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倜一聲輕嘆。
嵐說得沒錯,自己真的不應該老想著逃跑,仔細想想那真的是一件成功率極低的事情。有多低呢?只怕無限接近於零。
嵐又說道:"如果真的要賭,還是去角鬥吧,無論如何,比賽勝出的機率總比逃跑要高出許多!"
熊倜輕輕地撫摸著嵐的秀髮,望著她那充滿鼓勵的眼神,當然知道她是爲自己好。作爲奴隸,整天拖著一堆沉重的鐐銬,任人驅使,任人鞭撻,任人買賣,毫無自由,朝不保夕,這樣的生活,其實比死要痛苦許多,而且爲了找到母親,找那些壞蛋報仇,他都必須要儘早地出去。
那麼,還有什麼好辦法能讓他順利出去呢?
熊倜痛苦地搖了搖頭,嘆道:"角鬥,看來只有角鬥……"
一雙眼淚又悄悄地滑落。
他不怕死,也實在不希望打死同伴,他們跟他一樣,都是極其可憐的奴隸,他如何能下得了手?
這時,嵐忽又說話了:"你是不是覺得他們很可憐,是不是很下不了手?其實,你又錯了!"
熊倜奇怪地問:"又錯了?"
嵐緩緩地說道:"你想過沒有,那些上場比賽的人,個個心狠手辣,爲了勝出不擇手段,他們可曾可憐過對手麼?"
熊倜搖了搖頭。
嵐又道:"他們作爲奴隸生不如死,唯有在比賽中賭一把,勝,能獲得自由,更有受人青睞的機會,敗,能死得尊嚴,像一個真正的男人般死去。所以無論你輸還是贏,都是在成全人家,這些道理並不複雜,你如果多去想想,就一定會知道的。"
熊倜不由得點了點頭,深情地看著懷裡的女子。
這女子,有時候就像母親般,給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有時候,又像情人般,給他暖暖的情意,不斷地安慰他,不斷地鼓勵他,幫他解開許多煩人的心結,給他力量,給他勇氣。
終於,熊倜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起來。
嵐說得沒錯,或許真的是自己錯了,一開始就錯了。
熊倜抱著她嬌柔的身體,輕輕說道:"嵐,謝謝你一直陪著我。我不但要出去,還一定要贖你出去,一定,一定……"
……………………
今年的角鬥還剩兩場,最近的一場就在下月中旬,叫"秋賽"。
現在,已接近八月下旬。
只餘下不足一個月的時間,有意參賽的奴隸,早就開始在暗地裡練習,可是在決定參加秋賽之後的熊倜,卻反倒顯得比以前更悠閒了。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秋風送爽,嵐突然跑進熊倜的住處,捏著鼻子,一把拉起正翹著腿躺在鋪上哼歌的他,就往外面走去。
說是住處,其實就是幾百個奴隸擠在一塊睡覺的大木屋.地上扔著許多草蓆,有多少張草蓆,當然就有多少張地鋪。
這麼多奴隸睡在一塊,還算熱鬧,無非就是臭了些,髒了些,蝨子多了些,爬蟲多了些,僅此而已。
嵐拉著他一路走過,看見不少奴隸或對著地面在練拳力,或對著大石塊在練腿力,就問道:"熊,他們在幹什麼?是不是瘋了?"
熊倜笑道:"很正常,他們一點毛病都沒有。"
嵐又問:"那他們爲什麼要這樣?"
看著嵐似笑非笑的眼神,熊倜說道:"心愛,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是不是覺得,我也應該準備準備了?"
嵐肯定地點了點頭。
熊倜卻輕輕地搖了搖頭,他說:"嵐,我並不懶,不是不想去練,只是你瞧瞧他們那般粗粗壯壯的塊頭,莫說僅剩二十餘天,即便我再苦練上一年,又能如何呢?"
嵐擡頭擔憂地望了他一眼,嬌嘆道:"那怎麼辦,要不就等明年吧?你現在就開始多抽出時間練習。"
熊倜嘆道:"時不我待啊,心愛!我若遲一年出去,娘必老去一歲,再者若是跟他們硬拼,再練一年,你覺得能增加幾成勝算?"
嵐忽地眼睛一亮,"莫非,你已經找到制勝的好辦法?"
“不知道,”熊倜緩緩地說:"我只知道,在角鬥場上,誰都不可能有必勝的把握。"
說完,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幕幕角鬥的場景。
諾大的賽場上,每人一把青銅劍,打開身上的所有鐐銬,號角聲中,兩個強壯的奴隸衝進角鬥場,拼命地砍殺。
胳膊斷了,腿斷了,結果是,一方的劍刺穿了另一方的胸膛,或者在幾經糾纏扭打之後,一方坐到了另一方的身上,舉起了鋒利的劍……
場面越血腥,貴賓臺上的掌聲、歡呼聲就越熱烈!熊倜暗自輕嘆。
無法不承認,在砍殺方面,他絲毫不具備優勢。所以這些天以來,他一直都在想著一個問題:如何才能發揮自己身手靈活的長處,儘量跟他們周旋,然後一擊致命,然後脫離賤籍、領良田十畝,再然後,賣掉良田,將嵐贖……
這就是熊倜這些天的全部夢想,越往後想就越是開心,越開心,他就越要多想幾遍。
接下來的幾天,這些場景就進入到了他的睡夢裡。
再接下來,他開始夢見自己衝進了角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