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荒唐，還在閹奴的靈前。這份滿足感，當(dāng)然與眾不同。
從元氏的身子上下來，我就不由笑道，“竟然想不到夫人還是個雛。活了快四十歲，才嘗到其中的滋味。吾實在不知道，是該替汝悲哀呢？還是替汝悲哀呢？”
元氏滿臉春色未消，只是自顧著穿戴衣物，也根本不接我的話茬。
“夫人且說說，老賊是不是天天看著汝這身子，望而興嘆。所以，汝這。。。才每日被蹂躪，導(dǎo)致世所罕見呢？”
“圣人此番前來，無非想尋個開心，解個心結(jié)罷了。如今，也該滿意了吧？”
我禁不住搖了搖頭，言道，“殺母之仇，辱吾之恨，豈能如此一筆了之。吾聽聞老賊書房之中，尚有不少世代文人之孤本。據(jù)說，還有一副書圣手筆的《平安帖》，吾欲借來瞧瞧，這總是說的過去吧？”
“奴家眼淺，不懂得什么書法字畫。若是圣人喜歡，盡管取之便是。”
我忍不住側(cè)身再看了元氏一眼，神色也不似有偽。就忍不住嘀咕，莫不是她真不知曉其中的厲害，才敢如此坦然。還是，這些東西莫非已經(jīng)轉(zhuǎn)移了地方，才敢如此大言不慚。
可也不對啊，李輔國搜刮的民脂民膏，斷然不是小數(shù)，豈能那么輕易的轉(zhuǎn)移。何況，還一直有人盯著呢。她們一幫老弱婦孺，又能將這些東西轉(zhuǎn)移到何處去。
算了，管她呢？只要把東西晾在元氏的面前，看她還有什么話可說。于是，我就打著借閱墨寶的名義，出了正殿，再由張從龍引領(lǐng)，還興高采烈的帶著一堆人，也包括那群不知死活留在李府的臣工，徑直就往李輔國生前所用的書房里沖。
王羲之的真跡，我自然沒有看到。一大批遺失的文人騷客之墨寶，倒真是見了不少。可一圈轉(zhuǎn)下來，其他半點異常也沒有發(fā)現(xiàn)。事已至此，我也只好求助般偷偷朝張從龍眨眼。
張從龍沖我一樂，這才慢悠悠的走到一張楠木制成的書桌前，再也不移動半分步子。順著他斜視下來的目光，我這才看見書桌上擺放著一個黃金鑄造的貔貅，其款式和顏色與周邊環(huán)境格格不入。
我先用力提了提這貔貅，卻紋絲不動，儼如嵌入書桌中一般。再仔細(xì)觀察貔貅的兩個眼珠，竟然大的離奇，更有用手觸摸殘留的痕跡。
于是，我試著將貔貅的兩只眼睛按下去，便聽見一陣“吱呀”的聲響。身后的書柜，緩緩從中斷開，一道暗門就浮現(xiàn)在我的面前。
“哎，怎么此處，還有道暗門呢？莫非，李司空覺得將那《平安帖》放在書房中并不安全，于是偷偷藏了起來。若是如此，吾倒一定要好生瞧瞧了。”說著，我就走到暗門前，躍躍欲試。
張從龍趕忙攔住我，言道，“圣人，且不可以身試險。便讓末將帶人先下去探探路，如何？”
我想想也是。說到底，江湖經(jīng)驗我可沒有張從龍豐富。萬一，真有什么機(jī)關(guān)，也非我可以抵擋，于是就欣然同意。繼而，還吩咐道，“若是發(fā)現(xiàn)了《平安帖》，切莫亂動，好生看管便是。”
眾人聽我還在口口聲聲提《平安帖》，不由臉一黑。狗屁的《平安帖》，誰會將文墨之物放在暗室里，讓其生蟲發(fā)霉，除非腦子有病。
可現(xiàn)在的他們，是想撇干凈就能撇干凈嗎？這群人，都將成為閹奴貪贓枉法的證人。只是，許多人心中也不免嘀咕，皇帝有備而來不假。可皇帝，又是如何知道書房中還有一道暗門呢？偶然發(fā)現(xiàn)，打死他們也不會信了。
唯一的解釋，就是眼前的這個女人，李輔國正妻元氏了。她方才，可是和皇帝獨處一室小半個時辰。估計，李輔國的所有齷齪事，都早被她抖了個干凈。哦，難怪司空過世，元載這廝竟然沒有露頭。原來，是早和皇帝暗通款曲。繼而，就連元載也一并恨上了。
我自然不知道這些臣工的想法，也沒有他們這般深謀遠(yuǎn)慮。我的想法很簡單，來吊唁李輔國擺足姿態(tài)，是向世人證明，閹奴之死與我毫無關(guān)系。相反，他死了我也很痛心。但是，偶然發(fā)現(xiàn)李輔國貪贓枉法，還有眾位臣工在場，我再是心中不舍。可畢竟是帝王，自然也不能替他遮掩，也只能忍痛割愛，以正法典了。
可是，看到元氏一直不停的解釋，“司空所為，奴家卻不知情。更不知曉書房中還有此密室，望圣人恕罪。”一番話兒，翻來覆去的說了無數(shù)遍后，我自然就開始慢慢起疑。敢情，還不是說給我聽的。
再仔細(xì)瞧瞧這些臣工，漠然無視之色溢于言表，這就更不正常了。怎么說，李輔國雖然死了，可畢竟也是一朝司空，元氏更是一品誥命夫人。甩臉子，也輪不到你們這群歪瓜裂棗吧。
想到這里，我的心中自然頓時開朗。看來，還是我想簡單了。李輔國是死了不假，可聚在其周圍的這個利益群體，還未完全樹倒獼猴散，不少人更有抱團(tuán)取暖之意。知道我要來吊唁，正主兒不敢露面，便打發(fā)一些小魚小蝦來探探我的口風(fēng)。原來，還可以有這種操作。
如此也好，既然發(fā)現(xiàn)了這個密室，也明白了這些人的心里，與其趕盡殺絕，還不如分解這個利益團(tuán)體最為合適。這便是打擊一部分人，拉攏一部分人。說到底，這些人雖然品行堪憂，卻不是一無是處。而有些時候，道德有虧之輩，其實更符合上位者的喜好。更何況，我現(xiàn)今也確實少人可用。
嗯，解釋這個道理很簡單。我不妨舉個例子吧，便來元載說事。要說元載這廝，品行是不好，包括藏污納垢的事，也沒少干，但還是頗具一定才干的。否則，也成不了李輔國的左膀右臂，對吧？
既然元載這廝，是李輔國的左膀右臂，閹奴一系的核心人物，此番卻生了異心，若果真投靠了我。試問，其余人該怎么想？是不是元載我能放過，他們我也會放過呢？即便還有抱團(tuán)群暖之輩，也肯定擰不成一股繩了。至少，也該擔(dān)心有沒有第二個、第三個元載冒出來。然后，把他們出賣的干干凈凈，對吧？
同時，元載這廝先前投入閹奴的陣營，其實已經(jīng)得罪了不少人。此番，如果再變節(jié)，估計天下之大，除了抱緊我的大腿外，也無處安身了。就算以后他不老實，我想收拾他也很容易。估計，屆時也沒有人替他叫屈。
所以，想通這個道理，見張從龍帶著幾名侍從，走進(jìn)暗門后半響也沒有回應(yīng)。我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徑直牽過元氏的纖纖玉手，言道，“夫人說不知道，那就是不知道了，何人還敢亂說，盡管放心。嗯，既然夫人也不知道，便陪吾一道前去看個究竟便是。想來，張將軍除了發(fā)現(xiàn)《平安帖》，肯定也發(fā)現(xiàn)了其他稀奇的寶貝。”
從暗門而入，就見一級級漢白玉鋪設(shè)的臺步延綿下去。走下臺步，便是一段長長的甬道。甬道內(nèi)并無燈光，卻宛如白晝。仔細(xì)打量，原來是四周墻壁上鑲滿了夜明珠。
而甬道的端頭，還有一道大閘門，只是已經(jīng)被打開。張從龍等人，就站在門口，卻目瞪口呆，如同石化了一般微絲不動。
見狀，我也悄無聲息的來到閘門前。這才抬眼望去，只見滿室熠熠光輝，各式的珠寶瑪瑙，堆積成一座數(shù)米之高的小山。而且，在這至少數(shù)百平米的暗室之中，小山還不止這一座，只是換成了其余的金銀和奇玩等物。抓起一把銅錢，我這才發(fā)現(xiàn)，竟然已經(jīng)腐壞過半。
靠，雖然我知道李輔國貪贓枉法的不少事，也猜到他搜刮了不少的財物。此番吊唁，更有抓其小辮子之意。但從來都未曾想過，這些搜刮的財物，會達(dá)到如此夸張的規(guī)模。
娘的，光銅錢就至少超過千萬貫吧！我大隋朝一年的總稅收才多少？也不過兩千萬貫而已。關(guān)鍵的還有，我他娘的都想賣內(nèi)褲了，這閹奴還刻意少了內(nèi)庫的供銀。敢情，就是想看我的笑話，對嗎？
惡從膽邊生，我忍不住飛身一腳，就將身側(cè)的一名官員踹了出去。舉起一個玉制的麒麟，邊朝這人腦袋上狠狠的砸下來，邊破口大罵，“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dāng)?shù)溃佹鞠ブ剑娂姳灾律琊⑶鹦妫n生涂炭。爾等這些狗才，睜開狗眼都看看。這些，就是爾等這群貪污受賄，中飽私囊之輩收斂的財物嗎？這個，就是口口聲聲，自詡國之棟梁的司空，為國為民的表現(xiàn)嗎？如今，國庫里空的只能跑耗子，內(nèi)庫里只剩下了蟑螂，而爾等這群烏龜王八蛋，竟然還一個個富可敵國。。。”
我只是不停的罵，感覺怎么臟就怎么罵。罵的口干舌燥，終于還是累了。
于是，我一屁股坐在金銀堆上，看著跪俯在地上，大氣都不管喘的眾人，這才語重心長的言道，“太宗皇帝曾云：古人言‘鳥棲于林，猶恐其不高，復(fù)巢于木末；魚藏于水，猶恐其不深，復(fù)穴于窟下。然而為人所獲者，皆由貪餌故也’。今人臣受任，居高位，食厚祿，當(dāng)須履忠正，蹈公清，則無災(zāi)害，長守富貴矣。所以，太宗年間，官員是何等的清廉。
同為中書令的岑文本，其住宅低下潮濕，里面甚至連帷帳類的裝飾都沒有。有人勸岑中書營造產(chǎn)業(yè)，岑中書卻嘆息著這般回答：‘吾不過是漢水南邊的一介布衣，沒有立下汗馬功勞，僅僅靠著文墨當(dāng)上了中書令這樣之高官，也算是位極人臣了。身荷俸祿之重，已經(jīng)有不少擔(dān)憂，還能談營造產(chǎn)業(yè)嗎？’
戶部尚書戴胄，在死后，太宗皇帝想為其舉行祭奠儀式，但住宅實在過于弊陋。甚至，都沒有地方供奉祭祀。于是，太宗皇帝不得不讓人為其突擊營造祭拜之所。
至于丞相魏徵，其住宅最初連正堂都沒有。碰上魏徵生病，太宗皇帝知道后，才把當(dāng)時正要建造的宮殿停了工，用這些材料為魏徵營造了正堂。五天后完工，太宗皇帝派宮中使者贈送給魏徵喜歡的素布被褥之類，以成全其節(jié)儉之志向。
諸位愛卿都是飽讀詩書之輩，這些事跡，不可能不知曉。可如今呢？一個閹人，國之重臣，堂堂的司空兼中書令，不為百姓謀福利，不為蒼生謀社稷，只知爭權(quán)奪利，貪污納垢，亂世之征兆也。吾治亂世，也很簡單，非猛不可，當(dāng)用重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