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氓還未愣頭青到將對手名義上首領,勇敢使者,美麗王后,或者說不上的登門親戚扔出窗外的地步。那也許夠囂張,夠震懾,夠惡趣味。相反,他還扔下自己的臣屬和軍隊,不顧即將開始的布拉格攻堅戰,優哉游哉護送她去布爾諾。
這也許有點可笑,但他覺得還是該去。
敬請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德意志國王,霍亨施陶芬家的亨利在榮耀戰斗間歇來布爾諾小憩。小腓特烈發來邀請函,散發著芬芳的奢華信箋上卻孤零零這么一句話,落款只有小腓特烈名字,非常潦草。
因為熟悉才不注意禮節,或心懷怨憤?是真心想協商解決波西米亞南部問題,或另有目的?劉氓不得而知,甚至懶得理會。但大讓娜說漢娜這兩天去維也納看望茜茜,會一同前來,并希望好姐妹艾利什卡前去相會,劉氓意動。
因為自己也鬧不清的原因,他這一陣醉心于戰斗,對大讓娜的反復提醒都是哼哈而過。但這不表示他無知,自以為能在自身和周邊復雜情況下徹底跟阿爾布雷西特撕破臉,此時就跟北方聯盟硬抗。他只是本能想獲取更多資本。
另外,或者說主要的,他開始介入波西米亞帶有盲目性,被動性,后來目睹波西米亞混亂與瘋狂,不自覺有了明確目標:恢復秩序。這也是他來這世界后一步步走到現在重要因素。
現在他覺得差不多了,已經控制大半波西米亞,速度、效果和付出收益比都超出預料,波西米亞新教勢力只剩布拉格這最后據點,那就讓他們在那盡情面對自己的怒火吧。
攻擊布拉格的策略已定,時間似乎也充裕,那就應該給自己放兩天假,順道解決或擱置與薩克森及北方聯盟矛盾,協調與小腓特烈關系,共同應對眾所周知的外部威脅。能讓漢娜參合進這件事,說明各方還是希望舒緩解決問題。再者說,布爾諾離布拉格才多遠。
要說還有別的考量,那不愿接受的事面對太多,跟漢娜和茜茜聊聊天,或者只是靜靜呆一會,貌似誘惑力很大。
他做事向來是說干就干,稍作準備就出發,除艾利什卡,大讓娜肯能要隨行,其他也就是一名武裝神父,斯蒂芬等四個侍從和二十名近衛隊員,二十名骷髏騎兵。輕車簡從,一路又毫不停留,半下午就行至庫特納霍拉南方德意志布羅德(應該是現在的哈弗利奇庫夫布羅德)附近。
這里是薩扎瓦河重要渡口,駐扎著千把庫特納霍拉軍隊。一門心思打仗,事務有多,大部分新歸附區都由大讓娜負責協調,劉氓也弄不清這是什么時候安排的。但他認為這沒什么必要,塔博爾精銳抽走,近萬巴伐利亞騎士和長槍兵圍困僅剩少量雜兵堅持的塔博爾基地,攻取也就是這兩天的事。
他打算直接趕到布爾諾,因此招呼屬下解決“問題”,隨意跟領兵軍官聊了幾句就準備繼續趕路。可大讓娜不樂意了,把他叫到車邊說:“亨利,我打算去做奧爾加涅的副官,你覺得怎么樣?”
劉氓一愣,看清大讓娜蒼白臉上說不出的無奈,再看看艾利什卡及兩位女官疲憊木然表情,老臉一紅,吭哧著說不出話。四個女人擠一輛馬車,跟著狂奔百多公里,這事…
回頭惡狠狠瞪斯蒂芬一眼,正要開罵,大讓娜先責備道:“行了,不用責備斯蒂芬,我看見了,他幾次向你示意,你卻不知在想什么,根本不理會。再說,剩下路程多是山地,不但難走,你還不認路,瞎跑什么。今晚就在這休息,明天讓男爵安排向導帶我們抄近路趕到布爾諾。”
說完,大讓娜嘩啦掩住車窗。
劉氓哪還敢違拗,再說的確不清楚這邊路況,只能乖乖讓軍官領著大家前往德意志布羅德城。這座城不大,剛被一名半大孩子男爵繼承,由教會和議會共同管理。領路軍官知道黃胡子不愛交際,城內也百廢待興,也沒什體面地方,加之安全考慮,就低調引領一行人在城郊一座剛恢復的修道院住下。
大讓娜等人洗漱休息,劉氓閑不住,一邊在修道院所在山梁上溜達,一邊窮極無聊向本堂神父和趕來的小男爵和市議會議員了解教會、政務、商貿、耕作等恢復重建情況。
不管是不是為眾人生存做打算,波西米亞豐富的礦產和發達的金屬加工優勢不能浪費。可他畢竟不是這塊料,沒一會就覺得不耐煩,撇下眾人去遛彎。
在一塊可俯瞰山下農莊的巖石上坐了沒多久,背后傳來腳步聲,聽起來是艾利什卡,斯蒂芬像是在后方監視。這小子蠻機靈的,劉氓肚里悶笑一聲。他所以答應護送艾利什卡,也有點小心眼。哪怕名義上的首領也好,艾利什卡離開對布拉格方面會有一定影響,畢竟居中協調的人沒了,離開的原因也會對軍心士氣造成不利影響。
艾利什卡不知想過這些沒有,在他側后站了一會,問道:“黃胡子,你在看什么?”
這話問的莫名其妙,不及思索話后的意思,也懶得思索,劉氓隨口說:“看那些農夫跳半步舞。”
“半步舞?”應該是看了一會,艾利什卡略顯奇怪的問:“就是農夫的土風舞么,有什么可看的?再說,你不是號稱最虔誠的君主么,對這些怎么會有興趣?”
這話就明顯帶有挖苦意味了,但劉氓不以為意。就像他這一陣很少跟大讓娜、奧爾加涅溝通,反而喜歡跟埃斯特羅娜瞎扯一樣,他很喜歡這雙方敵對,卻莫名閑情雅致的滋味。
“為什么不能看?跟巴伐利亞的小步舞一樣,這半步舞是波西米亞特色,是波西米亞鄉間的…,鄉間的標志,甚至對周邊奧地利、摩拉維亞等地都有影響。而且,這是農夫辛苦勞作后唯一的享受,是放松疲憊身體和情緒的一種本能,與為了單純欣賞或放縱而原罪的娛樂有根本性不同,沒什么可指責的。有些神父建議禁止,被我否定了。”
此時,高雅場合不允許,也無法接受華爾茲、波爾卡等粗俗東西登場,因此劉氓能理解艾利什卡嘲諷。當然,農夫跳這舞是另一回事,艾利什卡之類人很少把他們放在眼中。
人因擁有自我約束力而區別于普通動物,又需要,或無法壓制很多動物本能,因此音樂、舞蹈越原始粗陋越具備感應力,就如劉氓前世的爵士舞。這是文明倒退,劉氓卻無權置評,他不認為自己懂得什么是“禮”,這地球文明的起源。
劉氓一通瞎想,艾利什卡也沉默不語。遠處,農夫在地頭圍成圓圈,歡快曲調隱隱飄上山梁。
“這場面應該在波西米亞消失很久了。”艾利什卡突然說道。
見劉氓回頭看自己,艾利什卡勉強一笑,繼續說:“多年前…,也就是我剛認識漢娜的時候,她偷偷帶我看過…”
嘆口氣,艾利什卡又說:“那可是韃靼人陰影籠罩的時候…”
笑一下回應,劉氓扭頭繼續看夕陽下的沃野。又沉默半天,艾利什卡在他身旁坐下,遲疑著說:“表哥,你跟別人完全不同。我相信,你做這一切并不是出于私心,我甚至要承認,再為波西米亞帶來希望上,我深感慚愧,反而要感激你。”
我跟你出身不同,做這一切更像是悔悟,虧欠,而不是向你們一樣施舍。念頭閃過,卻無法當理由說出,劉氓再次笑笑,繼續眺望。
“表哥,我不能理解,既然你…,嗯,我不知該怎么說,也就是,也就是你在這些方面比我們懂得還要多,為大家謀求幸福上,在某些方面比我們做的好要好,你為什么要支持教會,嗯,或者說不能容忍我們擺脫束縛的那點渴望呢?我們并非不虔誠,只是希望有點空間自己去體悟主的慈愛罷了,我覺得…”
“你覺得好就去做,我有自己的理由,你們所無法理解的理由,甚至是多年后才會被印證的理由。”一聽艾利什卡開始埃斯特羅娜那套老生常談,劉氓不耐煩的打斷她話頭。
他起身走了沒幾步,消失半天的斯蒂芬匆匆走來。見他點頭,斯蒂芬直接匯報:“陛下,塔博爾軍隊離開黑森林,但沒有進入布拉格,而是向薩克森方向開走。黑森公爵沒有追擊,繼續封鎖布拉格西面。我們這邊,已經在城下七百碼建立陣地,今天嘗試炮擊,效果很好。但城內抵抗決心也很強,可以說不畏傷亡。已經在趕制大型投石機,三天內可以投入使用。”
“好,不管塔博爾軍隊。去薩克森?他們能干什么。除了本地制作,還可以從斯圖加特運一批燃燒彈過來,聯系米薩基里亞神父或達芬奇勛爵。事先告知,然后逐步摧毀城區。還有,來之前據說有人要打德意志區和約瑟夫區(布拉格猶太區)主意,告訴他們呢,敢動手,布拉格會寸草不生。”
說完,劉氓又想起點事,接著說:“給伯爾尼去信,讓帝國銀行進駐庫特納霍拉,組建鑄幣廠,也方便給市民農夫提供小額借貸。”
說到這,他又想起埃萊諾娜。這女人默默做一切,他卻把她忘在西里西亞了。以梅第奇家族的網絡,協助帝國銀行拓展貌似個好主意,圣殿騎士團和洛倫佐不是跟法蘭西查理打得火熱么?由此,他又想到條頓騎士團,一道煙跑回去找大讓娜商量,根本沒想起身邊的艾利什卡,也不可能注意到她原本疏散些表情又變成復雜仇恨。
“你呀…”大讓娜正在教導少年男爵,對劉氓這沒頭沒腦架勢無可奈何,只好說:“情況還好,我已經勸說利沃尼亞騎士團的康拉德團長拒絕承認奧伯瑞斯特團長身份,讓他宣布代表條頓騎士團向梵蒂岡效忠,應該沒什么大問題。但他面對瑞典,困難很多,在這方面你還是要跟海德維格溝通,不能讓誤會…”
眼見劉氓不耐煩了,大讓娜嘆口氣,轉而說:“亨利,去布爾諾,你要聽漢娜的好么?相信我,她識大體,而且一切為你著想,只為你著想…”
專門囑咐這,什么意思?劉氓從大讓娜眼神中看出些別的,卻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