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到底怎么啦?
這話,其實要從鄯州失守開始說起。大隋接連丟了鄯州、蕭關,甚至是蘭州等諸多地方,一直被人打到長安城下。一路上,鄉勇、各州府兵反抗之輩不少,可更有太多太多的節氣不高之輩,賣身做了賊,投降充當了蠻夷的先鋒軍。
這個道理,其實我一說,各位都明白。就拿后世日軍侵華來舉例,有一說一,規模最大的反而不是日軍本身,而是大規模的偽軍。這些人戰力再不堪,可用來當炮灰,總是可以吧?而且,其中還有不少人,因為投了新主子。為了獲得新主子的賞識,在戰場上更賣命。比如,后世大明洪承疇那般雜碎。
而吐蕃和回紇人此番入侵大隋,除了被仆骨懷恩蠱惑有滅隋之心,可底子里還是為了掠奪。長安是大隋京師不假,人口眾多也不假,可論富庶,現今卻是比不上洛陽的。
之所以如此,就在于舟船之利和地理位置上了。除了洛陽一帶大運河的運力更富裕以外,洛陽更是大隋南來北往的中心。當年的煬帝,為何要遷都?其實,也不光是個人的喜好,而是他比很多人更能看清楚其中的道理罷了。
可同為大隋的國都,首都軍區自改制后,長安城依舊駐扎有近二十萬兵馬,洛陽城卻只剩下了第五軍的五萬兵卒和萬余預備部隊,這些既有的戰斗力。從太多太多降兵降將口中,得知大隋兵力部署的赤松德贊之輩,如何不垂涎?特別是在董倌一把火燒掉了吐蕃和回紇人大量軍需的前提下,對于赤松德贊之輩而言,拿下洛陽城就更為關鍵了。
但是,赤松德贊敢冒風險棄長安城于不顧,率眾直接去攻打洛陽嗎?自然同樣不敢。因為,如此一來,長安未下,而洛陽同樣未失,他將會陷入前后夾擊的局面。甚至,有可能待勤王之師趕到后,退路也會被完全斷絕。
說到底,步卒再與騎兵野戰不能敵。可只要前后皆穩扎穩打,步步為營,逐漸壓縮其空間,就能關在籠子里。而吐蕃和回紇人,可能就因為一次大意,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所以,吐蕃和回紇人分兵,就成為了正確的選擇。大部牽制住長安駐軍,以迫使我不能抽調軍伍去馳援。同時,再抽調小部去攻打洛陽,用洛陽所存儲的軍輜,補給吐蕃和回紇人所需,那一方面都不能耽擱。
于是,仆固懷恩就成為了攻打洛陽這一部的主帥。只是,抽調吐蕃回紇本部兵馬并不多,只有數萬眾。可是,卻直接把那些一路投誠過去的府兵之流雜牌軍隊,都悉數整編了進去。其規模,竟然也有十多萬眾。
仆固懷恩是何等想法?我自然也明白。就因為,雖然同為首都軍區之轄屬,但首都軍區各軍的兵員構成,卻是大有不同的。第一軍,以北衙四衛為班底,多是功勛將門子弟;第二軍、第三軍、第四軍,則以南衙十六衛為班底。至于第五軍的班底,便多是長安周邊各府之精銳府兵篩選后構成的。
用一個體系出來的兵士去攻打,自然能知己知彼,以達到百戰百勝的目的。同時,也更方便勸降,乃至于蠱惑人心。
而潼關的現有駐軍,恰恰也就是第五軍一師之兵馬在駐守。這個道理也簡單,為了長安城的萬無一失,我把首都軍區各地駐軍都收了回來,但不包括第五軍。相反,截斷長安和洛陽聯系的潼關,我還讓第五軍直接接了手。其目的,本來也是阻止吐蕃回紇人有可能的繼續向東。
可沒曾想,就是這么個安排,卻壞了事。仆固懷恩所部抵達潼關,一幫降兵降將鼓動下,還真就有人動了心。駐軍內部開始發生叛亂,還有人趁亂打開了關門。而號稱天下雄關的潼關,就這么易了手。
要說這個,我倒不怎么氣?說到底,潼關在我的計劃里,也只是防備吐蕃回紇人可能向東推進的第一道防線。說白了,吐蕃回紇人真要取潼關,在如此大的兵力差距下,潼關遲早也要丟的。有一說一,戰爭這個東西,很多時候拼的就是紙面實力。而堅守潼關的目的,其實只是為了拖延吐蕃和回紇人行軍的時間,并為勤王兵馬的趕到,爭取一些時間差。
那么,我氣什么呢?我就氣那個潼關的守將蕭云。既然意圖都明白,怎么腦袋里就一根筋。潼關丟了,也就丟了,大不了退防第二道防線就是。甚至,慢慢退回洛陽也成。結果,這廝覺得失土有責,直接自刎謝罪了。還把第五軍一個師的兵馬,都給賠了進去。
這下好了,不止潼關到洛陽一馬平川,仆固懷恩的行軍也沒有了半點阻力。還白白損失了上萬兵馬。如今,碩大的洛陽城,也只有第五軍四萬兵馬和萬余預備部隊在駐防,戰斗力更是堪憂。我若是不緊急調動李光弼的朔方軍前去馳援,又能怎么辦?
所以,斗轉直下的局勢里,洛陽反而成為了關鍵。也只有解了洛陽之圍,長安的守衛戰,才存在意義。
這個道理,一樣很簡單。同為大隋的國度,即便我保住了長安,若是洛陽丟了。在我的心里,甚至是大隋百姓的心里,又有什么差別?同時,洛陽如果失守,除了能夠快速補充吐蕃回紇人緊缺的糧草外,還會將長安城直接變成孤城。至少,大量的大隋勤王之師,也要擔心后路被斷的問題了。
想到這里,其實我都有些后悔。早知道會出現這樣的局面,我還不如直接退到洛陽好了。反正都是丟臉嘛,怎么丟不是丟?
當然,還是那句話,自怨自艾不是我的風格。鑒于當下的局勢,即便有朔方軍五萬鐵騎支援,再為洛陽之戰增加助力,盡快解決洛陽之危,亦是必須。
至于怎么解決呢?我只好再次下旨,督促天下勤王兵馬加快行軍的速度,其目的地,也不再是長安,而是洛陽。同時,我更要依靠長安城,盡量拖住赤松德贊和獨解支的本部兵馬,導致其無法二次分兵。說到底,我其實也擔心赤松德贊等人想開了,直接改變主攻的方向,更以洛陽為目標。如此一來,我同樣會猝不及防。
所以,大搞千秋節這套把戲,乃至于接連數天里,我想法設法的去激怒吐蕃和回紇人。就是根據變幻莫測的局勢,所采取的補救手段。其更深層次的東西,也就在這里。
還好,一切還好。也不知道,是我這套把戲,當真讓赤松德贊和獨解支等人氣急敗壞,入了套。還是他們覺得,攻破長安城的意義更為重大。反正,自仆固懷恩所部離開長安去攻打洛陽后,吐蕃和回紇人沒有選擇二次分兵。
包括,赤松德贊和獨解支本部兵馬,更是一刻也沒有閑著。先是整頓了一番軍紀,又重新搭設了帳篷之類。甚至,還立下了拒馬,角樓等諸物。嗯,這自然是防止董倌和大隋其他軍伍,可能還有的偷襲。
然后,就開始制作大量的云梯、擂車和投石車之類。學著漢人的攻城方式,來攻打漢人的城池。
既然是攻城,吐蕃和回紇人自然也要收集炮灰了。那些大隋的降兵降將,被仆固懷恩悉數帶走了,赤松德贊等人也只有大量搜刮大隋之百姓。
只是,長安城周邊的百姓,多被我召集進了城。或是聽聞我放出的消息后,早就逃之夭夭。能搜刮而來的,其實也不多。
當然,不多是不多,每天千八百,也總是有的。于是,就有了這些百姓用泥土裝填的麻袋和石塊之流,去填充護城河。對于這些連我的勸告都不聽的刁民,我自然也沒有什么憐憫的心態。閉著眼,就下令城墻上的士卒,開始放箭逐一射殺。
又來來回回了數日,隨著吐蕃和回紇人收集百姓的范圍越來越廣,規模也越來越大后,被充當炮灰的大隋百姓倒是多了起來。終于,還是將長安城的北墻半段護城河都填了起來。而長安城的正式攻堅戰,也開始打響。
要說,這首場攻堅戰,打的也算十足慘烈。待護城河填滿后的翌日,也正趕上大隋法定假日的元日之期,赤松德贊和獨解支便出現在長安城下親自督陣。數萬吐蕃和回紇士卒,悉數下了馬,學著漢人的模樣,手持兵刃,扛著云梯,就開始沖鋒。甚至,還有許多士卒推著擂車,直奔城門而來。
只是,這種小兒科,別說郭子儀這種軍中宿將,就算城樓上的任何一個大隋將領拉出來,也知道如何去應對。畢竟,中華歷史中的各種戰事,最不缺的就是攻防戰。
于是,城樓上的絞車弩和投石車第一次響起,弓箭手雖然手已發軟,還是依舊機械般的向下射擊。等到蠻夷靠近城墻,紛紛登上云梯時,便有城樓上的滾石和檑木開始落下。甚至,還有滾燙的金汁。嗯,其實也就是煮沸的糞便。至于那些擂車,自然也是大隋將士重點關注的對象。
這時,吐蕃和回紇人建造的呂公車和轒轀車,也開始投入戰場。投石車、甚至是弓箭手,也開始慢慢推進到護城河邊,予以反擊。到了這個時候段,守城之大隋士卒,才開始產生傷亡。不斷有人被射中,繼而就從城墻上摔落了下去。
只是,攻城一方的蠻夷,傷亡更甚。包括赤松德贊這廝,也開始親自擂鼓助陣。廝殺聲自然越來越烈,漸漸也有蠻夷軍中勇猛之輩,攀附上了城墻,還撕出了幾道口子。但是,等到郭子儀派遣上預備隊,便又慢慢將這些口子,重新給堵了回去。
城墻的攻防戰自然無果。反而,是城門處有了變故。在換了無數批的士卒和擂車后,吐蕃和回紇人終于用擂車撞爛了芳林門的城門。一陣山呼海嘯聲過后,攻城的重心便直接轉移到城門處。大量的蠻夷士卒于此匯集,并大喜過望般蜂擁而入。
要說,這些首批攻破城門,進入甕城中的蠻夷士卒。起先,還有些許緊張,可一看甕城中竟然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任何防御,便是甕城上方四周射箭的大隋士兵也悉數停了手,更是紛紛四處散去,便以為守城之輩戰意已失。
于是,咆哮呼、呼喊聲更是熱烈。繼而,就迅速沖擊芳林門的第二道城門。
隨著這些擁入甕城的蠻夷越來越多。甚至是,已快將甕城堵滿時,我這才吩咐左右,一次性將已經熊熊燃燒的火把,悉數丟了下去。
接著,便聽一聲悶雷般的巨響,如同發生了地震一般。再接著,甕城中耀眼的火光就冒了出來。哪怕是已經距離甕城老遠的我,此時也能感覺到這股火勢,所帶來的炙熱。
嗯,自然還有一種肉熟的香氣,漸漸蔓延開來。只是,聞著這種怪異的氣味,我就開始嘔吐。
“嘶。。。”郭子儀忍不住跟著吸了口涼氣,“此水,竟然如此之厲害,倒是老臣孤陋寡聞了些。卻不知,圣人如何知曉此物,可用作火攻,比木薪之物甚之萬倍,更不易被人察覺呢?”
我掏出錦帕,擦了擦嘴,卻忍不住再次嘔吐。沒辦法,我自詡心里素質已經很強了,但跟郭子儀這些人比,實在有些丟人現眼。
于是,我一邊嘔吐,一邊斷斷續續的解釋道,“此乃石漆,吾稱之為石油也。嘔。。。當然,老柱國要說成是水,也沒錯。畢竟,《漢書》中云,‘高奴縣有洧水,可燃’。其實,也就是這個物件了。”
“老臣可沒讀過圣人那般多書,圣人也不要見怪。卻不知,圣人又是如何聯想到此物。。。就是,可用這個石油來火攻呢?”
唉,這個老同志,那里這么多,那么多為什么呢?說到底,這些東西,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去解釋。
我總不能說,我時刻牽掛著國家科學院那個蒸汽機的研發,自然也要參與其中指手畫腳了。自然也就會提出,用石油去替代木柴增加做功的能力。只是,因為袁中肅等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石油?
于是,我便去查了資料,從漢書中終于查到了根源。而且據記載,說高奴縣就有。高奴縣,就是大隋延州的轄地,距離長安也不遠。所以,我便讓張從龍派人去打聽情況。若真有,就弄一些回來。
這一打聽,還真就有這種洧水。而且不止有,還是露天的,更被許多當地人叫做‘石漆’,用它來燒火做飯,甚至是點燈和取暖。
所以,我便將這些帶回來的原油,悉數交付袁中肅等人,以免讓其覺得我在胡說。更要袁中肅等人去做試驗,是否能用于替代木柴燃燒?這個結果,自然讓人滿意。即便這些原油,還沒有經過煉化工藝,但燃燒的效果,卻強了木柴百倍不止。
此番,吐蕃和回紇人攻城。我是因為天冷烤火,忽然就想到了這個環節。于是,我便從國家科學院調撥了一批原油過來,想試試其戰爭中的威力。
可該如何應用呢?我自然就想到了外城門內的甕城。畢竟,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嘛,攻上城墻和攻取城門,都是必須的選擇。而甕城,極有可能是對方兵力相對集中的地方。
到了這里,我自然會吩咐人,將這些原油悉數倒在了甕城中,還鋪上了棉花和石子。一則,棉花便于吸附和點燃。二則,石子稍微掩蓋,以免蠻夷們發現任何端倪。
當然,我承認,這也是我想多了。郭子儀等人都沒見過這等物件,那些吐蕃和回紇人,又如何知曉地上鋪灑和流淌的黑黢黢物件,就是致命的陷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