩意兒,大規模運用到紙張生產的各個環節了。
走進寬敞整潔,頗有些后世之工廠車間的大隋紙品生產銷售總公司廠房后,其實我對胡蘭英的觀感,就更甚了幾分。當然,更有太多太多的疑惑,需要其解答。
指著一個碩大的液體池,還有無數的工人在拌和,我就問胡蘭英,如此言道,“嗯,這個工坊,亦有何用?似乎匠人們只是添加了些許材料。除此以為,也只是攪拌一事罷了。”
胡蘭英聽完,便鄭重的點了點頭,“圣人所言不假,此乃紙張生產之拌漿流程。確為木漿加添各式材料之工序罷了。”
“吾先前聽說,紙品公司的工坊多是機械作業,已少有人工參與。為何此坊,還有如此之眾的匠人?再者說,這個拌漿流程,似乎機械作業更為簡單才是,又有何說法?”
“圣人有所不知。這個拌漿工坊,其實才是紙張生產的最關鍵環節。添加量和添加時機不同,成品也有很大的出入,尚需經驗豐富的匠人充當才行。不過,奴家已經著人在試驗機械拌制的配方問題了,想來用不了多久,也一定會有成果。”
哦,原來是這個因素,估計跟白酒勾兌差不多。既然,不是我能搞懂的問題,我也不在這個話題上盤桓了。聽見隔壁廠房內,似有機械的捶打聲,我自然就以為是原材料的振搗過程。
只是,我移步過去一觀后,才知道自己又猜錯了。指著正在錘打的略顯粗糙的紙漿,我就有些一頭霧水,忍不住又問道,“此坊,又有什么說道?為何不是原材料直接錘煉工作,倒好似木漿的二次加工一般?”
“圣人所言亦不差。此乃散漿和打漿工序,各地運來的木漿質地多有不一,需在此篩選和深度加工。連同先前的拌漿,這就是造紙工藝的調制流程。而且,這個散漿和打漿工序,此處也只是其中一步罷了。準確說來,這樣的篩分程序,共需進行三次。也只有這個調制過程控制得力。紙張的質量,乃至于保存的時間,才能有足夠的保證。”
聽到這里,我倒是有些明白了,更是追問道,“這是不是說,只有調制合格的木漿,才會進行最后干燥和壓光卷紙。也就是吾先前一路走來,所看到的那些工坊呢?”
哪知,胡蘭英卻斷然搖了搖頭,解釋道,“圣人所言非也。抄造流程其實更加繁瑣,共分了八個步驟,其中,最關鍵的第一步,依舊還是篩選。即便是拌漿后的不合格漿體,依舊也會被剔除。至于圣人先前所看過的工坊,只是其中一二罷了。”
“啊,”我不由齜了齜牙,終于有些心疼道,“看來,還是吾把造紙想的簡單了。沒曾想,這其實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只是,如此一來,是不是會浪費很多原材料?這般吹毛求疵,是否過猶不及了些?”
“圣人有所不知。自從大隋出版集團印制各式刊物數量越來越龐大,連帶大隋紙張需求越來越旺盛后,許多民間商賈也對造紙行業多有涉獵。現如今,競爭已經十分激烈。大隋紙品生產銷售總公司能夠繼續獨占鰲頭,依靠的就是最頂尖的造紙工藝。再者說,這些被篩選出來的漿體,也可以進行二次加工,不存在多少的浪費。而且,便有不濟者,還是可以生產一些略為粗糙的廉價紙張出來,只是為了區別不同的檔次罷了。當然,這些廉價紙張的生產,現在已不在新豐廠區進行,而是交由益州生產基地完成。所以,這些生產方式,此番圣人卻是見不著了。”
雖然,同為內庫下屬的企業,為了達到互相促進和提高的目的,我是再三要求,其供貨和銷售必須按市場行為進行。這個要怎么理解呢?也就是說,大隋紙品生產銷售總公司所生產出來的紙張,雖然是大隋出版集團和大隋日報等企業的主要供貨來源,但并不是唯一。
只要市面上有同等質量,價格更為低廉的紙品,大隋日報之流就可以選用那些替代品。乃至于商賈投資建設造紙廠,也只要遵紀守法按時納稅,我也是完全支持和保護的態度。
所以,胡蘭英把大隋紙品生產銷售總公司所生產的紙品,定位于中高檔,這是市場競爭的結果,更是我樂見其成的地方。只是聽她說,大隋紙品生產銷售總公司還有益州生產基地,這卻是我從未知曉的消息。
沒辦法,現今我的家當大了,很多東西顧不過來也很自然。于是,我就問道,“卿家在益州布局了生產基地,此乃幸事也。莫說造紙也算重度污染的產業,一股腦堆在長安附近,對環境的影響也極大。就說益州作為大隋最富有的雄州之一,市場其實也是極為開闊的。”
想了一想,我就補充道,“在吾看來,那個益州生產基地取材,可能更為便利,若是光造些低廉的紙品,也著實屈才了些。嗯,應該加大規模,高中低檔紙品都應該生產。還有,東北省和黑龍省這些地方,取材也很便利,大可以把原料加工拆分出去,建造一些僅煉制木漿的單一工坊,也可以大大降低成本嘛。畢竟,長安周邊的樹木也不多矣,想來采伐的成本已經十分高昂,還不利于生態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