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雨雪交加道路泥濘,并不是打仗的好季節。 可劉氓非要打一仗。他可以容忍瑞士和意大利商人對自己的惡意誹謗,卻不愿那些信任自己的商旅被劫殺,自己還要背上罪名。
另外,通過斯圖加特行會事件,他明白了一個道理。世上最費錢的是戰爭,最掙錢的也是戰爭。讓別人指責的是戰爭,讓別人住嘴的還是戰爭。這是人類的最恨,也是人類的最愛。
他的第一個目標是弗萊堡,就是這個自由市上次讓他無糧而退。這次他要打出威風,打通商路,打得別人住嘴。
他抽調的部隊不多。萊茵河庫曼區三千骷髏騎兵,五百維京親衛隊,一千鐵十字國防軍。部隊全部騾馬化,步兵也是乘車而行,扎營或防衛時馬車還可以作為輔助器械。
士兵配發了油布雨披,不過這玩意在凄風冷雨中效果不佳,大多數人衣服都已被浸透。
劉氓對這些士兵很滿意,雖然他們的表現各不相同。
骷髏騎兵嚴謹中帶著躁動,像是一點火星就會點燃的火藥;維京近衛隊像枷鎖控制的惡魔,不小心就會蹦起來擇人而噬;鐵十字軍團一如鋼鐵制成的機械,沉穩而堅定。
萊茵河庫曼人安家樂業了,他們對自由人、皇家直屬親兵的身份很滿意。再說劉氓規定了非特殊情況十抽一制度,為讓他們感到負擔,因此一個個龍精虎猛。加上突厥人好勇斗狠的天性,他們只怕辜負了皇帝的期望。
對維京人來說,與其讓他死在床上,不如讓他下地獄,不用考慮士氣問題。
德意志人…,他們在默默忍受苦難時養成的自律性和服從性實在讓人無話可說。劉氓給了他們養家糊口的一點實際利益,以及獲取榮耀的渺茫希望,他們會默默去戰斗,直至倒在不管何方的土地上。
停在路邊,看著自己的士兵在凄風冷雨中靜默前行,看著他們一張張充滿生氣的臉,劉氓很有些成就感,這似乎比泡到一堆公主還要幸福,還要踏實。
他旁邊是奧爾加涅、扎薩克、古納爾和海因茨。古納爾和扎薩克不用說,弗蘭克已經完全進入德意志騎士的角色,也得到其他貴族的認可,畢竟與塔塔人戰斗的經歷實實在在。奧爾加涅非常奇怪。
在自己身邊時,劉氓覺得她就是個恭順沉靜的小丫頭。無奈中派她去幫助扎薩克和馬特維兩個糊涂蟲處理庫曼人事務,劉氓才發現不對。
可能是克揚可汗遺傳因素作怪,她在庫曼人中依舊沉靜不喜多言,可一說話就殺伐果斷不容爭辯。而好勇斗狠的庫曼人就喜歡這個味道,在扎薩克面前他們還會蹦起來找茬,在奧爾加涅面前到恭順的像只小狗,實在讓劉氓啼笑皆非。他沒去想過,這種現象在包括庫曼人在內的東方人不是個例,成因卻顯悲涼。
奧爾加涅同樣是一身骷髏騎兵裝備,不過頭盔上裝飾一朵很大的鐵玫瑰,背后旗幟上的骷髏也被漢娜設計成鮮花骷髏,恐怖和美好構成奇妙的和諧。
見劉氓沒帶頭盔,冰冷雨水順著臉頰流入頸間,她低聲說:“陛下,要不你去妮可的馬車中休息一會?已經走了一整天了。”
休息?扭頭看看,妮可的馬車停在不遠處,小丫頭正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劉氓笑了笑,甩甩金發上的雨水說:“大家不都在淋雨么,再說小馬車里坐著憋屈。”
奧爾加涅眼底閃出些說不清的光彩,她還要說什么,劉氓已經催馬順著隊伍跑起來。他縱馬奔馳一段,猛地勒馬,擺出拿破侖的造型高呼:“帝國!榮耀!”
“帝國!榮耀!”士兵們愣了片刻,跟著高呼起來。一開始大家還顯得有些凌亂,隨著劉氓有節奏的引導,恢弘的氣勢震撼山岳,凄風冷雨也被甩得沒影了。
隊伍路過一片森林,劉氓心中沖天豪氣也沒了蹤影。大概有近千名流民躲在林中,在冰冷的雨水中瑟瑟發抖。見到凜然而過的隊伍,只有孩子眼中還能迸發出一點火花,其余人連恐懼不安的表情都懶得生出。
這些人應該是從勃艮第過來的,指望在森林中能混到點吃的。可世間并沒有樂土。看著這些衣衫襤褸形如鬼魅的農夫,劉氓心中終于生出點悲憫。可他沒有辦法,流民千千萬萬,瓦本他都管不過來,何況別國。
通過這一地段,見士兵多少受了影響,劉氓下令停止前進。等大家排好隊列,他縱馬奔上一處土坡,默默看了眾人半天,才高聲說:“你們中很多人都有過剛才那些人的經歷,我不知道你們現在心中怎么想,作為瓦本公爵,我感到很慚愧。”
士兵們都不說話,但眼神卻投射出心中的復雜情感。劉氓等大家都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接著說:“人生來就要忍受苦難,要贖還罪孽,這無法改變。作為領主,我的罪孽更加深重,但我愿意替大家承擔罪孽,愿意讓大家在衣食無憂的情況下感念天父的慈愛。要走的路很長,但我有信心,因為我看到你們堅定的目光!前進!帝國!榮耀!帝國!希望!帝國!”
這次士兵們迸發的激情比剛才還要可怕,森林中的野狼狗熊都被嚇得狼狽而逃。劉氓對自己裝逼水準大漲感到滿意,等隊伍義無反顧的繼續開拔,屁顛顛的回到奧爾加涅等人身旁,得意之情藏在心底。
扎薩克等人心情亢奮,恨不得抓住劉氓的腳猛親,奧爾加涅卻顯得冷靜許多。她默默走了一會,突然問道:“陛下,我聽說弗萊堡的商人已經開始猶豫,您為什么還要打這一仗?天氣也不好,大家走得很慢…”
見奧爾加涅跟自己說話時老顯得戰戰兢兢,劉氓鼓勵的笑笑,回到:“商人總是搖擺不定,這次行會事件多少會對他們造成影響。我得到消息,弗萊堡已經加入瑞士同盟,不會再跟我談判了。我要用武力打出瓦本公爵的權威。至于天氣,我們不好受,對方也不好受,這也許更能體現突然性。”
感覺奧爾加涅的確是在認真思考,還有所領悟,劉氓就繼續給她說一些自己亂七八糟的戰術思想,征途到顯得溫馨許多。
距離弗萊堡十公里左右,天色已經昏黑,劉氓還是派出十幾個小隊撒開了搜索,將一切可疑人等抓起來。再過一陣,他命令主力部隊穩速開進,到達弗萊堡后在城池外兩公里處扎營,本人則帶著500近衛隊加速前進。
弗萊堡位于萊茵河附近一條支流形成的半島上,南面六十多公里處就是萊茵河大轉彎。城市本就三面環水,北面通往平原方向也挖掘了護城河,算是徹底成島嶼了。劉氓帶隊趕到時,弗萊堡已經籠罩夜幕之中,只有城頭碉樓內閃爍著朦朧的火光。
摸進城外一個臨河的小村莊,劉氓放松下來。只有十幾棟房屋的村莊一片死寂,每戶門前都有一個幾乎隱入黑暗的模糊身影。
“會長,弗萊堡牧區主教已經入會,事情已經辦妥。因為天氣問題,北門只有近五百行會武裝守衛,其余兩千多人分散在城中各處…”虔誠亨利會的一名片區執事一邊領著劉氓進入村莊,一邊低聲匯報。
“好,你去準備吧,我們這就過去。”劉氓點點頭,吩咐他去城下招呼,又回頭對古納爾說:“北門這五百人一個也別給我跑掉,動靜要大,然后在城門附近放幾把火就撤出來。好好干,別給我丟臉。”
古納爾依舊憨憨的咧嘴一笑,帶著人扔下馬匹,列隊隱入夜色。劉氓知道自己是白囑咐。古納爾看起來憨厚老實,心里卻有些小九九,不是個冒失的人。其他小弟也不用擔心,維京海盜么,偷襲是他們拿手的事情。
伸了個懶腰,劉氓覺得有些無聊,正想找間屋子暖和會,順便看看有沒有小蘿莉可以調戲,奧爾加涅和妮可帶著幾個人過來了。
妮可眼力好,首先奔到他身邊,結果腳下一滑,一頭撲進他懷里。連羞帶怕,差點哭出來。看著她朦朧中很是委屈的小臉,劉氓心中一暖,那些別扭感也減輕不少。
奧爾加涅沒妮可這么隨意,她湊到劉氓身邊,猶豫著問:“陛下,我還以為…”
“還以為我也跟著去偷襲?失望了吧…”見她吭哧著不知該說什么,劉氓笑著打趣道。
奧爾加涅臉一紅,幸好夜色中看不出來。她定定神,接著說:“不,不是…,我是不明白您為什么只讓近衛隊偷襲,讓大部隊扎營。這樣應該控制不了弗萊堡吧?”
“明天你就知道了。回去吧,告訴扎薩克,營地慢慢修,我們要駐扎一段時間。”
見劉氓不明說,奧爾加涅也不再問,自己琢磨著回去了。妮可,仰頭看看劉氓的臉,見自己留下沒問題,趕緊掙出他的懷抱在一邊裝乖。
劉氓沒空跟她打趣,帶上幾個人繼續往城下走。到了四五百米處,吊橋開始咯吱咯吱緩緩放下。一些人影在城墻上晃動,城門塔樓附近像是有什么動靜,隨即安靜下來,夜色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