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這些,王師便抵達了潼關(guān)。
要說這個潼關(guān),本是東漢建立初期,廢秦在后世河南靈寶縣的函谷關(guān),經(jīng)兩次遷移,最終落至潼關(guān)縣境內(nèi)得名。
抵達潼關(guān)城下,王師便馬不停蹄開始正面集結(jié),而先一步趕到的河東軍、嶺南軍、相衛(wèi)軍及第五軍,也開始從三面逐漸壓縮仆固懷恩所部的活動范圍。
待四面合圍之勢全面形成后,我便在韋皋、楊勛、薛平和白曉德等人的陪同下,親赴潼關(guān)之關(guān)門之前,并讓人前去喊話,示意仆固懷恩出來應(yīng)答。
見到仆固懷恩出現(xiàn)在巍峨的關(guān)墻之上,我便大聲問道,“老將軍,渭水會面之時無暇閑敘,更是多日不見。如今,可曾安好?”
仆固懷恩鄭重的向我施了一禮,緩緩言道,“承蒙圣人抬愛,老臣身體安康,自詡尚能活上幾載。若是圣人此番前來,就想跟老臣敘敘舊。依老臣看來,大抵還是免了吧?”
“老將軍所言甚是。兩軍對壘之際,吾自然也沒有這些閑工夫扯談。此番,吾傳老將軍出來應(yīng)話,其實就一個目的。嗯。。。吾想好生感謝老將軍。”
仆固懷恩聽完,不由一愣,“感謝某家?老臣所作所為,引得大隋百姓連遭兵禍,生靈涂炭,朝廷諸公更是憤恨難當,何以言謝?”
我頓時就哈哈大笑,感慨道,“老將軍所言不假。但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換個角度來看,也未嘗不是一件妙事。至少,大隋不費吹灰之力,就殲滅吐蕃和回紇兩大強敵之主力,致使兩國十年內(nèi)不可再與大隋為敵,豈不是也算大功一件。當然,更主要的還是,從私人的角度上來說,老將軍憤恨朝堂之所為,此番禍亂長安,卻沒有刨吾這老楊家列祖列宗之陵寢,吾是不是也應(yīng)該好生感謝老將軍之高義呢?”
“圣人言重了。自太宗貞觀年間,鐵勒九姓大首領(lǐng)率部降隋,老臣仆固一部更是屢受皇恩,世襲金微都督一職。老臣怪只怪奸人蒙蔽圣聽,何言其他。再者說,此等宵小做派,又豈是大丈夫所為?”
聽到這里,我便哈哈大笑,“老將軍能如此看待問題,吾心甚慰。如今,閹賊李輔國已死,老將軍身負之罵名,自然也可以洗刷干凈。既然,老將軍自詡世受皇恩,吾可不曾有負于卿,今日御駕親征至此,為何還不降?莫非老將軍以為,除了大隋朝以外,天下還有老將軍安身之所乎?”
“食君之祿,分君之憂。老臣既然已侍奉回紇可汗,自然要給其一個交代。再者說,就算老臣此刻降了,圣人難道亦會容某?”
“自然也是不能。吾知道大隋朝對不起愛卿,吾這老楊家也對不起汝。可吾乃大隋天子,必須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給萬千無辜慘死的黎民百姓一個交代,這個道理,想必老將軍亦是能明白的。”
說完,我就頗為感傷的繼續(xù)言道,“不過,吾方才已經(jīng)說過了,奸人已死,吾也會在天下人面前給老將軍正名,甚至給仆固滿門忠烈正名,自然要讓老將軍留得清白于人間。”
“謝圣人厚愛,老臣替仆固一門謝圣人恩德。不過,圣人要老臣死,老臣卻要拂了圣人之美意了。”
“為何?”
“因為。。。因為,老臣還不想死。”
我忍不住就哈哈大笑,“此番境遇,豈是老將軍說不死,就能不死的道理。莫非,老將軍還要讓關(guān)內(nèi)的十數(shù)萬回紇和大隋兒郎,悉數(shù)也陪葬不成?”
“就因為這些兒郎,所以老臣才不能死。”
“荒謬。莫非,汝以為就靠這點人馬,還能和吾數(shù)十萬大軍對壘不成。”
“自然不成。所以,知曉長安兵敗的消息后,老臣就沒有準備再逃。”
雖然印證了先前的猜測。可我聽完后,還是不免有些糊涂,更忍不住追問道,“老將軍既然知道已不可敵,想必也知道潼關(guān)不可守的道理。不逃,意欲何為?”
“老臣的意思,實則很簡單。圣人既然給了老臣一個交代,為何不能給老臣這些部曲,同樣一個交代呢?”
“那好,老將軍要什么交代?”
“吾等可降,圣人要老臣這顆人頭慰藉天下蒼生,任君取之便是。但老臣這些部曲,圣人皆不能傷其性命。特別是這數(shù)萬回紇兒郎,必須允其糧草,遣其返鄉(xiāng)才行。”
我頓時就怒不可揭,罵道,“吾念汝仆固一族滿門忠烈,才與卿家如此說道一二。吾更不妨告訴與汝,這些與大隋為敵的蠻夷,以及大隋軍中之敗類,吾如何處置,自有定奪。而且,這不是老將軍以為談條件,就可以談出來的。事已至此,吾只問一句,降還是不降?”
“圣人不允,老臣自然不降。圣人既然視老臣麾下十萬部曲為芻狗,盡管下令攻城便是。恐怕,圣人也要費番功夫了。”
“呵呵,莫非老將軍以為,吾就真拿這天下雄關(guān)一點辦法也沒有嗎?尚且以為,可以憑借此雄關(guān)在手,消磨大隋之將士的銳氣不成?好,那日有人也問過吾,雄關(guān)何破?吾現(xiàn)在就告訴其答案。還有,此番吾更要讓老將軍好生看看,吾是如何視這些天下雄關(guān)如無物的。”
說完,我就揮手示意隨行的預備部隊,將數(shù)十門絞車弩悉數(shù)移動到關(guān)隘之下。隨著一聲令下,關(guān)門處的爆炸聲就開始此起彼伏。
待濃煙散去,就見堅固的潼關(guān)城門已被徹底炸開,連著一側(cè)的城墻也豁開了一道口子。守關(guān)之士卒,先是面面相覷。接著,便頓做鳥獸散紛紛躲避,空留哭爹叫娘聲。
見打擊效果超乎我的想象,我再指著仆固懷恩所處的關(guān)墻,對駐京預備部隊指揮官邱一奇吩咐道,“爾等現(xiàn)在,就往此處轟。吾倒是要好生看看,是仆固懷恩這廝的嘴硬,還是吾的炮彈硬?”
仆固懷恩的親兵和隨同將領(lǐng),先是一陣慌亂,見關(guān)門已經(jīng)大開,終于還是回過味來,止不住對仆固懷恩嚷嚷道,“老將軍,此物當真不可力敵也。如今之情形,此地更是不宜久留了。當速速定奪,此番是戰(zhàn),還是逃?”
“戰(zhàn),怎么戰(zhàn)?逃,又往何處逃?”仆固懷恩意趣闌珊的如此回道。
話語剛落,仆固懷恩就聽見爆炸聲在身邊響起。接著,便見高聳的城樓寶頂,瞬間就坍塌了下來。
輪到這時,我終于點了點頭,“不錯,這次的精度確實好了許多。要說朱溫這廝,也有點本事。就簡單加了一個穩(wěn)定裝置,便可讓精度數(shù)倍遞增。還知道根據(jù)不同的距離,在引線上標注不同的點火位置,如此也能杜絕過遠或過近爆炸的可能。嗯,吾當真沒有看錯人,**科在其手上,應(yīng)該能發(fā)揮出最大功效來。。。”
絮絮叨叨,自言自語,說了一大堆后,我這才對一側(cè)同樣目瞪口呆的楊勛和韋皋等人,吩咐道,“這廂,讓人再往關(guān)內(nèi)喊話,著這些叛逆自行解除武裝,綁縛雙手出來,半個時辰為限。半個時辰后,若還有負隅頑抗者,就讓其與潼關(guān)玉石俱焚。”
“喏,末將領(lǐng)旨。”雖然,同樣深受沖擊。可挨炸和看挨炸的人,終歸還是有些區(qū)別的。于是,率先回過味來的韋皋,就異常溫順的如此回應(yīng)。接著,便忍不住問我,“恕末將冒昧。且問圣人,這些俘虜該如何處置?是否一一戮之,以絕后患。”
我搖了搖頭,“辨其身份,為將者不問緣由,悉數(shù)殺個干凈。不論回紇或是大隋叛將,皆是如此。其余者,皆交由楊叔寶和王勻發(fā)落便是。至于仆固懷恩這廝,讓其自縊便成。屆時,收斂其尸骨,也好生安葬吧。嗯。。。不管怎么說,吾對這廝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喏。”
待韋皋離開,我便叫上楊勛徑直回轉(zhuǎn)中軍大營。邊走,我就邊問楊勛,言道,“嗯。。。吾若是記得沒錯,自天寶年間玄宗皇帝設(shè)置十鎮(zhèn)節(jié)度使以來,楊愛卿便獨領(lǐng)嶺南一鎮(zhèn)。如今,已逾二十載了吧?”
楊勛自然不明白我的意思,只好老老實實的點頭應(yīng)道,“圣人所言不假。確實如此。”
“那么。。。可有換個地方的想法?”
要說,朝廷相繼成立尚書院和監(jiān)察院的事情,雖然隨著戰(zhàn)爭的原因,熱度衰減了不少。可其中的好處,明理之人都慢慢看出了味道。一方面,進一步加強了中央集權(quán)。另一方面,雖然也進一步加重了常委的權(quán)柄,但又形成了有效的互相制約,好壞自然各有各的定論。不過有一點所有人都有共識,這便是君權(quán)大大得以穩(wěn)固。
在一個封建王朝,國家一直都是某家某姓的天下。皇帝喜歡怎么折騰,只要不鬧得天怒人怨,所有人的心理上其實都可以接受。更何況,還是在有效促進中央集權(quán)和加強君權(quán)這兩個十分嚴肅的問題上,就算有些不同的意見,也知道少說為妙。
所以,尚書院和監(jiān)察院的成立,雖然先前只是試水的考慮。可輪到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可以蓋棺定論了。換而言之,從今以后,這個東西就將成為大隋朝的基本國策延續(xù)下去。
那么,作為三院之一的軍情院,也就不可能再遲遲懸而不決了。這個道理,楊勛自然也明白。雖然,朝廷軍事改革的很多東西,楊旭還是弄不清楚,也搞不明白。但大致的方案,諸如文武完全獨立,上馬治軍、下馬治民的現(xiàn)象,將會被一刀切。乃至于,元帥和監(jiān)軍將分工協(xié)助和互為牽制,包括異地遷任這些控制手段,楊勛再是天高皇帝遠,也多少聽說過一些。
而這些把戲,對于儼然獨立王國的各鎮(zhèn)節(jié)度使究竟會有多大的影響?別人不清楚,已經(jīng)在嶺南經(jīng)營二十余載的楊勛,自然還是心知肚明的。
如此一來,陡然聽我這般問,楊勛自然就有些猶豫。不過,也只是片刻思考,楊勛便馬上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言道,“圣人且管吩咐便是。末將自會肝腦涂地,死而后已。”
聽楊勛這般保證,雖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還是禁不住十分欣喜。想了一想,我就跟楊勛解釋道,“老將軍年苦功高,照例也該入閣頤養(yǎng)千年。再四處奔波,吾也實在有些于心不忍。只是,朝廷諸事待興,此番即便大敗吐蕃及回紇,可邊境斷然不會安穩(wěn)。所以,還希望老將軍能夠繼續(xù)為國分憂才好。如此一來,如何安置老將軍,吾倒是有些猶豫了。嗯。。。不知老將軍有何意向?”
“不知益州,圣人是何等打算?”
“嗯。。。要說巴蜀之地,確實是一個養(yǎng)人的好去處。只是,還望老將軍體諒。吾先前已經(jīng)許給了韋皋那廝,也不好失言。”
“既是如此。老臣但聽圣人安排。”
“那便有勞老將軍,前去靈州坐鎮(zhèn)數(shù)載,替大隋看好這北陲重地,可好?”
“固所愿也,不敢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