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別人老子的面,胡亂議論其閨女,還是如此不堪的東西。雖然只是一句玩笑話,厚臉皮的我還是禁不住臉紅。
所以,我下意識也想解釋一二,這不過是我和陸龜蒙慣有的打鬧方式罷了。實實在在的說,這份嘴皮上的功夫雖然熟稔,卻一次也沒有理論實踐過。
可話到嘴邊,我就覺得有些多余了。沒別的,一方面,我沒有任何給張可旺解釋的必要。另一方面,不管是如此行徑,或者是互相饋贈妾室,其實都是大隋朝很常見的一種社會風氣。說不準,張可旺自己都樂此不彼。
可弱弱的說一句,那個女人不是爹媽所生,爹娘所養。別的女人,在主宰社會的男人們眼里,可以隨意索取和處置。可怎么輪到自己的頭上,就完全不能忍受呢?這又是什么道理。
于是,面色逐漸恢復平靜的我,也只是歉意一笑,便讓張可旺在前方領路。回到客廳之內,再順著拐角的木制臺階而上,就來到了客廳正北的臨時寢宮。不用張可旺過多介紹,我自然也能猜出,這里其實是張可旺的主臥。
要說張可旺的這番安排,我的內心深處其實是極度排斥的。他娘的,一個臭男人睡過的地方,我當然很反感了,即便床單被褥悉數換過,那也不成。我所期望的,其實還是直接睡到張熙雯的閨房中去。
到達寢宮的門外,頗為自覺的張可旺,就主動告辭離開了。推開房門,我便感覺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襲來。借著房內室燈傳來的暗淡光線,我還見一個體態豐盈面容姣好,卻僅身著貼身衣物的婦人,朝我迎面而來。
待這名婦人走到我的面前,便開始跟我施禮問安。說的,竟是還是一口地道的吳儂軟語。至于這名婦人,很顯然也不是張熙雯了。
滿懷心思,頓時落空,我自然下意識怒火中燒。滿臉憤恨的剛想揮手將眼前女子遣散,可手還未完全抬起來,我的怒氣便煙消云散。
露出一副和藹可親的神色后,我就溫柔的問道,“阿姊又該如何稱呼呢?”
眼前的女子,先是被我的憤怒嚇了一大跳。雖然見我的態度瞬間轉變,卻依舊極其緊張,止不住再度跟我恭敬的施禮問安。等吞吞吐吐半許后,這名女子方才說出幾句完整的話來。
“小奴。。。小奴惶恐,當不得圣人如此之稱謂。小奴本姓秦,乃家夫之側室。。。”
要說這位秦家娘子,能夠知悉我的身份,我自然也不覺得奇怪。雖然,此番入得張府,為了避免府中下人們多嘴多舌,我的身份要適當保密。
至少,不能搞得張府眾人悉數知曉。畢竟,一個皇帝夜宿大臣府中,還要求女流之輩侍寢,這個名聲有些不太好聽,對吧?但是,這個保密工作,也同樣有一定的選擇性。
比如,這位被張可旺安排侍寢的秦家娘子,就不可能對其完全保密了。也沒別的,若是張可旺不把我的身份完全說清楚,甚至是不把中間的厲害關系分析清楚,秦家娘子再是妾室,恐怕除了腦子秀逗外,試問誰又愿意接受?
開個玩笑說,雖然讓妾室陪客,是大隋富賈權貴家的風氣,可一般的尋常人等,又豈能享受這般超凡的待遇。若果真是如此,大隋的富賈權貴們,都成了什么樣子?莫不是悉數煙花柳巷不成。
當然,雖是主人的盛情招待,但這種高規格的待遇,我自然也沒有太多的興趣,這就是我剛剛進屋時大動肝火的原因。
至于我的態度,為何又忽然轉變呢?哦,除了這個秦家娘子很有姿色外,更關鍵還在于她的容貌,竟然與張熙雯十分的神似。
所以,沒等秦家娘子說完,我便開口直接問道,“觀阿姊面容,竟與熙雯小娘子十分面善。且不知阿姊與熙雯小娘子是何等關系?莫非,亦是母女不成?”
秦家娘子聽我一語道破,先是詫異不止。接著,便滿臉苦澀的言道,“圣人所言不差,亦是如此。”
輪到這時,雖然證實了自己的判斷,我的內心卻是五味雜陳。他娘的,我方才不過和陸龜蒙開了個玩笑,現在卻都做了真。難怪先前,張可旺聽到我和陸龜蒙的打趣后,會那般的不自在。
當然,張可旺的打算,我其實也都明白。可能也就因為張熙雯少不經事,害怕引得我不高興,便直接把張熙雯的生母也給送上了。
他娘的,這種有悖于人倫的安排,我雖然是滿心歡喜。可試問當事人該怎么去想?而且,還是一個年少無知的少女。
于是,抑制住滿腔齷齪心思,我就緩緩走到了床邊,還將被褥輕輕掀開。見到躲在被窩下,同樣一襲貼身衣物,已經哭成淚人的張熙雯后,我也只是淡淡嘆了口氣,這才緩緩言道,“嗯,吾雖然愛慕小娘子不假。但實實在在的說,吾更不想小娘子過于難看。所以,小娘子若是覺得為難,大可現在離開便是。”
面色蒼白,看不出憤恨,還是羞愧的張熙雯,在聽完我這番話后,表情雖然柔和了不少,但依舊只是直愣愣看著我,半餉未語。
于是,我只好繼續規勸道,“小娘子盡管放心。即便小娘子離開,今日之事也不會有任何人知曉。包括令尊,以后也不會為難于爾等的。。。”
見我如此再三保證,張熙雯的面色之中,終于露出了幾絲歡喜。裹上被蓋后,張熙雯就徑直往屋外跑。可沒等跑出幾步,卻被秦家娘子給死死堵在了門內。
接著,我便聽秦家娘子如此說道,“兒啊,便聽為娘一句勸可好?這就是命,這就是命啊。有些事情,兒不懂沒有關系。可只要明白一個道理就好,為娘的,又豈能加害于自家孩兒?”
見秦家娘子邊說邊哭,張熙雯也不再執拗,只是不停的解釋道,“阿娘。。。方才,黃公子。。。圣人已經說過了,不會過多計較。包括阿耶,也不會責怪奴等。阿娘又何須如此作踐于奴?”
“兒啊。。。這又怎生是作踐?男女之事,雖上不得臺面,汝也終歸要經歷。既然是遲早之事,又何必斤斤計較呢?再者說,伺候誰,能有伺候天家世受恩寵,更有福緣。”
“可。。。”
“可什么可?即便再是心不甘情不愿,莫非兒以為,現在出了這間屋子,就當真可以天高任鳥飛了嗎?”
“為何又不能?”
“哎,只怪為娘平日太過寵溺,許多的人情世故,兒都過于匱乏。可再是匱乏,一些基本的常識和道理,總是懂得吧?試問,這宮中的貴人們,可有另嫁他人的道理?”
“自是沒有。可奴家現在,也并非宮中之貴人啊。再者說,奴家與圣人清清白白,什么事情都沒有,何來改嫁之說?”
“汝是這般看,可天下世人都能這般看嗎?包括汝之阿耶,也能這般看嗎?即便兒再是心不甘情不愿,可忍忍也就過去了。難道,非要孤獨終老,無依無靠才好嗎?還有,一定要讓為娘老了,也沒有依靠好嗎?”
張熙雯一聽這話,就徹底沒有了脾氣。人生觀和價值觀受到巨大沖擊的張熙雯,也只是蹲著地上,止不住的抱頭痛哭。
哭了半許后,張熙雯這才終于想起我這個肇事者的存在。哪知抬頭一瞧,我竟然跟沒事人一般,就斜躺在床榻上觀戰,還猶如看戲一般。
于是,恨從膽邊生的張熙雯,便惡狠狠的徑直朝我撲了上來,嘴里還止不住抱怨,“都怪汝,都怪汝。若不是遇見了汝,奴家以后的命運,何以如此凄慘?”
我先是躬起身子,順勢將迎面撲來的張熙雯攬入懷里,雙手雙腳將其完全制住后,就開始不停的賠笑臉,“是。。。是。。。小娘子所言不差,一切都怪吾,吾下次不敢了。”
邊說著,見張熙雯還要伸嘴就咬,我也不知何處來的底氣,徑直就用嘴堵了上去。起初,嘴皮自然覺得生疼。待到后來,我就慢慢感覺到,張熙雯已經沒有了太多的過激反應,只是將腦袋扭到一旁,不再與我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騰出手來,摸了摸破裂的嘴皮,我輕輕將張熙雯放開后,這才開始叫屈道,“哎,小娘子埋怨吾,實屬應當。說一千道一萬,這都是吾的錯。吾不該愛慕小娘子,更不該深夜來訪,以至于張卿家誤會了吾之意圖。只是有個事情,吾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了,還望小娘子能夠答疑解惑一二?”
見張熙雯不吭聲,我便自顧自的繼續說道,“古語不是有云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嗎?吾就實在不明白了,吾只是遵循教誨,心中愛慕著小娘子,這難道有錯嗎?”
張熙雯依舊不吭聲。
我只好又說道,“還有,古語不是又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吾心中十分掛懷小娘子,是一刻也忍耐不了。所以,這才大半夜來訪,實則也只是為了見小娘子一面,這難道也有錯嗎。。。”
聽我在這里胡謅了好半天,張熙雯終究沒有忍住,開口斥責道,“什么古語有云,古語又云,古語還云之流,不就是一首《詩經.關雎》嗎?汝既然是圣人,這般淺顯的學識,竟然也不知悉,當真可笑至極。”
我故作恍然大悟,“哦,原來這些句子,都出自詩經啊。吾說呢,怎么就覺得如此朗朗上口,還這般的熟悉。看來,吾以后一定要多溫書,以免到處丟人現眼了。”
見張熙雯又不接我的話茬,我只好換種方式調侃,言道,“當然,有一說一,吾除了才學是少些,其他的方面嘛,還是整體上都不錯的。畢竟,吾怎么也算半個高富帥了,對吧?哦,高富帥,就是指長的好看,還要有權有財。這個現實情況,小娘子總是要予以承認的。嗯,既然小娘子不開口說話,想必亦是心中早就暗自默許了,吾心著實甚慰。”
“這世間,怎生會有圣人這般厚臉皮之人呢?”
“這怎生能叫厚臉皮?吾只是善于看到自己的優點,發現自己的缺點罷了。那個古語不是也有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是這個道理吧?說到底,吾就是很好奇,吾這樣一位集萬千少女寵愛于一身之人,怎么到了小娘子眼里,就覺得好似讓小娘子多受委屈一般。若是搞不清楚原由,吾又如何去討大姑娘小娘子的歡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