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我便見張熙雯果真在偷偷打量。
于是,裝作視而不見的我,就繼續說道,“想來,肯定是吾喜歡到處討大姑娘小娘子歡心,便在小娘子眼中落了下乘。而小娘子又不是這般粗俗,只看外部條件的女子,以至于討了小娘子之不喜,對吧?”
“汝討不討其他女子歡心,與奴家何干?”
“哦,那肯定就是宮闈深重,小娘子不愿意隨了吾,一輩子受到約束,對吧?”
“宮闈深重,又與奴家何干?再者說,奴家也是喜靜不喜動的性子。”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真是急死個人了。到底是什么原因,惹得小娘子如此不高興,可否直言相告?只要說了,吾一定改。”
“有些事情,就改不了。”
“只要叫事,為何改不了呢?”
“就是改不了。”
“小娘子不說,怎生知曉吾改不了?”
“嗯。。。奴家就是覺得,圣人不該是圣人,倒沒別的。”
“圣人不該是圣人,聽上去讓人犯暈,但小娘子的意思,吾大抵是明白的。的確,誰也沒有選擇父母和家族門楣的權力,其實不止是吾,小娘子同樣如此。可換個角度來看,如果沒有這些淵源,吾何以能和小娘子再次相見呢?說不準,小娘子就要嫁給他人了,吾更會遺憾終身。所以,吾覺得這并非壞事。還有,就因為吾是圣人,以后才能很好的保護小娘子,甚至是爾等張氏一門,可是這番道理?”
張熙雯沉思幾許,卻不知道如何辯駁。于是,就改口說道,“就算是圣人,汝也不能采取如此卑鄙之手段,還讓奴家難看?”
“吾就著實不明白了,小娘子所言之卑鄙手段,亦是何物?”
“就是。。。就是,圣人不能在這種事上,如此脅迫于奴家,必須要奴家心甘情愿。”
“哦,”我刻意露出一臉詫異的神色,驚呼道,“想來,一定是小娘子誤會了。首先,吾真不知道張卿家和小娘子說了些什么?但吾敢保證,吾肯定沒有主動示意過,也沒有半分想讓小娘子難看的意思。這個事情,吾方才就解釋過了。所以,一切都是張卿家擅作主張。包括吾進到這個房間里,其實也蠻吃驚,蠻覺得意外的。有一說一,即便讓吾心中很高興,可看到小娘子為難的神色,我還是忍痛割愛,讓小娘子自行決定去留。嗯,包括現在亦是如此,又何來脅迫之說?做人做到吾這個份上,小娘子還想吾怎么辦?莫不是,要吾現在就走不成?”
說完,我果真起身,就邁步往屋外走。下一秒,張熙雯就抓住了我的胳膊,急道,“圣人若是現在走了,豈不是讓奴家難看?試問屆時,阿耶又該如何怪罪于奴等?”
“嗯。。。那該怎么辦呢?”
“圣人想怎么辦就怎么辦。反正,今夜不許走。”
“那吾是不是可以認為,小娘子也想開了。”
見我開始動手動腳,半分也不老實了,張熙雯直接把被褥裹緊,急道,“奴家只是說,圣人今夜可以和奴家一起安睡。還有,不能有其他的心思。”
想了一想,張熙雯又說道,“圣人可否讓阿娘先行回屋休憩?”
“這是自然。”說完,滿含韻味的我,就淡淡看了一眼手足無措的秦家娘子,然后刻意問道,“小娘子阿娘回屋后,張卿家不會過多怪罪吧?”
“嗯,想來是不會的。”可說完,張熙雯卻有些猶豫起來,“那個以后,阿耶是不是也會對阿娘敬而遠之呢?”
“吾怎生知道?汝之阿耶對待阿娘,向來友善嗎?”
“在眾多姨娘中,也算是很好的,但談不上多看重。”
“哦,既是如此,可就說不準了。不過,如果是吾,一定會敬而遠之,還會束之高閣。”
“為何?”
“沒別的,汝之阿娘在這屋里待了這么久,也不管有沒有什么,總是怕人誤會嘛。至少,也要擔心被吾誤會了。”
“誤會什么?”問完,張熙雯就反應過來,一口咬在我的胳膊上,再次惡狠狠言道,“都怪汝?”
“為何又要怪吾呢?”
“就怪汝。如果不是汝今夜進府,何以多生如此事端?阿娘以后也不會孤苦無依了。”
我只好指著自己的鼻子,極力辯解道,“這。。。這,怎生也怪吾呢?吾進府為何而來,還不是只想見小娘子一面。說到底,不都是張卿家自作主張,害得吾里外不是人,還被小娘子如此誤會。”
“那。。。汝為何要半夜進府?”
“吾方才不是說了嘛,那是因為吾舍不得小娘子之故。”
“即便進府,圣人為何先前不離開呢?”
“嗯,吾是準備離開的,可張卿家不依啊。主人家盛情相邀,吾難道置之不理,如此不近人情嗎?再者說,吾也沒有想到有這一茬嘛。”
輪到這時,張熙雯終于不吭聲了。半響之后,張熙雯終于忍不住問道,“奴家若是隨圣人進宮后,是不是再也見不到阿娘了。”
我點了點頭,“雖不是絕對,可小娘子屆時想出宮,甚至是回北井縣,終歸有些千難萬難。”
“這怎成?阿娘再無子嗣,何人能夠予以照理。還有,奴家也不想和阿娘分開。”
“那個,小娘子即便不入宮,以后嫁給他人了,也遲早要面臨母女分別的場景。這個東西,不是一樣的結果嗎?”
“奴家不管,奴家就是不想和阿娘分開。”邊說著,張熙雯就邊松開被褥,徑直匍匐在我的懷里,還用并不豐滿的胸脯在我胳膊上扭來扭去,直接撒嬌道,“汝不是天子嘛,肯定有法子。”
“吾是天子不假。可天子在小娘子眼里,就是這般神通廣大嗎?”
“奴家就是不管。汝既然是天子,就要替奴家想辦法。”
看著張熙雯狡黠的眼神,我都忍不住想哈哈大笑,只好說道,“其實,想要小娘子母女永遠在一起,也不是辦不到。雖然,令堂的年歲是大了些,但入宮做個宮女之流,還是可以的。只是,宮女每日過于辛勞,吾也實在不愿令堂晚年還如此遭罪罷了。”
“宮女?奴家之阿娘,圣人就這般看待?若圣人如此安排,奴家以后就不和圣人。。。如此那般了。”
“呵呵,”見張熙雯果真將身子挪開,還使起了小性子,我不禁莞爾,打趣道,“那依愛妃看來,吾又該如何安排才好?”
“嗯,圣人就該在宮外建處華麗的宅子,不止好吃好喝供著阿娘,還要有人精細伺候。包括,圣人要準許奴家與阿娘時常見面。”
“要說愛妃前面的幾個要求,都不難辦到。可最后這個問題,卻是為難死吾了。說到底,家里有家里的規矩,宮中也有宮中的規矩,吾既然是皇帝,自然也不能擅自壞了規矩。愛妃不妨想想看,一個宮中妃嬪沒事就外宮外跑,這讓后宮的其余人怎么看,乃至于滿朝文武如何看?”
“奴家都不管。反正圣人不答應,以后奴家就不理圣人了。”
“這樣啊,容吾仔細想想。”說完,我便一拍腦門道,“不如這樣好了,把這個華麗的宅子修在宮里,如何?屆時,愛妃想和阿娘何時見面都可以。甚至,直接住在一起,也都沒有問題。”
“圣人此言當真。”
我鄭重的點了點頭,“自然。只是如此一來,令尊會不會掛懷?嗯,吾也總不能為了討好愛妃,過于惹丈人不快,對吧?”
“如此不堪之人,何談其他?”
“那個。。。即便如此。令堂愿不愿意同愛妃一起進宮,吾等也總要先問聲當事人的意見,對吧?又豈能如此這般擅自決斷呢?”
我這番一提醒,已經有些被繞的迷迷糊糊之張熙雯,終于回過味來,先是連聲點頭稱是。接著,更是感激的在我臉上輕吻一口,這才急匆匆的從榻上爬起來,牽過秦家娘子的手,就激動般問道,“阿娘可愿意同兒一道入宮?”
有一說一,秦家娘子可沒有張熙雯這般單純好糊弄了。包括我先前那副滿含韻味的神色,自然也都瞧進了眼里。說到底,張熙雯可能不清楚母親進宮,還要修建個漂亮的房子養起來是什么意思?已經年歲不小的秦家娘子,又豈能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要說先前,秦家娘子進屋,雖然早已經有了心里準備,但多少能找個被張可旺強迫的借口,自我安慰一二。此番,通過張熙雯的口問出來,還要秦家娘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表明立場,對于一個有臉有皮的女人而言,顯然是很殘酷的。
于是,秦家娘子的臉色是紅了紫,紫了又白,根本就不敢正面作答。可是,不明真相的張熙雯,就因為見不到母親明確的表態,反而多了一些誤會。滿臉不快不說,還開始逼迫更甚。
如此的窘境,更不敢說清楚事情真相的秦家娘子,估計連想死的心都有了,也就差最后摔門而出的勇氣。而看足好戲的我,雖然有意擊垮秦家娘子僅存的良知,但也不想威逼過盛,讓她過于難看。
哦,要問我為何會有擊垮秦家娘子僅存良知的變態心理,解釋起來很簡單。說到底,不管是張熙雯,還是秦家娘子,雖然都解不開她們頭上的枷鎖,也就是沒有抵抗夫為妻綱,父為子綱這個禮教束縛的勇氣,這才半推半就進入了房間。
可是,她們在我眼里的地位,卻是完全不同的。對于張熙雯,我是一種憐惜和愛慕的心態,自然不愿意用強。通過這些循序漸進的手段,本身也就是一種情趣。
很顯然,秦家娘子還不夠格。若不是多了張熙雯的關系,我估計都懶得理睬。再者說,我的這些手段,在一個少女身上或許很有用。可對于一個歷經世事的中年女人而言,就未必有效了,我又何必浪費自己的口舌呢?
說一千道一萬,如果秦家娘子當真沒有一點奢望,現在的我和張熙雯已經你儂我儂了,為何還不肯離開。一副恪守禮數的模樣,并不過分討好于我,這個姿態究竟做給誰看?真以為我年幼,不識人心嘛。嗯,好似我現在也不年幼了。
所以,如果不把她的心理防線徹底瓦解,我是不是哄完張熙雯,就要再去哄秦家娘子。這一晚上的,我他娘的什么事情,估計都干不了。
當然,也就因為秦家娘子能夠恪守禮數,還存在一些良知,至少不是青樓老鴇一般的貨色,反而贏得了我的一些好感。這也才是我愿意主動替秦家娘子解圍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