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多數(shù)事情不能掌控,那就要學會適應(yīng),學會忽視,甚至學會理所當然的逃避。劉氓早已學會這些策略,并應(yīng)用自如,可日常事務(wù),或者說情感中,他卻總是拘泥,無法放開。也許這本就是人的復(fù)雜之處,但他嘗試改變,也有效果。他沉醉于各項事務(wù),仿佛突然間發(fā)現(xiàn),這才是最大的享受。
法蘭克尼亞。亞尼斯宗主教的提議非常到位。法蘭克尼亞國王暫且不說,兒子在意大利和的黎波里塔尼亞混的風生水起,別無他愿。雖然援助相對于民眾遭受的苦難杯水車薪,以往虛無縹緲的德意志王國卻化作現(xiàn)實,觸手可及,似乎德意志人混亂和孤苦無依一去不返。
波西米亞。艾利什卡等人改變策略,一方面廣泛謀求法蘭西、波蘭以及北方各國支持,獲取道義上優(yōu)勢,另一方面不停派出小股部隊騷擾。不止是布拉格周邊,甚至擴散到法蘭克尼亞和西里西亞。
對各國質(zhì)疑或調(diào)停,劉氓一句話擋回去,這是德意志內(nèi)部事務(wù),別插嘴。對小股部隊騷擾則是針鋒相對。
你騷擾?好,我依托比爾森、布拉格、霍日采三座大城,全面動員歸附自己的波西米亞本土力量,在近衛(wèi)步兵協(xié)助下逐村逐鎮(zhèn)向北推進,一步步壓縮艾利什卡等人空間。另一方面,加快教會和政務(wù)體系構(gòu)建步伐,謀求既成事實。法蘭克尼亞兵力除撤回本國,其他用于防御,騎士團、近衛(wèi)騎兵和黑森公爵部隊則隨時準備決戰(zhàn)。你有時間,我更有,看誰玩的過誰。
薩克森一方面要應(yīng)對日益囂張的瑞典和丹麥,一方面要解決瘟疫危機,似乎無法抽出手支援艾利什卡。但塔博爾軍改變策略,開始向漢諾威方向轉(zhuǎn)移。劉氓不知道他們跟薩克森達成何等協(xié)議,但處于薩克森縱深,徹底解決短期內(nèi)無法做到。
下洛林方向,尼德蘭各城邦似乎只是擺個樣子,沒任何實質(zhì)行動。想想也是,一對商人控制的城邦,達成一致才叫見魔鬼,能募集萬把兵力支援艾利什卡已經(jīng)難能可貴。
真正讓劉氓頭疼的倒是小腓特烈。這家伙似乎發(fā)了性子,奧地利全國動員,對維也納不管不顧,在林茨和布爾諾兩個方向跟巴伐利亞、摩拉維亞死磕。大讓娜幾次來信暗示,讓他趁機徹底解決奧地利,可他總是以匈牙利正在動員由打馬虎眼。真的放平小腓特烈這個對頭和朋友?他下不了決心。
不光這些,內(nèi)部他也沒放下,開始關(guān)注以往不重視的阿爾薩斯、上洛林和新得到的美因茨、特里爾加強瓦本集權(quán)化。強化法蘭克尼亞、黑森、巴伐利亞、摩拉維亞各國同步和溝通機制,讓各地貴族加入以斯圖加特為中心的大圈子,除稅賦收繳使用及各自貴族繼承權(quán)外,司法體系共通,以帝國銀行為中心建立統(tǒng)一金融體系,正規(guī)軍隊原則上由各國選派人員組成的德意志參謀總部統(tǒng)一管理,協(xié)調(diào)分配戰(zhàn)爭紅利,加快德意志一體化步伐。
僅僅半個月,戰(zhàn)爭無所謂,習慣了,德意志一體化雖然還處于謀劃構(gòu)想和制定法規(guī)協(xié)議階段,也把他和眾人累得半死,很多事情就自然而然忽略。除每天去城堡試探,留下給胡安娜和小亨利的小禮物,聽聽聲音,他再沒有別的祈求,也沒有想法。
斯圖加特皇宮內(nèi),德意志王國參謀總部草案擬定完畢,當事各國貴族在弗萊堡親王主持下舉辦酒會慶祝,劉氓當然是一如既往溜號。不過他還沒在起居室換好出門的衣服,漢娜大搖大擺走進來,也不管他的尷尬,沒事人似的吩咐:“喂,不跟那些人慶祝也就算了,一杯咖啡也不請我喝么?”
漢娜對瓦本各項事務(wù)比他熟悉,在法規(guī)、金融一體化草案上可謂是總負責,出的力比誰都多。當世無人敢惹的薩克森小公主這一發(fā)話,劉氓哪敢推脫,趕緊涎著臉吩咐侍從準備。
沒想到,漢娜火氣更大,滿臉譏諷說:“都說你吝嗇,哪知吝嗇的這么離譜。算了,你這破咖啡我也不想喝,去上次那一家,你請。”
那家,不就是你的咖啡館么,那不是喝咖啡,是喝金子。見漢娜已經(jīng)換上便裝,知道她這是要跟自己私下談些什么,劉氓也不多想,趕緊鞍前馬后伺候著一同前往。
兩人徒步去,既不顯眼,也能享受片刻悠閑。走了沒一會,漢娜隨意指指說:“看到了么?”
“什么?”劉氓一頭霧水,除了街道就是人,不知有什么可看的。
“笨啊,我是說危機。”
危機?看看寬闊整潔街道,應(yīng)他的要求,充滿所謂德意志風格的莊重建筑,安逸的市民,沒什么古怪之處。再看看,哦,從服飾看,東歐商旅相對以前比例變大,這自然是他嚴格限制新教造成的后果。
可這也沒什么,加強與東歐交流是好事,與北方聯(lián)盟交流也不算斷絕,法蘭西商人早看到商機,開始扮演二道販子角色。這還造成額外好處,沿海岸流行的瘟疫還未在瓦本及周邊顯現(xiàn)。當然,經(jīng)歷去年痛楚,防御體系已經(jīng)健全,他并不擔心。
想到這,鮑西亞面容浮現(xiàn)眼前,傷感不再那么濃郁,卻綿綿密密,覺得沒有痕跡,又無法釋懷。只是一瞬,他迅速將注意力轉(zhuǎn)向街邊景物,在心中饒有興味的品評,將另兩個即將顯現(xiàn)的面容強行抹去。
見他不回應(yīng),而是神色變幻,漢娜以為他又想起胡安娜和小家伙,就自顧自說:“傻蛋。安逸,知道么?太安逸了。也許是經(jīng)歷的苦難太多,他們享受這平平無奇的安逸。可以后呢?他們的下一代呢?你不能只顧眼前。”
這下劉氓才算是有些毛骨悚然。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這例子在他兩世來說都太多。
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漢娜則滿像是胸有成竹,看也不看他,繼續(xù)說:“你全力維護教會尊嚴,協(xié)助教會發(fā)展,這很好,信仰是根本。但人們也需要世俗生活動力,否則都修行去算了,誰去展示主創(chuàng)造一切的偉大?”
訓(xùn)完,漢娜出謀劃策:“你看,農(nóng)夫的孩子可以跟你去打仗,用命博取希望。這些市民呢?滿足于衣食溫飽么?再說,隨著耕作技術(shù)完善,越來越多農(nóng)夫會變成市民,你又怎么處理?”
見劉氓還是呆么西西的,漢娜恨鐵不成鋼,伸手給了他個腦蹦,這才說:“你那海外聯(lián)絡(luò)署就是讓貴族騎士博取揮霍用度和榮耀用的么?你該制定政策鼓勵普通市民去參與,最起碼是有想法有熱血的年輕人去參與,這必將給市民帶來活力。”
劉氓正覺得茅塞頓開,漢娜又嘮叨:“還有,僅有進取心不夠,還要有優(yōu)越感。他們衣食溫飽,這暫時相對別國很幸福,之后呢?沒別的了么?你只讓教會指導(dǎo)平民孩子學些字母,學些圣經(jīng)內(nèi)容,這夠么?你就沒想到給平民開設(shè)些學校?還是你覺得他們不配有學識?讓一個國家的民眾整體上比別人優(yōu)雅,這難道不是君主的榮耀么?哼,我已經(jīng)自己出資開設(shè)兩所學校,有些人很不樂意,我不在乎,但我希望你不要搗亂。海外聯(lián)絡(luò)署我也安插些貧民進去,也希望你不要阻撓。”
這丫頭…。作為一個兩世為人的新社會五好青年,舊社會教會之盾,劉氓只覺得體無完膚,打腳底板羞愧。
“又笨又蠢。告訴你,我是自由自在的漢娜。在你這該死瓦本,我花的心思比薩克森多百倍,費的力氣多千倍。不管你今后娶誰,都別想把我趕走。”
這丫頭…。劉氓徹底被打懵了,訕訕說:“要不,你當瓦本公爵夫人…”
“做夢去吧”漢娜又是當頭一個腦蹦,隨后卻垮下臉,黯然說:“誰要愛上你,或是跟你有牽扯,那就是她最大罪孽,將經(jīng)受比煉獄之火更大的痛苦,我才沒那么傻…”
某位大大說:德意志女人像龍騎兵。劉氓只覺得,漢娜就像維京海盜,除了兇蠻不講理,再沒什么缺點。但說者無意,漢娜最后的話卻讓劉氓心頭涌上無盡苦澀。消失的容顏難以追憶,就這兩天,胡安娜將帶著小家伙離去,同行的,還有早已失去頑皮天性的小妮可。
這話題讓漢娜也沒了談性,默默挽著他走了會,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錯過咖啡館,只好又往回走。到了門口,漢娜似乎想起什么,小聲問:“你準備娶那不勒斯的讓娜?”
劉氓無法回答。
“要不東羅馬的卡特琳娜吧,我的家族就有東羅馬公主注入的血統(tǒng),茜茜的韋爾夫家族也有。”
劉氓之前也考慮過,但這勢必牽扯兩個帝國,兩個教會融合問題。他還沒嘗試與卡特琳娜溝通,但其中的困難可想而知,他也不認為短時間能解決。除非另行選擇一個東羅馬皇帝,而其中蘊含的風險他也無法預(yù)估。
似乎漢娜最合適吧?他又看看漢娜,只得到一個白眼。
“別想了,要不就是克羅地亞的讓娜。她出身安茹分支,女兒是法蘭西王后,能獲得各方認可擁戴,為你付出的艱辛也不比任何人少。”
邊說,邊帶他走上二樓,漢娜卻突然停下,眼底聲音懊惱地說:“哎呀,你看我。本來是想讓你跟茜茜聊聊,讓她開心些,卻扯了這些…”
這丫頭…。劉氓第三次近乎崩潰。茜茜該如何勸解?他是勸解別人的料么?他自己又該誰勸解?漢娜顯然不管這些,推開一扇門,把他甩進去扭身就走。
茜茜正低頭品一杯咖啡,聽到聲響,不過抬起頭淡淡一笑。劉氓能感覺到,兩人之間已經(jīng)筑起一道無形的墻,而她嫁給消費特例以后都沒這情況。
小心坐下,悶了半天,劉氓下意識說:“茜茜,對以后有考慮么?你看,解除婚姻也沒那么難。如果真的無法相處,你可以徹底離開維也納,跟那個人結(jié)合…”
劉氓訕訕的說不下去,只見茜茜眼中先是納悶,隨后是憤怒,最后變成寥落無奈。又帶著一絲譏誚笑意看他半天,直到他低下頭,茜茜才嘆口氣說:“表哥,你覺得我很下濺是么?我怎么知道會這樣,我根本就沒想過,原來…,這是不可能的…”
茜茜說著說著就伏案痛哭,劉氓手忙腳亂站起來,卻滿心酸澀,不知該如何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