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黔州的權力空白和區域地位,可以由渝州頂替。那么,自鄂州成為湘楚大地的行政中心后,襄州地位下降所留下的權力空白,或者說原本襄州輻射之陜南、鄂西和川東北的行政地位,又該由誰來替代呢?這自然而然,就要落到北井市的頭上。
其實,若論條件和環境,不管是原來的省會城市襄州,還是開州和硤州,甚至是大隋的重鎮夔州,都比北井市有優勢許多。最終落戶于北井市,這才是我真正存了私心的地方。但是,即便有私心,那也是片面的。
說到底,我需要的是扼守三峽天險之重鎮。因為這個地方,同樣聯系湘楚和巴蜀。從這個層面上講,襄州是不具備的,首先就被我排除在外。而開州和硤州,一個在三峽上游,一個在下游,嚴格意義上說,其實都不在腹地。哦,關于硤州,其實就是后世的湖北省宜昌市。
所以,最后的選擇層面,就在夔州、大昌和北井三地之間了。若論人口規模和歷史痕跡,夔州和大昌,其實都比北井有優勢許多,乃至于航運條件也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但是,同樣存在天然缺陷。一方面,北井有最好的天然鹽泉,這就有了很好的產業基礎。另一個方面,也就是北井不止聯系湘楚和巴蜀大地,更便于聯系關中地區,甚至是大隋的山西行省之首府梁州。
哦,再次解釋一下,大隋的行省與后世之疆域大有不同。山西行省的疆域,是原來的山南西道直接演變而來。其首府梁州,就在后世的陜西漢中南鄭區。
當然,如果非要論個長短,其實在我看來,把鄂西、陜南和川東北這些地方獨立出來,直接成立一個新的行省,這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案。當然,這個方案,也不是我最先提出的,后世曾經鬧得轟轟烈烈之三峽省,其實就是這樣的構思。
之所以最終被我否定,就在于這個新的行省,所涉及的區域都還很貧窮。屆時,輻射和帶動效果沒有顯現出來,反而有可能搞的一團糟。說到底,北井市的發展思路,可以簡單理解為,讓一部分地區、一部分人先行富裕起來,進一步帶動和幫助其他地區,最終達到共同富裕的目的。
那么,如何讓北井市與周邊地方有效聯系起來呢?或者說,如何讓北井市能有效控制長江天險,扼守住這些兵家必爭之地呢?這自然就要落到高唐水電站的身上了。
所以,一聽陸龜蒙提及高唐水電站,我的神色也頓時大振,更是忍不住追問道,“不曾想,剛剛出爐的高唐水電站之設計圖,陸愛卿竟然已經看過了。不知愛卿以為,這個方案如何?或者說,這個法子,可否使得?”
“嗯。。。這個。。。這個嘛,其實微臣也不好評判。畢竟,歷朝歷代都少有先例。”
“少打馬虎眼,沒有先例,不代表不能干。吾這個皇帝名號,先秦之前不是一樣也沒有,現今吾不是一樣干的好好的。吾只是讓汝有一說一,談談自己的看法罷了,這也代表地方**的意見,不必顧忌其他。”
“嗯,依微臣看來,或者說北井城及周邊百姓看來,自是利好。若是建成,巫水當真可以稱得上高峽出平湖,天塹變通途了。數萬石的巨輪,順著大江就可以直抵北井城下,這也不是癡人說夢。屆時,北井城將不止陸路暢通,水運更是暢通。而且,相比于陸運,水運其實更為廉價。只是,微臣尚有一事擔憂,即便北井城和大江之間水道暢通,也能滿足數萬石巨輪通航。可三峽天險的問題不解決,不是一樣紙上談兵嗎?”
這個道理,我自然清楚明白,于是細心解釋道,“高唐水電站之建設,其實只是大隋治理大江大河及其支流洪澇災害,以及突破河道航運瓶頸的試點項目。北井城的選址,為何沒有落在夔州,甚至是大昌縣這些地方,以至于最終確定在此處高山之中。包括長大高速公路,為何一定要盤桓于半山腰,愛卿可有仔細想過?”
“圣人莫不是想說,這些地方未來都會被淹沒?”
“沒錯。只要高唐水電站能夠順利建成,就有很多對應的項目也會立即上馬。比如,采用同樣的方式,在三峽下游擇址建設一座更大規模的水電站出來,陸愛卿方才所擔憂的問題,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再比如,在渭河、漕河與大河交匯處,也同樣修上一座這樣的水庫。長安之漕運問題,是不是也能得到徹底解決?”
“這。。。這。。。”聯想到我繪制的宏偉藍圖,陸龜蒙也是震驚的半晌合不攏嘴。
可陸龜蒙不說話,卻有人開口了。這人,自然就是同席的上官婉兒。要說按規矩,有外臣在時,上官婉兒等后宮貴人們是必須回避的。但是很顯然,我喜歡把規矩掛在嘴邊,但常常自己就先不講規矩起來。否則,陸龜蒙也不可能與我同桌了。
于是,聽過我這番話后,同樣一臉震驚和茫然的上官婉兒,極其緊張問道,“圣人這些說辭,可否當真?”
“自然千真萬確。當著這么多地方官員的面,吾若是信口開河,豈不是貽笑大方?”
“臣妾明白了。。。臣妾現今是終于明白了,為何圣人就敢信誓旦旦的說,北井城遠期規劃要居住五十萬人。估計,圣人這個遠期規劃,也不過三五載的事情,北井城最終容納百萬之眾,未必不可期許了。看來,內資委各大下屬企業在北井市的投資,還要重點加強啊。”
沒三兩句話,上官婉兒就回到了內庫下屬企業之經營上,我也不知道是高興呢,還是多了些無奈。高興的原因,自然是上官婉兒在商業領域越來越成熟,嗅覺也越來越靈敏。至于無奈的原因嘛,同樣很簡單。就是上官婉兒這廝,怎么朝著政治白癡的方向,就越走越遠了呢?
說白了,這些話背地里和我說說沒有關系,怎么也不能當著這些地方官員的面來說。開玩笑,現今的大隋,誰不知道內庫下屬的企業都是后宮之產物,更是我的私產嗎?皇帝帶頭經商,讓更多的人進入商業流通領域,這是利好。但與民爭利這頂帽子,我是怎么也洗不干凈的。引得不少人反對,這就已經搞的我很狼狽了。
最關鍵的東西,還不在這個地方。其實最大的惡果,是直接讓很多官員也有模有樣效仿了起來,不止家族和家人經商,包括本人也直接搞起了副業。如此一來,利用手中的權力,為家中產業打掩護的事情,更是屢見不鮮。甚至可以說上一句,這是典型的以權謀私。
內庫的企業公開上市,除了方便吸納民間資本,也是我在摘帽子,更是治理這種亂象的前兆。至于如何去治理,思前想后,我也沒有采取一桿子打死的辦法,只是下旨,明確了自己的如下要求:
首先,官員本人不能經商,也不能插手商事。其次,家人或者家族的產業,除了需要向上級報備外,還遵循異地就任的原則。至于刻意隱瞞和以權謀私之輩,一律強行致仕,并永不敘用。
這個旨意,可是剛剛傳召天下的,也正在轟轟烈烈的推行。正值這個節骨眼,上官婉兒當著這么多地方官員的面,還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是讓所有人再把注意力放到我的身上嗎?看來,內庫此番大出血,也是必然的結果了。
所以,對于上官婉兒接下去的問題,我是賴得理睬,臉色更是陰沉的嚇人。當然,我不說話,可以不給上官婉兒面子,卻不代表陸龜蒙等人,也能擁有這樣的底氣。
畢竟,不論是地位還是權勢,一個四品的北井市書記兼市長,在堂堂大隋一品貴妃面前,或是三品掌握國家經濟命脈之內資委主任面前,也只有唯唯諾諾的份了。再者說,上官婉兒這個問題,還關系北井市民眾的民計民生,也容不得陸龜蒙大意。
因為,上官婉兒如此問道,“建設高唐水電站,就會涉及大量的百姓搬遷,將這些百姓悉數遷入北井城內,這就是北井城人口快速增長的根本來源。乃至于以后的三峽水電站建設,其實也都是這樣的思路。人口多了,這個城市的商業將更為繁榮,亦是必然。可同樣存在一個問題,這些百姓何以為生?說到底,北井城也是存在天然缺陷的,不止沒有太多的生產和耕種用水,想來周邊可以開墾的荒地旱地,也極其有限。”
陸龜蒙正了正衣衫,嘆了口氣后,這才緩緩說道,“其實這個問題,微臣在出京前面圣時,也有過如此擔憂。說到底,當時北井城雖然是荒山野嶺,但一樣有不少鄉野村夫在此耕種。將其土地悉數都收攏過來,一樣會造成不少百姓流離失所。即便朝廷給足了補償,但這份補償,肯定是夠不上所有百姓一輩子衣食無憂的。直到北井城建成以后,在目睹很多百姓逐步適應新的身份后,微臣才明白圣人所言的道理。”
“什么道理?”
“華夏之子孫,素來創造力和適應力極強。即便不提供任何外在條件,將許多人趕到陌生的地界,也能很快的適應環境,繼而轉變身份生根發芽。”
這個道理,上官婉兒同樣都理解。畢竟,長安城內這些年新增加的人口中,除了有大量富人,同樣也有窮人。而且,這個窮人的規模,已經越來越大了。說到底,相比于富人,窮人追求生活變化的心思,更要濃厚許多。
而這些窮困的百姓,自然也不是**在逼迫,只是遵循窮則思變的原則罷了。相比于得到補償的北井百姓而言,這些人的生活和生產環境,其實更為艱苦。可現如今,這些百姓不一樣在長安城中過得好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