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湊在劉氓侍女身邊不住摸索詢問的女兒,阿爾布雷西特有些溫馨,再看看在馬下扭成一團的劉氓和古德里安,又有些哭笑不得??蛇h處沖天的煙塵和隱約的嘶吼聲告訴他這不是親友相會時光。
論搏斗,古德里安根本不是對手,可劉氓還是跟他打得起勁,在阿爾布雷西特以長輩的口吻幾次責備后,他才甩開對方回到馬上,古德里安也怏怏照辦。
仔細看了劉氓半天,阿爾布雷西特沉聲說:“亨利,你能放過那些人么?他們不會留在南方。”
劉氓回頭看了半天,笑著說:“行?!?
阿爾布雷西特欣慰的點點頭,繼續說:“德意志戰亂持續太久,應該平靜上一陣。我聽說路易他們想推舉你當選德意志王,其實我也有這個意思。不過北海那一直不平靜,你覺得該怎么辦?”
劉氓腦子里飛快的閃了一下。埃里克帶人依托北海邊一個夾在兩峭壁之間的峽灣建立了基地,在科隆的物資和技術支持下,已經發展成擁有二十余條百噸以上戰船的龐大海盜隊伍。這些家伙充分發揮祖先不講理的傳統,神出鬼沒,見誰搶誰,鬧得阿爾布雷西特和瑞典、丹麥等國苦不堪言。
因為本身就具有高度認同性,加上都舉起了耶穌基督的大旗,這些家伙甚至在瑞典爭取了幾個據點,招攬了一大批還不忘祖先輝煌的居民。最近,瑞典國王為了安撫這些不省事的同胞,干脆將那些控制不了的地盤封給了埃里克和琳奈,兩人成了瑞典和羅馬帝國雙料貴族。
最可笑的是,一拉譜系,兩人的父親古德曼德森居然是瑞典國王挺近的堂兄弟,跟丹麥和挪威王室也有親戚關系…。細想想這也不奇怪,北歐貴族本就出身于世襲大首領,也就是Jarl或lord,跟蘇格蘭、愛爾蘭王室扯上親戚都不奇怪,英格蘭則是法蘭西化的諾曼人,隔得有點遠。
想到這,劉氓點點頭,笑著說:“北海那幫家伙我也略有所聞,聽說他們開始騷擾立陶宛,甚至是英格蘭了,德意志應該會平靜些…”
阿爾布雷西特只想罵街,可惜劉氓變壞還有他教導的因素在內。征戰,歉收,北德意志墾殖,還未完成的宗教體系,南方貿易通道阻隔,他實在需要恢復時間,也只能點頭默認。
閩采爾等人幾乎是光著膀子逃入波西米亞,阿爾布雷西特、路易公爵、小腓特烈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劉氓身邊又多了漢娜這個小尾巴,經過圣誕瞻禮前夕的審判,德意志似乎平靜下來,可劉氓的心無法平靜。
斯圖加特舉行了盛大的凱旋儀式。貴族們無話可說,平民的富裕階層雖說沒得到真正的權利,對經營環境也算滿意;其他平民…,只要能生存,他們愿意相信神父的話??稍谶@至少表面上衷心擁戴的歡迎隊伍里,劉氓沒見到西爾維婭。
壓抑心中的失落和酸楚,劉氓在歡迎宴會告一段落后宣布了瓦本進一步改革的詔令。
所有貴族領地固定在現有狀態,貴族除與公爵協商的貢賦外不承擔其他稅務,領地發展自行決定。領地內農夫必須入籍,解除與領主的人身依附關系,除了什一稅外,不承擔其他公國稅賦,但領主要代為承擔低于自耕農的稅賦。領地內商人、工匠不在此列,除土地租用外與貴族無任何關系。
所有貴族一出生就是公國候補軍官,由公國總參謀部統一安排學院學習和升遷,如果軍功卓著,可在公爵對外征服或繼承的領地增加封地,世襲爵位也因此而提升。
現有普通騎士全部擺脫對領主的依附關系,加入瓦本公國軍隊,以后的騎士全部由加入軍隊的軍官中產生,不再領有份地,但可在公爵對外征服或繼承的領地上獲得封地和相應爵位。
貴族和在籍自由民的民事、刑事訴訟由公國法庭和宗教法庭共同管理。公國立法,法律原則由公爵決定,條文和增補由貴族、市民、農夫選舉的議會決定,公國法庭法官一并選舉產生,但就任后脫離原有身份。原則上,自由民財產和自由受法律保護,任何人不得侵犯,但是,公爵具有行使緊急狀態權。
政務人員實行招募制,不限定出身,但只對公爵負責。
教會財產獨立,什一稅以家庭為單位收取,核定后夫妻有生之年不更改。教會事務歸教廷管理,公爵有人事推薦權。
眾人是越聽越郁悶。說白了,這貨就是把既得利益固定化,對自己的產業和奴隸只字不提,還更加獨裁了。貴族利益得到保證,但喪失軍事獨立性,還跟公爵綁在一輛戰車上。自由民除了公爵看不見的時候擁有點生命權和財產權,他不在的時候事情有人管,其他屁也沒有。
對貴族來說,形勢比人強;對自由民來說,這好歹比以前強,大家只好默認。
漢娜不喜歡熱鬧,已經提前跟妮可、小讓娜回去,這導致劉氓回城堡時孤孤單單的。一路上他都心思繁雜,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城堡近在眼前時,他心中突然變得平靜。
城堡似乎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宮女和仆從對他更加敬畏。有些面熟的像是要祝賀或迎接,往往是話未出口就施禮后匆匆逃離。劉氓也不想跟任何人說話,進門徑直回到臥室。
日落還有一段時間,房里已顯昏黃。西爾維婭坐在臥床對面的窗邊,透過霜花尚未占據的玻璃中央靜靜望著遠處,似乎沒有什么情緒波動。聽到劉氓進來的聲音,她扭頭看了看,淡淡的笑笑,繼續望向窗外。
覺得她跟平時有些不一樣,可半天也沒想明白哪里不同,劉氓干脆默默走到床邊坐下,細細觀察。她穿著件淺灰色緊領便裝,除了左右鎖骨處簡化的鷹徽和鳶尾花再沒有其他裝飾,一直圍到頸衣領的頭巾遮住優美的脖頸。
劉氓這才明白哪里不一樣,她以前都裹簡單些的頭巾,好像很喜歡他欣賞自己的脖子,頭上一般都帶著簡潔的金冠。也許這樁婚姻并不美滿,她卻為此驕傲,或者說自信過。他心中莫名的平靜終于被打破,失落和煩躁變成主流。
西爾維婭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依舊看著窗外,輕聲說:“亨利,我想去斯圖加特圣母修道院住一陣?!?
她平靜的語調讓劉氓心里有點涼,他自己也弄不清心底的企盼,下意識問:“什么時候回來。”
“我也不知道,也許天父會將這一切改變?!?
西爾維婭依舊平靜,平靜的讓劉氓失去了思維能力,耳邊只剩下她飄渺的聲音?!昂嗬郧拔也⒅滥切┺r夫是什么樣的人,是你讓我了解到他們一樣虔誠,一樣有美好愿望;是你將瑪蒂娜、薩比娜和佩特拉帶到我身邊,讓我明白他們一樣有自己的智慧和驕傲…”
劉氓并不知道西爾維婭說了多久,也不知道她何時離去,只知道夜幕早已籠罩這世界。
有人點亮了蠟燭,劉氓猛然驚醒。茫然看著擺出晚餐的女孩,他問道:“你是薩比娜還是佩特拉?為什么不跟著皇后?!?
女孩一驚,低下頭說:“我是佩特拉,薩比娜跟著皇后?!?
劉氓有點明白西爾維婭的意思,卻不知該如何去做,或者說知道該怎么去做,卻不愿卻想,不愿去做,他已經習慣。
他搖搖頭,起身走出房間,奧爾加涅和妮可站在門口。妮可想說什么,最后還是忽閃下眼睛溜走。奧爾加涅原本就沉靜的面容又多了些滄桑。她也沒說什么,只是用帶著點歉疚和茫然的眼神看著他。
對她,劉氓無法說什么,輕輕拍了拍她的臉,繼續向外走,他覺得寒夜會讓他忘掉煩惱。在后院站了一會,他感到有人走出城堡,回頭一看,是大讓娜。他微笑示意一下,繼續看著清冷的月色。
大讓娜一樣看著月亮,沉聲說:“每個人都不會天生是好君主,也不會天生是好王后。在目標明確的情況下,君主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不要受任何干擾。有些事情的過程也許讓人無法接受,結果卻是美好的。西爾維婭還沒有分清一個人和一群人的區別,你已經分清了,就堅持下去吧,她會回來的?!?
劉氓扭臉看了看,月光下的大讓娜臉上不再有那絲令人不快的傲氣,帶上了令人感慨的優雅。
轉身看著劉氓,她接著說:“我也有過美好的夢想,有過失落和痛苦。但我們沒有選擇權,要么走下去,要么讓平靜的虔誠充滿一生,是么?現在我只想去做點什么,做點可以讓譜系中加上標注的事情…”
劉氓沒聽下去,點點頭,漠然走回城堡。走到自己門口,他又想起什么,接著來到費麗達的房間。費麗達不在,只有她同屋的女孩悠閑的翻檢著一疊信件。
“費麗達呢?”看到那些信,劉氓又感到心里不舒服。
“她跟著公爵夫人走了?!迸⒚H换卮穑凵耧@得有些不安。
劉氓悶聲回到臥室,幾十天來第一睡在這張床上,只是西爾維婭甜美的的氣息還在,人卻已經離去?;杌璩脸了桨胍?,他感覺有人在撫摸自己的臉,那氣息有些熟悉,莫名其妙讓他腦中泛起前世某些記憶。他不想弄清這是誰,握住那只手,將她拉進懷里,擁著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