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哪好,我走啦。”祥榮立起身來說:“只要你今后能夠真正的支持抗日,我們對你過去的過失是可以原諒的,希望你說到做到。”
“噯,噯,我今后一定積極的支持抗日!積極支持抗日!”
“祥榮手按著快機槍柄走出來,臊狐貍手遞著美孚燈和張芝青一齊送出門來。
“太公,你再坐一會去好了。難得你來,茶也不喝一口就這么的急急忙忙的走了?”
“好,不必客氣!”祥榮最后向他們掃了一眼,頭也不回地顧自走出門來。他已經走得老遠了聽見張芝青老婆站在門口還照著燈熱殷勤地相送:“太公,你走好-”
張祥榮出去之后,張芝青回到屋里猶驚魂未定地坐在上橫頭的單背椅上皺著眉頭一支接一支的抽煙。
“好厲害呀!看來我前天到羅家橋去一趟,他們知道得清清楚楚,好危險呀!剛才張祥榮明明是來警告我的,看來我如今又在他們的鼻子底下,以后我去羅家橋也難去了。
他又仔仔細細地回想著前天去羅家橋來回的經過,想來想去,當時應該不會有人知道的,那時又在夜里會有誰看到呢?可他聽張祥榮口氣他們是明明知道的。“要不,說不定,暗中已經有人跟蹤我了。”他這樣想,“這般窮光蛋的信息真靈通!”是不是羅震海把消息倒透出來的,那夜我去羅家,他看見我呢,可他是怎么帶信出來的呢?”
“聽口氣他們還要我為他們做些事情,這辦夜校不知道他們還要我做些什么?如果阿叔曉得又怎么辦呢?”他一邊一口接一口地抽煙,一邊一只手不時地在額頭上抓摸,搖頭嘆氣地苦惱著。
“上樓睡去吧1”臊狐貍整過了茶具從灶間里提著美孚燈走出來,白了張芝青一眼,沒好氣地對他說:“介沒用場的濃包,膽子像老鼠一樣小,看見窮光蛋帶支短槍就嚇掉了魂,一只好好的燜碗都打碎了。”她忘了自己剛看見張祥榮時混身打抖的狼狽相。
“你懂得什么!”張芝青也沖著她發脾氣:“一只茶碗值幾個錢?羅哩八嗦的講個沒完,你沒聽見他剛才講的話?性命都難保了,你都不曉得!”
“唷!唷 !唷 !看把你的魂都嚇得從屁股眼里鉆出去了!看他們幾個窮光蛋能搞出個啥明堂來,警告你兩句你就嚇成這樣子!”
“你懂個屁!昨夜閻金堂帶著鄉公所七八個特務班都叫他們繳了械,你以為張祥榮和羅順和這伙人簡單呀?”
“哼,我沒親眼看見。那幾個窮光蛋再厲害還能比得過人家東洋人、皇協軍和郭部、孫魔王,到時候這班人一來,他們就嚇得屁滾尿流逃走了。”
“你還不閉嘴!”張芝青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制止她說。
“哼,我才不怕呢!哧,你既然這么怕他們,當時就不要去報告!”
“你-”張芝青氣得狠跺了一下腳,有心想給她狠狠一耳光,可怕她大叫大喊的哭罵起來,反而讓人曉得,便憤怒地瞪她一眼放低聲音說:“你要睡就你自己睡去!誰要你胡說八道,多管閑賬!聲音還這么大。”
臊狐貍又鼻子哼了一聲,輕蔑地瞪他一眼說:“怕甭這么怕,霸甭這么霸!”她一扭腰自己提著一盞小煤油燈脫拉脫拉地走上樓去了:“看你在下面坐過夜!”
張芝青不知是啥時候上樓睡覺的,早晨臊狐貍起來掃了一簸箕香煙蒂頭。
可是第二來一早起來張芝青又急急忙忙地跑去前頭門貴法家找張祥榮去了,一邊走,一邊還自言自語地說:“我住在你們眼皮底下有啥法子。阿叔,你可不能再怪我呵。”
聽到小閻王去蘆葦漕抓張祥榮失手后,羅震山一早趕到了鄉公所,真把小閻王罵得一佛出世;二佛捏磐。
“你他娘的虧你還有臉回來!把老本都丟光了,七八支槍被人家繳得一支不剩,弄得空手拍拍回來 ,以后光剩下你們這些個飯桶還有啥用場!”黑無常手提袍襟,小黃眼睛睜得溜圓瞪著小閻王,口沫橫飛地沖著小閻王罵。
“我、我當時就不愿去的嘛,”小閻王吊著一只包得像一只小白兔似的傷手,耷拉著腦袋哭喪著臉低聲下氣的說:“我當時不是對你說過,他們敢繳東洋人偽軍的槍,我們吃不過他們的,-”
“你飯桶!”黑無常瞪著他繼續大罵:“當了哪么多年的鄉隊副,弄到如今連幾個做長工的窮光棍都對付不了,這么沒有用場!有啥吃不過他們的!總是這么幾個土朗朗嘛!會有這么厲害嘛?這么一班七八個人去,弄得這樣狼狽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