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慶生衝著聲音的來源之處一路小跑著過去,待走到進前時,聲音卻嘎然而止。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同學們,先休息十分鐘,等一下咱們再練。”
隨著聲音的落下,教室裡便響起嘈雜聲,那是學生們放鬆下來的吵鬧聲。
丁慶生把懷裡的吉他抱得更緊了,他幾次想要進去,可這心卻忐忑的不得了,學吉他的教室緊靠著路邊,因這條路太有影響力,又距離旅遊區獅子樓較近,所以這條路的兩邊出口處都設置下阻礙物,禁止車輛通行。
現在時間尚早,這條路上的行人稀少,丁慶生趴在窗戶上往裡看去,裡面的學生大都和丁慶生差不多,當然也有部分學生要比丁慶生大,而縣城要大許多。
觀察好一會兒,丁慶生惦起的腳有些累了,他還在躊躇著,在家來時的那份勇氣已經蕩然無存,他環抱著吉他,索性蹲坐在牆邊旁,冥思苦想起來。
yg縣城裡只有這麼一家教吉他的地方,開辦這家培訓班的人是個大美女,名叫方圓,大學畢業後她一直因熱愛音樂而放棄大城市的榮華富貴,隻身來到自己的家鄉開辦起這個吉他培訓班。
方圓想以自己唯一的一點與音樂相關的長處來教導更多的學生,雖然陽谷地方不大,經濟條件也不是很好,但喜歡玩樂器的年輕人卻不少。
方圓自開辦了這家培訓班後,前來慕名求教的學生也多不勝數,不過,令方圓很苦惱的一件事是,大多數的學生都是衝著新奇才央求家人把他們送來學習的,並沒有哪個學生是因爲喜歡吉他才虛心求學的,喜歡的都沒有,更不要說是熱愛了。
這也讓方圓覺得很鬱悶,甚至在教學的過程中,她都覺得很累,有好多次她都打算要放棄這個培訓班的開設了。
“姐姐,你又坐在這裡想啥呢?”一個妙齡女子飄然來到方圓的面前,剛剛說話的這個女子在講臺下已經注視她好長時間了。
方圓勉強的露出一個微笑說道:“還能想啥啊,當然是在想等下要教你們的曲子如何彈了。”
那女人似乎不太相信的撇撇嘴,說道:“姐姐可從不會撒謊,我看你根本就是在想什麼時候把培訓班關掉的事情。”
方圓又是苦笑,她輕嘆口氣說道:“方芳,你說姐還有必要再把這個培訓班辦下去嗎?”
方芳不假思索的說道:“辦,一定得辦下去,你那麼熱愛音樂,而且還堅持了那麼長時間,可不能輕易的說放棄就放棄了,再說了,我不是曾經說過嗎,就算你這裡一個學生都招不到,我也會甘心情願的坐在底下聽你安靜的彈奏,你看,如今你的學生這麼多,難道你不開心嗎?”
方圓無奈的搖搖頭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辦培訓班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夠招到一些打心底裡喜歡音樂的學生,你看看這些學生,剛來的時候積極性都很高,可學了一段時間後,三分鐘的熱度一過,馬上就厭倦了,現在他們給我的唯一感覺就是應付。”
方芳拉過一條凳子坐在方圓的旁邊,她拉過方圓的手,說道:“姐,你說你真是的,熱愛與不熱愛真得有那麼重要嗎?咱們的年齡都大了,已經過了那個做夢的年紀,現在咱們需要的是什麼?是錢!你管他們是應付還是熱愛呢,只要有錢賺不就行了嗎?”
說完,方芳目視前方,輕嘆一口氣,略顯無奈的說道:“我的那個破琴行的銷量要有你這裡的一半好,我也不至於閒得無聊跑到你這裡來聽你講課啊。你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
方圓輕拍了一下方芳的手笑了笑說道:“行了,你也別犯愁,興許再過上一段時間,你的生意都要超過我呢。”
“怎麼會,你看看你這裡的學生,他們的吉他有哪個是從我店裡買的,人家可都是從大城市裡帶過來的,同樣的吉他,大城市裡賣一千八,我這裡才賣到八百,只夠人家的一個零頭而已,可是人們寧願買那一千八的卻連看都不看我這八百的,真是氣人!”方芳的臉上寫滿了鬱悶之色,連說話的語氣中都夾雜些對這件事情的不滿。
方圓笑著安慰道:“你不是賣出去好幾把吉他呢嗎?還有其他的樂器,而且上回你不是還說有個土老冒去過你的店裡嗎,咱yg縣城裡就你這一家賣樂器的店,那個人除了買你店裡的吉他外,他也去不到第二家店裡買啊。”
方芳一聽,不禁露出鄙夷之色,心中頓時憤懣不已,略有些憤憤不平的說道:“你要不提這件事我還真忘了呢,上次來我店裡買吉他的那個老頭真是個奇葩,向我打聽了各種吉他的價格以及吉他之間的區別,還尋問了不少關於吉他的知識,到頭來他卻沒有買,他不買也就算了,沒想到他居然還敢耍我,真是快把我氣瘋了,最好別讓我再遇到他,否則我非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喝了他的血還要啃了他的骨頭不可!”
看著方芳氣極敗壞的樣子,方圓擡手拍了拍方芳的肩膀笑道:“行了,我估計啊,就你這性格指不定當時哪裡又說錯了什麼話惹人家生氣了,人家才故意耍你的。”
“哪有,明明就是他故意找茬,一個鄉巴佬,沒見過什麼大世面!”
說著話,方芳揮舞著雙手在半空中狂抓幾下,直至心中的怒氣消停下來才罷休。
“姐姐你好,請問這裡誰是教吉他的老師?”一個童真的聲音打斷了兩姐妹的聊天。
方圓和方芳同時朝教室門口看去,丁慶生由於緊張,雙手環抱著吉他,手心裡已經全是汗水。
方圓衝丁慶生微笑一下說道:“我就是教吉他的老師,小朋友,你有什麼事嗎?”
丁慶生撓了撓頭臉色紅蘊的說道:“老師,我能向你提個問題嗎?”
方圓轉頭看了一下方芳,方芳已經愣住,方圓又把頭扭了回來,不明所以的問道:“你想問我什麼問題呢?”
丁慶生想了想終於開了口道:“我想問問老師能不能免費教我彈吉他。”
丁慶生的話一出,方圓與方芳同時一怔,而後兩人互視一眼,便笑了起來。
她們這麼一笑,倒讓丁慶生慌了神,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方芳邊笑邊說道:“小朋友,是誰給你的勇氣讓你這麼問的呢?”
本來方芳的這句話只是開玩笑,沒想到年紀小小的丁慶生居然當真了,他一臉認真的回道:“我自己。”
這下更是讓方芳笑得不得了,丁慶生伸手撓了撓頭,他以爲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才招來方芳的大笑。
方芳好不容易止住笑容,這才說道:“小朋友,你家大人知道你來這裡嗎?”
丁慶生猶豫一下說道:“不知道。”
“哦,那看來你真不是個乖孩子,連大人都不知道,你就偷跑來了,你說你是不是犯了什麼錯了。”方芳假裝嚴肅的說道。
丁慶生卻一本正經地說道:“沒有,我在家裡可乖了。”
“那你爲什麼不讓大人帶著你來呢?”
“因爲……”丁慶生又猶豫一下,思考良久他才決定說出實情,“因爲就算我告訴他們,他們也交不起學費,所以我還是不要告訴他們了,省得他們再爲我學吉他的事情發愁。”
“哦?是嗎?那……”方芳還想再逗逗丁慶生,卻被一旁的方圓制止住。
方圓從丁慶生的隻言片語中似乎讀到一種面對現實生活的無奈和窘迫,這種感覺讓方圓感到熟悉,想想自己在大學期間過的日子,不也是這種味道麼?
方圓向丁慶生靠近了些,說道:“小朋友,你能告訴我你爲什麼要學吉他嗎?”
“因爲喜歡。”丁慶生擡著恬靜的小臉認真的回答道。
“可是來我這裡學吉他的學生都是因爲喜歡纔來的,我總不能全都免費教吧。”
丁慶生想了想,說道:“我的夢想就是想成爲馬詩語那樣的歌星,而且我喜歡吉他,喜歡吉他彈出來的聲音,聽到那個聲音就有種要飛起來的感覺,而且我要是學不會彈吉他,那我一定就不會成爲歌星的。”
“你真得有那麼喜歡彈吉他嗎?”方圓一臉認真的問道。
“是的,就連做夢都在彈吉他呢。”丁慶生一副毋庸置疑的樣子說道。
“又一個抱著三分鐘熱度的學生出現了,而且還是個想空手套白狼的學生。”方芳一臉嘲笑的樣子,沒好氣地說道。
方圓卻與方芳的態度不同,她的心隨著丁慶生講的話在有韻律的跳動著,她微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那你可以告訴我,爲什麼你不願告訴家裡人嗎?”
丁慶生不假思索的說道:“家裡的人都知道我喜歡吉他,他們也想讓我學吉他,但我知道家裡沒有錢,所以我想來問問老師,可不可以不用交學費,當然,如果可以的話,等我以後長大了自己可以賺錢了,我一定會還給老師的。”
丁慶生說得很真誠,但他的認真卻沒有得到方芳的認可,她依舊保持著一副嘲笑的樣子,只淡淡地說道:“你這小孩子的嘴巴倒挺會說的,等你長大掙錢了,哪還會記得我們,真是好笑!”
“會的,我一定會記得,請老師一定要相信我。”丁慶生因急切而汗流滿面,額頭的汗珠都順著緋紅的臉頰落了下來。
方芳還想再奚落丁慶生兩句,不料,方圓伸手卻攔住她,方芳疑惑的看向方圓,只見方圓輕輕的搖了一下頭,方芳不明所以的說道:“你不會真得要收他吧?姐,你可別傻。”
方圓輕輕笑了笑,答非所問的說道:“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對吉他的熱愛,這種熱愛正是我尋找的,也許他就是未來的一顆明星。”
“姐,你別犯傻,一個小毛孩子哪懂什麼是熱愛,這個小孩子就是人小鬼大,你可不能讓一個孩子忽悠了,這要是傳出去還不得讓人笑話啊。”方芳一臉急切地說道。
方圓笑著說道:“待我先試試他,看看他的決心有多大,要是他能通過我的測試那我就免費教他,要是他通不過測試那我就不管他了。”
方芳疑惑的說道:“你要怎麼試?”
方圓笑而不語,轉過頭又對丁慶生說道:“剛纔你說你想成爲像馬詩語那樣的歌星對不對?”
丁慶生擡著稚嫩的小臉說道:“對!”
方圓一本正經地說道:“那好,既然是這樣,那麼馬詩語唱的歌你也很喜歡嘍。”
丁慶生乾脆的回道:“是!”
“既然這樣,那我就給你個機會,這樣,等一會兒我會教一首新歌,剛好是馬詩語的那首《思念》,你呢,暫時在外面聽,只要七天後你能把這首歌完整的彈下來,那麼我就破例免費教你吉他,怎麼樣?”
在門外,這怎麼可能?丁慶生撓了撓頭說道:“可是我不會彈吉他,怎麼可能會學會呢?”
“要是這樣的話,那老師可就不管了,總之機會我是給你了,你做不做就是你的事了。”方圓擺出一副沒有商量餘地的態度。
方芳衝方圓詼諧的一笑,她伸出個大拇指靠在方圓的耳邊輕聲說道:“你這招可真高。”
方圓笑而不答,她只等著丁慶生的決定,良久,丁慶生像下定決心似的說道:“行,我答應,要是我學會了,老師可不能反悔哦。”
方圓輕輕一笑說道:“老師一定說話算數,但老師還要提醒你一句,你可不能找別人幫忙,只能靠自己的能力去做這件事才行。”
丁慶生滿臉篤定的說道:“行,沒有問題!”
說完,丁慶生就又回到教室外的窗下坐下,安靜的等待著方圓的彈奏。
方芳笑著說道:“姐,我真沒有想到原來你比我還壞。”
方圓怔了一下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方芳又說道:“居然連耍小孩子的手段都這麼的殘忍,你說你壞不壞?”
方圓擡手打了方芳一下,笑道:“我只是想試試他的決心而已,說不定這個孩子真是個音樂天才呢。”
方芳不屑的切了一聲,不再言語,徑直回到座位上坐下,等待著方圓下一步的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