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德堡附近找到此次帶隊的大兵團長符騰堡伯爵,劉氓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臭罵。反正符騰堡伯爵和前任瓦本公爵是近親,跟他關系也不遠。可是火氣撒完,一聽伯爵匯報,他只能訕訕不吭聲。在他想來,一萬國防軍步兵攻下千把人守衛的小城不費吹灰之力,可他忽視了這里復雜性,或者說根本就不知道。
曼海姆位于萊茵河谷中,西面是洛林,西北是美因茨,東面是法蘭克尼亞,北面是黑森,還夾雜法蘭克福等幾個自由市,實在是亂的一塌糊涂。
事情剛鬧起來的時候,美因茨向曼海姆派駐數百援兵,主力則帶著列日援兵和法蘭克尼亞軍隊在法蘭克福對峙。周邊地區,洛林只當不知道,也就罷了,可恨的是黑森。
上任黑森公爵跟隨他在尼科波爾陣亡,兒子亨利繼承爵位。這位黑森的亨利很不是個省油燈,薩克森、美因茨、瓦本,他哪頭都要招惹,哪頭也不熱絡。要問他如何在三方勢力間左右逢源,很簡單,這小子曾經當過傭兵,繼承爵位后居然不忘老本行,把個黑森弄成傭兵之國。
下落林、尼德蘭城市之間爭端中有黑森傭兵身影,北方聯盟經略突尼斯有黑森傭兵身影,法蘭西查理和英格蘭愛德華在諾曼和布列塔尼等地的小規模戰事有黑森傭兵身影,據說,巴伐利亞防備波西米亞的主力也是黑森傭兵。
家門口打仗了,好么,曼海姆伯爵私生子依靠黑森傭兵守城,美因茨雇傭黑森傭兵跟法蘭克尼亞對峙,派出支援曼海姆的也有黑森傭兵,法蘭克尼亞派來進攻曼海姆士兵居然還有黑森傭兵…
現在,曼海姆城內有大約兩千士兵,城北幾公里外駐扎著美因茨、列日和特里爾派來的援兵,估計是得知他黃胡子參與,數量到達四千。清晨,國防軍從海德堡出發,“配合”約兩千法蘭克尼亞士兵對城池進行嘗試性進攻。
曼海姆是萊茵河與內卡河交匯處,也處于黑森林地帶,地形極其復雜,輕騎兵都很難施展,結果瓦本和法蘭克尼亞聯軍只能派步兵出擊。兩方受敵,火力欠佳,損失近兩千人,被打了回來,兵團長符騰堡伯爵只好向他匯報。
這訊息因為“某些問題”拖了一天,所幸,伯爵為人謹慎,曼海姆和美因茨聯軍兵力少,沒敢進攻海德堡,戰況還算穩定。
海德堡羅馬時期就是個要塞,曾是普爾茨選候宮殿。普爾茨選候絕嗣后選候權被近親曼海姆伯爵取代,加之戰亂不斷,海德堡日趨衰落。近年瓦本興起,劉氓雖沒空理會,國防軍還是將海德堡作為防備中德意志各勢力和北方聯盟的前哨,因此各類防御設施完善,以前的宮殿式要塞也算完好。
聽完匯報,得知帶來的一千騎士團成員和兩千萊茵庫曼骷髏騎兵,以及“眷屬”已經悄悄安頓好,劉氓沒急著討論軍務,而是查看情況。
未受損失的國防軍驃騎兵駐扎在海德堡南側丘陵中,五千國防軍和法蘭克尼亞步兵一半在河谷邊緣依托山腳防御,一半駐守城池。探視過受傷士兵,他心里開始不舒服。倒不是因為慘狀,這些他早已習慣到麻木,而是為士兵受傷原因不舒服。
徑直來到山腳下壁壘處,他見到法蘭克尼亞雇傭的黑森傭兵。默默看會,他感慨萬千。
這是一個旗隊步兵,除什長以上配備看樣子是瓦本淘汰的龍蝦胸甲,普通士兵只有統一的半長深藍色厚羊毛夾克防身。他們可稱為精良的是武器。五百人中有三百配備長戟,剩余的以兩至三人為單位配備兩種火門槍。一種火門槍口徑約三公分,身管近兩米長,另一種口徑約兩公分,半米長。他們都默默注視遠處的“敵人”,沒人說話,甚至沒有太多的動作。
見他一直看著黑森傭兵不吭聲,法蘭克尼亞負責指揮的一名男爵走到他身后,怯怯說:“陛下,這些傭兵很守紀律,忠于雇主,是值得信賴的士兵。”
劉氓點點頭。他知道這些傭兵可靠。只看一眼,他就明白,這些人不比瑞士傭兵差,而且更耐苦戰。可是,他心里實在不是個滋味。黑森窮困他知道,黑森夾在幾大勢力間,不好發展他也知道,可他實在不能忍受這種用血掙錢的方式。
他明白,這些人混到這個地步跟他不關心這帝國有很大關系,但他不想自責,只能想:盡快解決這里的問題是唯一辦法。
用望遠鏡看了會對面美因茨和曼海姆聯軍情況。
曼海姆位于兩河交匯處,與海德堡之間是兩河間的三角地帶。聯軍主力駐扎在曼海姆當面,兩河附近留有看守橋梁的小股步兵。聯軍有兩個旗隊的黑森步兵,其余的武器冷熱參半,著裝五花八門,但普遍裝備整體胸甲和鍋蓋鋼盔,奢華上跟他的步兵有得一拼。盤算了一會,他問道:“美因茨主教的士兵從哪里來的,看起來很亂。”
“陛下,有騎士,本地征召士兵,黑森傭兵,其余應該是從下洛林雇傭的行會士兵。他們裝備了大量火炮和火門槍,也很有戰斗經驗…”跟在身后的符騰堡伯爵回答。可能是覺得難為情,他沒有再夸獎對方。
什么意思?是單純為了錢,還是感覺到威脅提前介入?想讓這里更混亂,以便托住自己?隨著貿易紡織業等發展,下洛林尼德蘭和澤蘭地區已經成為歐洲最富庶的地域,不會為了錢趟這渾水,那就只有后一個解釋靠譜。
想想,他又問:“那些行會商人不是大多背叛教會了么?美因茨主教…”問到一半他就停下。
問的太無聊,為了利益,信仰算個屁。符騰堡伯爵遲疑下,沒吭聲,約瑟夫正好趕來,遞上最近的消息。劉氓略翻翻,轉身走回城鎮。
與這里相比,日內瓦的戰斗可謂太順利。西林根一直在封鎖騷擾日內瓦。雖然有法蘭西不太可靠的支持,也能靠傭兵掙錢,那片小小地域想發展起來太困難。
不過這些家伙足夠固執,可以說全民參戰,攻破日內瓦城防后,雙方隨即陷入慘烈的巷戰。西林根和威廉退爾當然不會傻乎乎蒙受損失,按照他的交代,給日內瓦留了“退路”。上午,可能是跟法蘭西達成協議,日內瓦城內數萬軍民集體撤離到前勃艮第王國領地,現在的法蘭西領地,戰事結束。
西林根尾隨他們進入布雷斯,宣告劉氓新增加一處領地。對他來說,這不過是新增加一處麻煩。布雷斯只有東面一小段與瑞士相連,東北一小段與阿爾薩斯相連,幾乎被法蘭西三面包圍,他又失去普羅旺斯,指不定查理玩什么花樣。
同時,在附屬的信中,西林根對日內瓦人的團結和頑強大為感佩。進入法蘭西,他們沒有停留,立刻向西北進發,據說是前往波旁,客居異鄉,境遇會如何無人能猜測。西林根還提到,日內瓦軍隊沒有解散,正向勃艮第公國開進,不知目的地是哪。
劉氓多少對這些家伙無所不用其極的陰謀有些了解。可以確定,這顯然是針對他玩的花樣。放這股力量前往下洛林或尼德蘭,讓他們介入這里?難道不怕這些抗羅宗聯合起來?到時候你查理奪取尼德蘭和下洛林不就更困難?劉氓理不出頭緒。
煩躁的扔下手中文件,他命令道:“派四千驃騎兵進入洛林,多帶弩矢,以兵團為單位,依托森林襲擊行軍中特里爾和列日派來這里的援兵,封鎖補給線。洛林伯爵負責補給。”
等符騰堡伯爵吩咐下去,他接著命令:“國防軍步兵每個百人隊只留下二十名長戟兵,其余改為手戟,做好近戰準備。騎士團一半下馬,編入步兵隊,另一半的順我們背后山路向北五公里處移動,那里河谷平坦,如果有大股敵人經過,不用等候命令,立刻出擊。火炮和投石車集中起來,統一指揮。兩千骷髏騎兵全部下馬,跟隨步兵進攻。剩下的驃騎兵分成兩個旗隊,分別準備沿河外側襲擊想要過河的敵人。”
下完命令,他才想起還有盟軍,遲疑片刻,還是用商量的口吻說:“男爵,我想請你們留下黑森傭兵守城,其余部隊向曼海姆北面移動,切斷曼海姆與美因茨的聯系,你覺得怎么樣?”
法蘭克尼亞打定主意跟你混,裝著樣子干嘛?擔心我們打不好仗是吧?男爵心里不是滋味,還是領命。倒是符騰堡伯爵見天色已經昏黑,不安的說:“陛下,現在就進攻么?”
“那還等什么?今晚至少要把他們趕進城里。”劉氓嘟囔一句,起身離開。
半個小時后,步兵涌出防線,列隊向曼海姆推進。對面的聯軍估計對黃胡子早有所聞,并不為夜戰感到奇怪,但他們顯然估計不足,燈火一通擾亂后才做好迎戰準備。
在他們指揮官的望遠鏡中,昏黑天幕下,黑壓壓的步兵方陣陡然在山巒同樣黢黑的背景中顯現,然后邁著整齊的步伐緩緩推進到前方三百米處列隊,似乎在等待什么。后方則昏黑一片,稀疏的燈火起不到指示作用。
猶豫片刻,他命令火炮預備,火門槍手列隊前出,在陣地前列陣,長戟兵和劍手兩翼掩護,準備近戰。大口徑火門槍射程約百米,小口徑數十米,命中率低的可憐,但依靠集團優勢,可以給敵人造成嚴重損失,早晨的戰斗就是如此。而且,黃胡子的軍隊稍微受到損失就撤退,跟傳說中似乎不同。
天色已經全黑,猶豫自己陣地火光的影響,指揮官無法看清對面任何情況,只能靠斥候抵近觀察。這不是好辦法,出去多,回來少。他也搞不明白,這些家伙如何摸黑作戰,就不怕自己人踐踏造成的損失?
火門槍手已經反復將鐵條燒紅幾次,篝火也將要熄滅,對面的步兵卻沒有任何動靜,連聲響都沒有,陰沉的可怕。見不是個事,指揮官命令步兵前出試探,火門槍手整理篝火。
步兵前進不到五十米,空中突然響起尖銳的嘶鳴聲。步兵來不及反應,閌閬聲就在隊列中密集響起,不少人倒地,隊伍立刻混亂。此時,對面才傳來弓手集體發射的沉悶聲響
哪來這么多長弓手?羽箭怎么飛這么遠還有威力?這是指揮官腦子里冒出的念頭。
“撤回步兵,盾牌手掩護火槍手撤回壁壘火炮準備”這是指揮官發布的命令。
他的命令沒錯,火槍手跟長弓手對射就是找死,只能依靠射約莫相當的火炮壓制。可他忘了自己是聯軍,也忘了黃胡子慣會玩的家什。步兵還未規整好隊伍,黑色天幕中猛然閃現密麻麻暗紅色流光,隨即,陣地變成暴烈火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