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李素娥的糾纏,還有惴惴不安的馬詩語,丁鳳軍捫心自問無愧他心,至於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有馬詩語和丁鳳軍知道其中的詳細情況,至於李素娥和丁鳳海還有王玉珍,不過是從各自的孩子口中描述得知的這件事情的雛形。
李素娥咄咄逼人的架勢或許能夠震住那些不明所以的人,但她唬不住丁鳳軍,丁鳳軍飽含正義的眼神盯著馬詩語看,他希望馬詩語能夠實話實說,丁鳳軍並不乞求馬詩語能夠感謝他,他這次來的目的是針對李素娥,他只希望用馬詩語的陳述來壓制住李素娥的囂張氣焰!
全場的人都在期待著發生點什麼,他們摒住呼吸,儘量把雜音減小,以防在馬詩語講話的空隙裡漏聽到最關鍵的信息。
迫於李素娥言語和肢體上的壓力,馬詩語決定撒一次謊,她心裡很清楚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但夾雜在親情與愛情之間,她又該怎麼做,她的苦衷,誰又能體會,馬詩語的眼睛在人羣中躲閃,似乎想要找到一個可以使她心神安定下來的人。但最終,她的眼神還是渙散在浮躁的人羣中。
“那晚,我偶遇丁鳳軍,卻不想他竟對我圖謀不軌,我拼命掙扎才得以逃脫,又因大雨傾盆,我不慎跌落河中,丁鳳軍良心未泯,把我救了上來,並且送我回家,醫生說我是驚嚇過度外加淋雨才得來的病!”馬詩語講話的速度很慢,像是在講故事一樣,字字清晰,句句透徹,伴隨著她的講述,淚也從她的眼中涌了出來。
人羣中暴發出陣陣唏噓聲,唏噓聲過後便是來自四面八方的議論聲,那聲音彙集在一起在空中爆炸開來,像那天夜裡,驚世駭俗的雷炸裂了整個天空,也炸醒了丁鳳軍。
這一字一句如同那細小尖銳的繡花針,深深地刺在丁鳳軍的心上,這痛要比被李素娥毆打還要疼痛千倍萬倍。
丁鳳軍直勾勾的盯著馬詩語,他的眼神異常的恐怖。像黑夜裡的幽靈想要刺穿馬詩語的心臟。馬詩語不敢去看丁鳳軍,她有些怕,因爲怕,她的身體在發抖。
丁鳳軍不再說話,丁鳳海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縱然他不相信丁鳳軍會這麼做也已經無濟於事,畢竟當事人已經那麼說了,王玉珍也是驚出一身冷汗,她甚至有點後悔沒有聽丁世德的話,早知會這樣,打死她,她也不會來!
“怎麼樣丁鳳軍,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我可告訴你,要不是看在你救我女兒一命的份上,我早就去報官抓你了,我念你年青不懂事,不想跟你一般見識,沒想到你可倒好,還想反咬我們一口,真是不自量力!”李素娥得意洋洋地諷刺著丁鳳軍,丁鳳軍並沒有理會她,他只淡淡地問了馬詩語一句。
“馬詩語,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確定這是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嗎?”
馬詩語還沒有開口說話,李素娥倒先截住話茬,說道:“丁鳳軍,你還敢威脅我家詩語,我看你真是蹬鼻子上眼啊!怎麼地,非得逼著我讓公安把你抓走,你纔會開心是吧。你可別忘了,我親家可是公安局局長!”
“你他孃的給老子閉嘴!我只要馬詩語的一句話!”丁鳳軍擡手一指馬詩語,怒髮衝冠的說道。
丁鳳軍的神情此刻實在是太可怕,有一種想要把馬詩語一口吞下去的感覺。丁鳳軍不明白爲何馬詩語要撒謊,她明明知道事情的經過,她明明可以實話實說,她明明不用撒這個彌天大謊,可是她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馬詩語心中也明白,從此以後恐怕兩個人就要真正的分道揚鑣了,這麼做也是出於萬不得已,至少這樣,馬詩語在不會失去李素娥的基礎上還能再看到丁鳳軍,她已經很知足,只是她不知道她的這句話將丁鳳軍的生活乃至命運完全顛覆。
“我說得每一句話都是真的!”馬詩語依舊昧著良心而說,只是這次她的表情要比剛開始顯得更篤定。
“好,好,好。你說得都是真的,是我在撒謊可以了吧!”丁鳳軍氣極反笑,連說話都要失去理智,“馬詩語,你記住今天說得每一個字,我丁鳳軍遲早有一天會讓你爲自己說得這些話後悔!”
“丁鳳軍,這不最後你還是承認了嗎?”李素娥咧著大嘴哈哈而笑,不再理會丁鳳軍,反而對著看熱鬧的人羣說起話來,“大傢伙都聽到了吧,他丁鳳軍可都承認了,這可不是我李素娥逼的他,既然事實已如此,我還請大家做個鑑證,以後丁鳳軍再敢來我家滋事就甭怪我李素娥對你不客氣!到時有用得著大家幫忙的時候,還希望大家不要吝嗇。”
“至於今天的事,我李素娥大人有大量,暫且不與丁鳳軍計較,就當他是我李素娥放出的一個屁,啥味也沒有了!”
衆人想笑卻笑不出來,大家都看得出來,丁鳳軍說得明明是氣話,到底是年輕氣盛,沉不住氣,這才讓李素娥鑽了空子,況且若這事真像馬詩語說得那樣的話,憑李素娥的秉性,她怎麼可能就此罷休?平常一點雞毛算皮的事她都能斤斤計較半天,如今這麼大的事,她會像沒事人一樣放過丁鳳軍嗎?
大家也不好說什麼,馬詩語信誓旦旦地說,這是千真萬確的事,誰又能插得上嘴,只是大家的心中同丁鳳軍一樣,都很是疑惑,她爲何會撒這麼個彌天大謊!
“丁鳳軍,你還杵在那裡幹什麼,非得讓我把親家叫來帶你去公安局裡坐坐你纔開心嗎?”李素娥的氣焰越來越囂張,這八桿子還打不著的事,她居然能夠說得這麼順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大娘們,你最好別太囂張,我丁鳳軍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是打破我的底線,就別怪我不客氣!”丁鳳軍瞪著眼睛低吼道。
衆人都感覺到了來自兩個人的身上不同的氣場。丁鳳軍和李素娥對峙而立,兩人誰也不甘示弱,這場打鬥恐怕是一觸即發!
大家都瞭解李素娥,也都見識過李素娥的本事,她的三大本領就是咬,撓,連咬帶撓!當然,這些人也都清楚丁鳳軍疾惡如仇,下手夠狠,但兩個人的立場不同,李素娥的屬性爲邪,丁鳳軍的屬性爲正,這一正一邪碰觸在一起會擦出怎樣的火花,大家不得而知,大家在期待的同時又有些擔心,萬一兩個打到失去理智傷及無辜可怎麼辦?
丁世德去到學校的時候,張向北正在和葛玉青在辦公室裡談話,見到丁世德後,葛玉青很自覺地退了出來,在葛玉青走到門口與丁世德擦肩而過的時候,丁世德與葛玉青對視一眼,葛玉青的臉上露出一絲詭譎的笑容,那笑容讓丁世德有些不寒而慄。
“老丁哥,你怎麼有空來我這兒了,村裡的事務都忙完了嗎?”張向北很熱情地招呼著丁世德,張向北和丁世德是同村的,兩個人的關係不好也不壞,平常工作與生活中兩個人也沒有太多的交集,自然也不會太瞭解對方。
丁世德來得時候在鎮上買了些水果,都不是太稀罕的東西,畢竟小鎮不是那經濟發達的地方,除了當下適齡的季節裡產出的果子外,也看不到那些過於奢侈的東西。
“張校長,這次來找您,我還零點是有事想找您瞭解下情況。”丁世德把水果往桌面上一放,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目的。
張向北呵呵一笑,說道:“丁大哥,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來找我的目的,葛主任已經告訴我了。”
丁世德一愣,說道:“他都跟您說什麼了?”
張向北把剛剛倒上的一杯水遞到丁世德面前,說道:“丁大哥,一路風塵僕僕,先喝點水吧。”
丁世德接過杯子順手放在桌上,迫不及待地說道:“張校長,您就明說吧,不要再賣關子了。”
看著丁世德急不可耐的樣子,張向北又是一笑,說道:“丁大哥還是這個脾氣,一點也沒有變。葛主任也沒說什麼,只是說周營長相中你家鳳軍了,還專門請人找葛主任,讓葛主任出面幫忙想些主意。”
張向北說到這裡稍微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不是我說你啊丁大哥,怎麼說你也是當過兵的人,對於當兵怎樣你最瞭解不過,現在孩子有這個機會,你怎麼非得按著不讓孩子去呢?”
丁世德搖了搖頭,略顯無奈地說道:“並非是我不讓他去,是你侄子自己不願意去,這不爲這事,這孩子還差點輕生了。”丁世德現在明白爲什麼葛玉青會對他露出那樣的笑容了,全然是因爲這個葛玉青先下手爲強,搶佔了丁世德前來告狀的先機。這個葛玉青真是夠卑鄙的,居然背後玩陰的。
“孩子嘛,處在叛逆期,有這樣的情緒也可以理解,不過呢,這周營長難得會喜歡上我小侄兒,於情於理我都該幫幫他,丁大哥你覺得呢?”張向北把話說得很輕鬆,聽他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在談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怎麼說丁鳳軍都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人,你個張向北不同情也就算了,還這樣明目張膽的助紂爲虐,實在是認人無法再忍。
丁世德發現與其和張向北講道理,倒不如直接拿出殺手鐗,正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既然他提到了周長坤,那就好好跟張向北就周長坤在丁世德家說的那些話來說說這個理了!
“張校長,周營長前兩天可是去過我家的,他也知道鳳軍的情況,而且他也說了他會尊重鳳軍的選擇,不會再逼迫鳳軍,所以葛主任這邊向您所說的話還請您考慮考慮。”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在說我識人不力嗎?”張向北有些慍怒的說道。
“張校長,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多加考慮考慮,高考畢竟不是兒戲,你身爲校長應當守身作則,不能因爲別人的一些歪理邪說就隨意拿學生的前程開玩笑!”丁世德也有些憤懣,他原以爲張向北是個明整理的人,沒想到他同葛玉青如出一轍,既是這樣,丁世德的語氣便加重了些。
張向北本就爲這件事記愁,加之丁世德從語言上的攻擊,這讓張向北很氣憤,他陰沉著臉說道:“至於我怎麼做,那是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我身爲一校之長,自然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也用不著你評判,好了,我想我們也沒有什麼可聊的了,你先回去吧。”
張向北下了逐客令,說完這番話,張向北只低首翻看著桌子上的方案不再理會憤怒的丁世德,丁世德也識趣,既然沒什麼可說的,他也就沒有必要再待在這裡。
丁世德轉身要走,不料張向北卻突然擡起頭來,沒好氣的說道:“把你帶來的東西拿上,省得別人還以爲我是受賄呢。”
丁世德頭也沒有回,徑直朝門口走去,幽幽地說道:“你想多了,這點水果還不足以夠成受賄,另外,我丁世德也不是那行賄的人,再說了,我眼又不瞎,就算行賄,估計還輪不到你。”
丁世德走出校長辦公室,感嘆世態炎涼,還沒等他把情緒發泄出來,那邊跑來一個人,那人氣喘吁吁的來到丁世德的面前,急切的說道:“丁丁丁叔,快,快回去,打,打打架了。”
丁世德一愣,不明所以的看著說話的這人,一臉疑惑的說道:“你先把氣喘勻了再說,誰和誰打架了?”
丁世德看來人這種急切性,第一反應就是村子裡的人又因什麼小事動了手腳,但由於這人表達不清楚,丁世德又不能貿然趕回去。
“是,是你家丁鳳軍和李素娥!”那人總算一口氣表達完自己的意思,他長吁一口氣,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一聽是丁鳳軍和李素娥,丁世德道一聲不好,丟下那人趕忙朝家裡跑。
丁鳳軍和李素娥還在對峙著,空氣中的火藥味越來越濃,兩個人誰也不服誰。終於,在兩個人互相對視不久後,李素娥又開始了她的污言穢語。
“丁鳳軍,你是不是缺少教養,自己做錯了事還好意思跟我在這裡挑釁,你還知不知道什麼是不要臉嗎?”
“李大娘們,我告訴你,既然我丁鳳軍今天敢來,就沒想著活著回去,另外,你可以罵我,但不要帶上我的家人,再讓我聽到你帶上他們的話,我揍的連你自己照鏡子都認不出自己!”丁鳳軍滿臉慍怒之色的說道。
“我就罵了怎麼著!你們全家都沒有一個好東西,上樑不正下樑歪,你都是個衣冠禽獸,何況是教你的人呢!”
“你……”丁鳳軍怒不可遏地看著李素娥,他的手攥成拳,指節在咔咔作響。李素娥那句上樑不正下樑歪,始終在丁鳳軍的耳邊迴響。丁鳳軍實在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他也知道和女人動手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尤其是和李素娥這種潑婦動手,更是一件丟人的事情,但是,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明知不可爲卻又不得不爲之,在這種官逼民反的開勢下,丁鳳軍最終將緊握的拳頭砸向李素娥。
“住手!”隨著一個制止聲的到來,一隻手抓住了丁鳳軍的拳頭,丁鳳軍一愣,還沒有看清抓住他的人是誰,臉上已經被一記響亮的耳光光顧,頓時火辣辣的疼痛感涌上心頭。
“還不嫌丟人嗎?跟我回家!”來者正是丁世德,他怒氣衝衝地拽住丁鳳軍的手腕,二話不說就要帶他離開,順勢又瞪了王玉珍一眼,王玉珍自知理虧,啥也沒說,跟在丁世德的身後就走了。
“我告訴過你們,不讓你們去,不讓你們去,可是,你們爲什麼不聽!非得把事情搞到這個地步。這下你們都滿意了吧!”丁世德對著三個人大聲地吼道。三個人都耷拉著腦袋,像做錯事的學生在聆聽老師的教誨。
“尤其是你!”丁世德指著自己的妻子王玉珍說道,“孩子不懂事,難道你這麼大的人也不懂事嗎?”
王玉珍唯唯諾諾地說道:“我是氣不過纔去找她評理的,我也想不到會這樣。”
“氣不過?這回好了,你氣過了?真是給我丟人,你們說說,這以後讓我這個村長的臉面往哪裡擱!”丁世德本就在張向北那裡窩了一肚子氣,正愁沒地方撒。這回好了,攘外還尚需時日,這安內的事又擠到一塊,丁世德說話的語氣順著氣又加重了不少。
“小二,我看你的脾氣也改不了了,這學,你也趁早別上了,出去打工吧!也好磨磨你的臭脾氣,省得在家裡成天給我惹事生非!”
丁世德說的是氣話,但丁鳳軍卻聽在了心裡。打工?這對丁鳳軍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他的夢想所在未來何存?除了學習他現在可什麼都不會,還怎麼出去打工?
“爹,幹嘛這樣說我弟。他學習那麼好,你怎麼忍心讓他放棄學業而出去打工,那可真是把他往火坑裡推嘛。”丁鳳海連忙替丁鳳軍解圍,心急之下他想起什麼似的,連忙問道:“對了爹,你不是去找校長了麼,校長怎麼說?”
“別給我提校長,這個張向北和葛玉青都是一路貨色,爲了討好周長坤真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丁世德一提起這件事就恨得牙根真癢癢。
“周長坤?他不是說要尊重二弟的選擇嗎?他怎麼能出爾反爾呢?”丁鳳海有些不解的看向丁世德,依周長坤的長相來看,天圓地方的也不像是那說話不算人哪。
“我也很納悶,可是張向北說了,是周長坤託人找到葛玉青,讓葛玉青想辦法說服鳳軍的,我看這張向北也不像是在說謊。”丁世德手摸下巴,略有所思的說道。
“這周長坤真是個僞君子,真應了那句老話,知人知面不知心!”丁鳳海一臉的氣憤,“不行,我得找他評評理去!”
說完,丁鳳海從凳子上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