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敲了敲講桌,講桌示意學生們安靜,原本嘈雜的教室立馬變得鴉雀無聲,同學們紛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所有的目光都看向方圓。
方圓清了清嗓子說道:“下面,我開始教大家一首新曲子的彈奏,這首歌想必大家都聽過,那就是馬詩語的成名作《思念》,大家先注意聽,然後我再分段教給大家。”
說完,方圓開始演奏起思念這首歌。
當音樂緩緩流出來的時候,丁慶生倚靠在牆面上,微閉著眼睛,聆聽的同時,他的眼前又浮現出李丹彈奏時的樣子,那纖細的小手在琴絃上來回的翻動,每一根手指都像是跳躍在花叢中的蝴蝶,上下翩飛。
丁慶生隨著方圓的琴音也嘗試著用手在吉他的弦上來回撥弄著,每當觸碰到絃音與方圓彈出的琴音相吻合時,他都會深深的記下。
一首曲子彈過之後,講臺下傳來一陣雷鳴般的掌聲,方圓微笑著點頭示意。
“好,下面大家把吉他拿出來,根據我講的來彈奏各個音階?!?
她的話說完,大家便按著方圓的教學開始學習,門外的丁慶生根本聽不懂方圓所講的那些技術性很強的話語,他只能按著教室裡傳出來的聲音嘗試著去彈,無數的嘗試下,總會有那麼一個音與之吻合,每當觸碰到吻合的音質,他都來回撥弄幾次,以便記住。
方圓整整教了一上午,丁慶生也整整學了一上午,中午放學的時候,丁慶生的腿已經因爲盤坐時間太久而站不起來了,他不得不接受著來自陌生學生眼光的洗禮,待所有學生都走光了,方圓和方芳才從教室裡走出來。
方芳看到丁慶生的時候顯示出一種驚訝的神情,她說道:“姐,你看,這孩子居然還在這裡待著。”
方圓把教室的門鎖上,她也看到了丁慶生,但她並沒有發表太多的言語,只拉著方芳的胳膊說道:“我們走吧。”
丁慶生把吉他放在一邊,伸開麻木的雙腿,用手來回捏著,直到痛感消失,他才緩緩的從地上站起來,這一站起來他才發覺自己的背上已經全都是汗水。
累了一上午,肚子也開始抗議了,丁慶生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舔了舔幹咧的嘴脣,他擡頭往四下看看,這附近也沒有賣吃的小攤,其實這樣也好,省得自己看見後會更餓。
“肚子啊肚子,你就別折騰了,都怪我不好,早上來的時候太匆忙,竟然忘了拿點吃的,我這身上也沒有錢,根本不能去給你買吃的,你受點委屈吧,等晚上回去了,我一定多吃點。”丁慶生輕揉著肚子喃喃自語道。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放學,丁慶生不等教室裡的學生出來,便抱著吉他先行離開,當方芳和方圓走出教室的時候,發現已經不見了丁慶生的蹤跡。
方芳略帶挖苦的說道:“這就是你說的熱愛吉他的學生啊,咱們還沒走呢,他倒先不見了?!?
方圓目光堅定的看著丁慶生曾坐過的地面,那裡留下了一片潮溼的痕跡,方圓淡淡的說道:“明天,他一定還會再來的?!?
方芳不屑的冷哼一聲,說道:“我纔不信呢,一個小屁孩子,哪有那麼大的決心呢,要不這樣吧,咱們兩個打個賭,要是明天他還來,我就在你這裡聽上一個星期的課,看看這個小孩最後的成績如何,要是明天這小孩不來,你就得請我吃上一個星期的中午飯?!?
方圓笑了笑,說道:“照你這麼個打賭的方式來看,我豈不是很吃虧?!?
方芳撇撇嘴,從容的說道:“我看你說話那麼有信心,自然要跟你打個有把握的賭了,怎麼樣姐,你敢不敢賭?!?
方圓微微一笑略有所思的說道:“不然這樣吧,要賭咱就賭個大的,你這賭注太小?!?
方芳不明所以的看著方圓,喃喃自語道:“那你倒是說說看,怎麼個賭法?”
方圓神秘的一笑說道:“從剛纔你的賭局之上再加一個賭局,要是這孩子七天後能夠彈出馬詩語的歌曲,那麼你就請我吃上一個星期的中午飯,如果他彈不出的話,這個月的中午飯我都請了。”
方芳皺了一下眉頭,淡淡的說道:“要不要下這麼大的賭注,難不成你對他真有那麼大的信心?”
“沒有。”方圓十分乾脆的回道。
方芳不解的說道:“既然沒有,那你還敢和我打賭?”
“爲了他那句吉他是他的夢想,我覺得這賭注下得值!”方圓如是說道。
“爲什麼?”方芳更加疑惑,在她看來像丁慶生這樣的小孩子哪懂得什麼是夢想,純屬就是瞎胡鬧,方圓一臉正形的說道:“因爲有夢想孩子才懂得什麼是付出,什麼是執著,我相信他不會輕易的放棄這個僅有的夢想?!?
方芳笑了,她是被方圓這番說的話逗笑的。
方芳捂著嘴笑說道:“姐,你要不要回答的那麼官方,好像是真的似的,他不過是七八歲的淘氣孩子而已,哪會懂得得那麼多,除非他是個天才?!?
“我覺得他就是個音樂天才,下午我抽空在窗前向外看了看他,他彈出的音質和我教的如出一轍,只是因爲過於生疏纔沒能將各個音階銜接起來,我相信他只要再努力的練上幾次,一定會更加嫺熟的彈奏出完整的曲子。”方圓目視前方,她說話的時候,眼睛中流露出一絲堅定,那是許多年前曾經的她在追夢的過程中擁有的那份堅定與執著,他彷彿在丁慶生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當年那份永不放棄的影子,還有那份當仁不讓的自信。
方芳並不能夠理解方圓此刻的心情,她輕笑道:“行啦姐,別在這裡吹捧他了,什麼天才不天才的,現在的你應該乞求他不是庸才就好,省得你輸了賭,後悔都沒有地方買藥去?!?
方圓笑了笑,挽住方芳的胳膊說道:“好了,誰輸誰贏那是七天後的事了,現在我們最需要做的就是吃飯?!?
……
丁慶生回到家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張鳳榮已經將飯做好,坐在院子裡的凳子上等著丁慶生的歸來。
“慶生,今天跑哪去了,怎麼中午都沒有回來吃飯?”張鳳榮一臉嚴肅的問道。
丁慶生環抱著吉他,來到張鳳榮的面前說道:“二大娘,今天我去學吉他了,在yg縣城裡,中午時間太短了,我就沒有回來。”
張鳳榮皺了下眉頭說道:“你二大爺給你交學費了?他怎麼沒有跟我說,而且他是從哪裡弄來的錢呢?”
丁慶生笑了笑,一臉自豪的說道:“我沒有交錢,那個老師說了,只要我能學會馬詩語的歌曲,她就會免費教我彈吉他?!?
張鳳榮一臉不相信的樣子說道:“你沒撒謊?天下還會有這麼好的事能讓你遇到?”
丁慶生笑著說道:“真得,我沒有騙你,二大娘,你一定要相信我?!?
張鳳榮輕嘆口氣,岔開話題說道:“慶生,你過來,我跟你商量件事唄?!?
丁慶生被張鳳榮突變的臉色驚到,剛纔還陰雲密佈的臉,現在竟然變的一片溫和慈祥,丁慶生雖心中忐忑,但他還是又向張鳳榮靠近了一些。
“二大娘,你有什麼事要和慶生商量啊?”丁慶生擰著眉頭問道。
張鳳榮拉住丁慶生的小手,放在她的手心中,輕聲輕語的說道:“慶生,以後你就叫我媽行不行啊,無論以後你做錯了什麼事,我都不會再責怪你,你說好不好?”
丁慶生愣了一下,慌忙將手抽了回來,急切地說道:“如果慶生做錯了什麼事,還希望二大娘說出來,這樣我也好知道怎麼改正,但是二大娘就是二大娘,不是媽?!?
張鳳榮耐著性子又說道:“慶生,你咋這麼不聽話呢,你要是不喊我媽,我可生氣了?!?
丁慶生毫不避讓的說道:“我不會叫你媽!”
這下可把張鳳榮氣壞了,她氣極敗壞的說道:“我可做了好吃的,你要是不叫我一聲媽,這好吃的我可不讓你吃?!?
丁慶生意志堅強的說道:“你不讓我吃我也不會叫你媽!”
兩個人正說著話,丁曉棋蹦蹦跳跳地來到張鳳榮的面前說道:“媽,你又做啥好吃的了,丁慶生不吃,那就把他那一份分給我吧。”
說著,丁曉棋還不忘回過頭衝丁慶生做一個鬼臉,丁慶生不冷不熱的不言不語。
張鳳榮還在氣頭上,根本沒心思理會丁曉棋,她沒好氣地說道:“你就知道個吃,有這吃的功夫你去勸勸慶生,讓他叫我一聲媽多好。”
丁曉棋撇了撇嘴,極不情願的說道:“我纔不要讓他叫你媽,你是我媽,我不允許把你分給她?!?
丁曉棋的這句話倒是把張鳳榮逗笑了,她一臉笑意的說道:“還是我姑娘知道疼媽,看來這好東西還得留給我姑娘吃?!?
丁曉棋故意挑撥式的伸手一指丁慶生說道:“那他呢,讓他吃啥?”
不待張鳳榮開口,丁慶生就拍了下自己的肚子,搶先說道:“只要能吃飽,啥都行。”
這一晚上,丁慶生幾乎沒有閤眼睡覺,他一直在練習彈吉他,憑著模糊的記憶,他的小手不停的在吉他弦上來回撥動,只因太過生疏纔沒能讓他將每句歌詞中的子銜接起來,但他心中明白,只要自己多練練,一定可以順暢的將曲子彈下來。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丁慶生趁張鳳榮還沒有起牀,趕忙到廚房裡拿了三個涼饅頭,又用塑料瓶子灌了滿滿的一瓶子水,抱起自己的吉他,又徒步趕往方圓的教學地點。
太陽已經升起很高了,方圓和方芳說笑著來到教室前,猛然發現丁慶生早已在此等候多時,方芳原本還笑容滿面的臉上一下陰沉下來,她喃喃自語道:“我去,這孩子還真來了,這也太有毅力了吧?!?
方圓扯了一下方芳的胳膊,壞笑道:“看來這個星期的中午飯是有著落嘍?!?
方芳一臉不服氣地說道:“哼,大頭不還在後面的嘛,別忘了還有一個月的午飯呢?!?
方圓笑而不語,只掏出鑰匙將教室的門打開,方芳此時只顧生氣連看都沒有看丁慶生一眼,便隨方圓走進教室。
如出一轍的情況在今天再次重演,丁慶生儘可能的豎起耳朵聽教室裡吉他傳出來的聲音,再加上昨天的勤學苦練,他已經把所有的音都找準了,這一天下來,丁慶生彈奏起來已經不再是那麼的陌生。
一連兩天,丁慶生都是夜以繼日的練習,白嫩的小手上已經磨出了繭子,而且由於太過勞累,第四天的早晨,他居然睡過了頭,當他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大亮,外面的小雞都早已出去活動覓食了。
他在牀上一個鯉魚打挺,翻身下來,連臉都顧不上洗,抱起吉他就匆匆朝外面跑去。
“姐,怎麼樣,這下你是輸了吧,都到這個時候了那孩子還沒有來,我看他是來不了了。”
課間,方芳來到方圓面前,不住的奚落道。
方圓卻不慍不怒,淡淡地說道:“興許他家今天有事,沒能過來而已?!?
方芳不屑的哼了一聲,說道:“姐,你就別安慰自己了,一個小屁孩子能在家裡幫多大的忙,再說了這個季節,家裡人一不下地二不幹活的,能有什麼事啊。依我看,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沒有耐心,三分鐘的熱度一消也便厭倦了?!?
方圓依然保持著自己的態度,淡然的說道:“事情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結果如何,今天才是第四天,這不是還有的是時間嘛,我相信他會來的?!?
“你爲什麼這麼篤定呢?”方芳實在是疑惑不已,她不明白,一個普通的小孩子身上到底有什麼可以吸引方圓的地方,居然能讓方圓有這麼大的自信。
方圓說道:“因爲他是有夢想的孩子,你知道嗎,有夢想的人總是會比別人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因爲他知道,只要自己付出最大的努力才能讓夢想變成現實。”
方芳撇了撇嘴,不屑的說道:“姐,你說得話,我越來越聽不懂了,一個小孩子怎麼就會懂那麼多,我真得很難明白,你到底是怎麼看出來他會是個音樂天才的。”
方圓不再言語,她擡頭看了看教室裡打鬧的學生,所有的吉他都孤零零的被他們橫七豎八的放在桌子上,沒有一個人在這課間的時間裡練習那首新學的曲子。
“老師,馬詩語的《思念》我可以彈出來了,你是不是能夠免費教我學吉他了?”丁慶生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