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之,只要是可以削弱和貶低心靈的事物,都足以破壞心靈處理從最小到最大的一切事情的能力,使它任何事情都做不成。因此,最關鍵的是讓心靈處于有力而強大的狀態,并可能隨時以這種狀態為服務。
假如,有人的目的只是追求物質財富,那么我們可以相信:他的生產物質財富的才能將逐漸喪失,最終會跟獸類一樣,既無鑒別物質財富的能力又不會使物質財富的生產發展。第十七章 為什么在平等和懷疑盛行時期應當把人的行動目標放長遠一些在宗教信仰的影響非常強大的時期,人生的最終目標被人們放在來世。
因此,這個時期的人自然而然地,或者說心甘情愿地習慣于凝視著一個固定不動的目標,一連多年,并不停地努力奔向這個目標;在隨心所欲的前進過程中,他們學會了抑制許多轉瞬即逝的小小,而滿足于自我心中的那個偉大而永恒的志望。就算是這些人在忙于現世的事情,這種習慣同樣也在指導他們的行動。在現世的一切行動中,他們愿意為自己定出一個明確的總目標,并愿意盡他們的最大努力直奔這個目標。他們有總的規劃,并孜孜不倦地終生去追求,而不會天天改換目標,以追求新的志趣。
正因此,篤信宗教的人民能夠經常完成目標長遠的事業。人們可以看到的是,他們在追求來世的幸福的同時,也掌握了獲得現世幸福的重大秘密。
宗教使人養成了待人處世都考慮來世的習慣。從這一點而言,宗教對現世幸福的促建作用并不亞于其對來世幸福的這種作用。這也是宗教的主要政治作用之一。
然而,隨著信仰之光的暗淡,人們目光逐漸變得短淺,最后讓人覺得自己的行動目標每天都擺在眼前。
人們一旦習慣于不再考慮死后將是怎么樣,便會輕易對未來采取滿不在乎的態度,而這種態度又是最適合人類的某些本性的。人們一旦不習慣于把自己主要的希望置于長遠的目標,自然而然地,他們就想盡快實現眼前的一些??;當他們對永生表示失望后,他們急于追求現世幸福的樣子,就仿佛他們真的只能活一天了一樣。
因此,在懷疑盛行的時代,最可怕的便是人們不斷地受日常偶發的欲念的驅使,拋棄那些必須經過長期的努力才能達到的長遠目標,而不愿意再去做那些長期的、穩妥的和偉大的事業。
處于這種狀態的民族,如果有一天它的社會情況民主化了,則上述危險將會變得更加嚴重。
當廣泛的競爭為所有人敞開大門,每個人都在不斷設法改變自己地位的人,財富在民主的動亂當中一瞬間就可以失散或積聚時,人們的頭腦便極易出現各種各樣的幻想,想到突然發財,想到得失俱易的巨額財富等。社會情況的這種不穩定性,又不斷加劇了人們的易變性。由于命運的這種變化莫測,人們便只顧眼前了。于是,現在掩蓋了未來,人們也不再想了明天。
在由于不幸的巧合而使民主制度和不信教的思想同時風行于一個國家時,哲學家和執政者要做的大事便是應當不斷地號召人們以長遠的眼光看待人的行動目標。
道德家們在潛心研究自己所處的時代和國家的精神時,應當學會保護這種精神。
他們應當不斷努力,向同時代的人指出,就算在動蕩連綿的條件下,人們也可以規劃并實施長期的事業,而且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困難。他們還應當讓同時代的人明白,雖然人類的生活條件有所改變,但人們可以用來促進現世繁榮的方法仍未改變。不管是不是民主國家,人們要使渴望幸福的共同激情得到滿足,只有抗拒眼前的許許多多的個別小。
執政者的任務也是非常明確的。
無論在什么時代,領導國家的人都必須高瞻遠矚,特別是在民主和懷疑盛行的時代,更是應當如此。民主國家的領導人照此做了之后,不僅可以通過自身的實例使人們學會處理私事的方法,而且可以使國運昌盛。更重要的是,執政者在為政當中,必須盡一切力量排除沒有長遠打算的僥幸心理。
在貴族制時代,因為整個制度和輿論已使人們積久成習,只會循規蹈矩,慢慢騰騰前進,所以侍臣的無功受祿和突然得寵,只能在貴族國家里產生短暫的影響。
但是,由于在民主國家,人民只顧著忙自己的私事根本不關心這些事,假使出現這樣的事情,便會產生極大的惡果。因此,在懷疑主義和平等同時盛行的時代,首先應當防止君主或人民的隨心所欲,使人盡其才。不能讓那些野心家輕易地登上高位,應當使每一次晉升都是本人努力的結果,使任何目標都必須經過長期努力奮斗才能達到。
政府應當努力使人們恢復對未來的憧憬,這已經不能指望由宗教和社會情況來恢復,而要以實際行動來教導公民,讓他們知道財富、名譽和權力等,都是靠勞動取得的,明白要想獲得巨大的成就,必須訂立長遠的目標,而凡是經過艱苦努力獲得的東西都是持久的。
當人們習慣于預見目前應做的事情的長遠發展,并仔細規劃工作的時候,就永遠不再會使自己的思想被現實生活束縛,而是能隨時沖破限制,往遠處看。
因此,假使人民習慣于在現世便考慮未來,則用不著指示他們,他們就會自動去接近宗教信仰。
由此可見,使人們不經過宗教而能達到指定目標的辦法,大概就是我們今天僅有的,通過漫長而彎曲的道路讓人類建立起信念的辦法。第十八章 為什么美國人認為一切正當的職業都是高尚的在沒有世襲財產的民主國家里,人們都依靠勞動生活,有的依靠勞動的積蓄,有的依靠也是勞動者的父母而生活。因為勞動是每個人人生必要的、自然的和正常的條件,所以有關勞動的觀點從四面八方進入人們的思想。
在這樣的國家里,輿論不反對勞動,都贊成勞動,勞動不但不下賤,反而非常光榮。比如在美國,每個富人都認為,正是因為有輿論支持,他們才可以用自己的余暇去盡某些應盡的公共義務。如果他們一生只為自己度過,死后將會聲名狼藉。許多美國的富人,為了逃避這種勞動義務而逃到歐洲。在歐洲,他們尋找到了仍把清閑自在視為光榮的貴族社會的殘余。
平等不僅恢復了勞動觀點的名譽,更為重要的是,它提出了靠勞動牟利的觀點。
在貴族社會,其實人們并不是輕視一切勞動,而只是輕視牟利的勞動。如果勞動是為了實現個人的抱負或者只是為了修德時,勞動依然是光榮的。但是,在貴族制社會,這些為榮譽而勞動的人往往同時趨利,他們只是會把這兩種愿望藏在內心不向外表露。他們偽裝得非常好,并且他們容易隱瞞,他人完全看不出兩種愿望是相結合的。在貴族制國家,幾乎所有官員都在要求為國家服務的同時表示放棄利益的。在他們看來,薪俸是小事。他們對此并不斤斤計較,并且常擺出一副根本不會去考慮這個問題的姿態。
因此,牟利的觀念仍然和勞動的觀念有所不同。雖然在事實上這兩個觀念有時結合在一起,但是在思想上它們還是分開的。
相反,在民主時代,這兩個觀念總是昭然聯結在一起的。由于每個人都有追求財富的,每個人的財富都為數不多并且時時在改變,他們都需要多增加自己的財富,同時為子女多積點財富,所以他們都清楚:自己的勞動,就算不全是為了牟利,但至少也有部分是為了牟利。甚至于那些主要為追求名譽而勞動的人,也必須得承認自己的作為并不只是為名而已,并且不論愿意與否,他們總是把求生的愿望混進求名的愿望中去。
如果每個人都認為勞動是人生光榮的必然條件,而貴族因為接受薪俸而承認勞動縱使不是全部為利,至少也是部分為利,則存在于貴族制社會中的那種職業之間的鴻溝便將消失。雖然各行各業并不完全相同,但至少有一點是相同的。
這一相同點即是:每一個行業都是為了賺錢而付出勞動的。每個人都領取的工資或薪金讓彼此具有了相同的外貌。
僅這一點就足以說明美國人對于各種職業的看法。
在美國,從事服務行業的人覺得自己是在勞動,而且看到周圍的人無不勞動,所以他們決不認為自己低人一等。他們不會因想到自己領取工資而覺得低下,因為就算是美國總統也是為了領取薪俸而勞動的??偨y是因發號施令而得報酬,而同他們為服從命令而得報酬沒有本質不同。
在美國,各種職業從無高低之分,都是比較辛苦的,也是比較容易賺錢的。所有的正當職業都是高尚的。第十九章 什么東西使幾乎所有的美國人都喜歡從事實業在民主國家中,我認為農業或許是進步得最慢的有用技術。有人甚至常說農業處于停滯不前的狀態,因為好像其他行業都是在跑步前進。
但是,由平等所帶來的幾乎一切愛好和習慣,卻自然而然地在引導人們去從事工商業。
假設有一個聰明、能干、小康、自由并且充滿希望的人。從能過上非常安逸舒適的生活上而言,他還很窮;但從無須擔心缺吃少穿上而言,他又是夠富裕的。他總是在想辦法來努力改善自己的命運。他已經嘗到了物質享受的好處,而擺在他的眼前的還有其他許多享受的好處。他開始努力追求這些愛好,并增加用來滿足這些愛好的手段。然而,人生是如此短促,時間是如此有限,他應當怎么辦呢?
種地,可以讓他的努力得到一定的成果,但是不僅得來得太慢,還要付出艱苦的勞動,并且只能是逐漸地富裕起來。農業只適于已家財萬貫的富人或只求糊口的窮人。我們假設的那個人作出了自己的選擇:他賣了土地,離開家鄉,去另謀一種雖有風險但可賺錢的行業。
在民主社會,這樣的人非常多,隨著身份平等的日益普及,其人數還在不斷增多。
因此,民主制度不僅讓勞動者的人數不斷增加,而且還促使人們去選擇自己最喜歡的工作。同時,民主制度也使得人們不愛從事農業生產,而把人們引向工商業。①這種精神甚至也見于最富有的公民。
①有人屢次指出工商業者過分愛好物質享受,并因此譴責工商業。我認為,他們在這個問題上是本末倒置了。并不是工商業啟示人們愛好物質享受,而是因為人們指望在工商業中使自己的要求得到更加充分和迅速的滿足,也就是說是這種愛好把人們帶進了工商業。如果說工商業加強了人們追求物質享受的,那只是因為人們從事工商業的時間越久,他們的也就越強,他們越是努力滿足,就越是提高。使人喜歡在現世享福的一切原因,都可促進工商業的發展。平等就是這些原因之一。平等對于商業的促進,并不是采取直接使人產生經商愛好的辦法,而是采取間接加強和培養人愛好幸福生活的辦法。
在民主國家,無論一個人是如何富有,也差不多總是不會滿足于已有的財富,因為他認為自己仍不如前人富,更害怕子孫不如他富。因此,民主國家的大部分富人不斷地想辦法發財,他們認為致富的最快和最有效的辦法是工商業,他們自然而然地將注意力轉向了工商業。在這一點上,一貧如洗的窮人的本能同他們的本能一樣,說得更準確些,他們也受最迫切的需求的支配,當然這種需求不同于窮人的那種希望溫飽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