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坤這次一個人去了丁鳳軍家,他到了丁鳳軍家時,家裡只有丁鳳軍的母親在家,王玉珍把周長坤請到屋裡,爲他倒了碗水。
“大嫂,我是徵兵辦的周長坤,上回我來過咱家。”周長坤簡單的做了下自我介紹。
王玉珍微笑著說道:“嗯,我記得你,這次你來想必也是爲了鳳軍的事吧。”
“是啊大嫂,鳳軍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兵苗子,我真希望他能跟我去部隊上,我相信他在部隊裡一定會大有做爲的。”
“哎呦,周營長可別這麼說,要是鳳軍真跟你去了,還不得給你淨添麻煩哪,這孩子淘氣的很,我怕你收拾不了他。”王玉珍樂呵呵地說道。
“怎麼會麻煩哪。”周長坤笑著,把話鋒一轉說道:“大嫂,我這次來家裡就是想讓您勸勸鳳軍,讓他跟我走得了。”
“行啊,當兵這可是件好事,我肯定贊成,再說了,周營長你人這麼好,把孩子交給你我也放心。只是不知道周營長有沒有問過鳳軍的意見?”王玉珍略顯擔憂的說道。
周長坤面露難色,尷尬地一笑說道:“不瞞丁大嫂,我已經找過他了,好說歹說,他都堅決不去,看他的樣子似乎對當兵有什麼看法似的。這不,我實在沒有辦法,只得來家尋求你們的幫助。”
“這樣啊。”這回換王玉珍面露難色,“也許周營長對鳳軍不太瞭解,這孩子犟的很,只要他認準的道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既然你已經問過他的想法,自然也瞭解了他的所思所想,他不願意做的事就算要我去勸恐怕也是白費力氣。”
聽王玉珍這麼一說,周長坤立馬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難不成真得就這麼放棄嗎?可是周長坤還有些不甘心,他又開口道:“丁大嫂,這鳳軍在家一般都聽誰的話。”
周長坤的言外之意便是丁鳳軍在家裡有沒有怕的人,王玉珍自然聽得出周長坤的意思,她也猜想得到周長坤的用意,王玉珍呵呵一笑說道:“要說聽話呢,鳳軍是誰的話都聽,關鍵一點聽是聽了,做不做就由他拿主意了,要說最聽誰的,除了他爹也就剩我大兒子丁鳳海了。”
周長坤輕輕哦了一聲,他在心裡盤算一會兒,又開口說道:“不知道您大兒子現在在哪呢?”
“他呀,現在在村東頭的診所裡,他是我們村上唯一一個懂醫術的人,大家就讓他在村東頭蓋了間房專門爲我們村上的人看病。”
“哦,您大兒子的年齡應該也不大吧,他爲什麼沒有上學呢?”周長坤問出心中的疑惑。
“他呀,怕我們兩口子的負擔太重,弟弟妹妹都在上學,家裡的花銷也不少,他這個做大哥的就綴學下來幫襯著家裡。”說到這的時候,王玉珍的眼眶有些溼潤,她深知丁鳳海的苦衷。
周長坤見王玉珍有些情緒的變化,他便趕忙止住這個話題不再往下講,恰逢此時丁鳳海從外面回來了。
“來來來,鳳海,見過周營長,這可是下鄉來徵兵的領導。”王玉珍把丁鳳海喚過來,給他介紹著。
周長坤忙起身,伸出手與丁鳳海握了握,說道:“我也不是什麼領導,大家都不用太拘束。”
“這不是爲你二弟的事情嘛,周營長想帶你二弟去部隊上發展。”王玉珍稍作解釋道。
“這是好事啊,一人當兵全家光榮,我贊成。”丁鳳海興奮地說道。
“可是鳳軍這孩子他似乎不太樂意跟我去。”周長坤面露難色的說道。
“爲什麼?難得能得到周營長的賞識,他還不樂意了?”丁鳳海發著牢騷道。
“我也不知道究意爲什麼,問他他也不說,總之跟他聊天的過程中,聽到他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要上大學。”周長坤淡淡地說道。
“這傢伙就是個驢脾氣,他認準的事情就從來沒有改變過,這樣吧,等他放學回來我跟他聊聊,看看能不能勸得了他。”丁鳳海直截了當的說道。
周長坤的臉色因丁鳳海的這一句話而轉爲大好,他又握住丁鳳海的手,不住地說:“還希望你能勸得動他,鳳軍真得是一個當兵的好苗子,他要不去部隊發展可真是可惜啊。”
丁鳳海能夠感受到周長坤此刻激動的心情,心中也難免多一些擔憂,看周長坤的表現他是特別希望丁鳳海能夠讓丁鳳軍跟他走,而丁鳳軍的脾性,他這個做哥哥的自然比誰都清楚,丁鳳海必須得提前給周長坤打個預防針,難免到頭來會讓周長坤空歡喜一場。
“周營長,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去說服鳳軍,當兵雖是件好事,但他若執意不願去,我也沒有辦法。”丁鳳海收斂起剛纔的氣闊,幽幽地說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我不會強求他,如果連你們都勸不動他的話,我也就死心了。”周長坤說完便與王玉珍告別,王玉珍原要留他在家吃飯,但被周長坤委婉的拒絕了。
學校裡,丁鳳軍從張向北的辦公室回來之後,一直悶悶不樂,早知道徵辦合作的人這麼囉嗦,當初就不該去報名,大不了不去參與驗兵,想必葛玉青也拿自己沒辦法,如今到好,連張向北和周長坤這樣的大人物都驚動了,這下可如何是好。
張曉雨一直注意著丁鳳軍,從昨天拿到丁慶奇的錢那一刻起,就註定他要死盯丁鳳軍,只要丁鳳軍這邊稍有些風吹草動,他就可以煽風點火,說不定丁鳳軍就能上了他的套,一想到丁慶奇手中的錢在向自己招手,張曉雨的精神就十足的很!
“丁鳳軍,你這去了趟校長辦公室,怎麼還變蔫了呢?是不是你辦了什麼壞事被校長給逮住了,把你好好教訓了一頓哪?”張曉雨壞笑著說道。
“別跟我說話,煩著呢!”丁鳳軍還在氣頭上,被張曉雨這隻嘰嘰喳喳的小麻雀一煩,丁鳳軍直接沒好氣的回敬他一句。
“喲,你這還耍起脾氣來了,讓我算算。”張曉雨沒有理會丁鳳軍對他的警告,他眼睛上翻,學著大街上算命的瞎子掐著手指頭,像模像樣的算起來,一臉神經兮兮地繼續說道,“是不是又因爲徵兵的事情哪,你的表現太好,被徵兵辦的人相中了吧,他們請校長出面當說客想要把你帶走,你說對不對。”
張曉雨不是什麼奇能異士,沒有通天徹地的本領,這些事情自然也不會是他算出來的,就目前的情勢而看,能讓丁鳳軍苦惱的事情只有當兵這一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張曉雨只是在故弄玄虛的猜測罷了,很巧合,這件事情還真就被他猜中了。
丁鳳軍也不是兩三歲的孩子,當然不會相信張曉雨真得會掐指一算,之所以張曉雨這麼一算,是因爲他要探測丁鳳軍的虛實,丁鳳軍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恭喜你算錯了,我只不過是想到了一些令我頭疼的事和人而已。”丁鳳軍悠悠地說道。
“什麼事什麼人?”張曉雨追問道。
“煩心事,煩人的人。”丁鳳軍漫不經心地說道。
“你這不是費話嗎?我的意思是什麼煩惱事,這煩人的人又是什麼人。”張曉雨一副死氣百賴的說道。
“煩心的事被你這個煩人的人一煩,我就煩得啥都忘了。”丁鳳軍說出這麼一拖帶有繞舌感覺的話,把張曉雨都給繞暈了,頓時感覺腦子都不夠用了。
“跟你說話太費勁了,懶得搭理你。”說完,張曉雨把頭扭向一邊獨自生悶氣去了。
終於捱到了放學,丁鳳軍背起書包就急衝衝的往家趕,這一天天的煩心事太多了,在教室裡太過壓抑,丁鳳軍想要快些回到家放鬆放鬆,剛進院子,丁鳳軍就被大哥丁鳳海和丁世德叫了過去。
丁鳳海與丁世德正坐在棗樹下喝茶,茶葉是上午周長坤來的時候用荷葉包來的。
“喲,咱家發財了嗎?怎麼有錢買茶葉了?”丁鳳軍眼睛瞪的鋥亮,一眼就看出茶杯中的水的顏色不對。
“行啊二弟,眼睛還挺好使的,來來來,嚐嚐。”說著丁鳳海把杯子遞給丁鳳軍,丁鳳軍也毫不客氣,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周長坤帶來的並不是上好的茶葉,但對於丁鳳軍這樣的尋常人家來說也已經算得上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好東西,但茶是用來品的,像丁鳳軍這樣一飲而盡,單不說是對茶葉的一種糟蹋,就算這茶葉的味道也讓他難以消化。丁鳳軍喝完茶水心後,一吐舌頭,嗷嗷地叫道:“這茶葉水也太難喝了吧。”
丁世德看自己兒子的這副狼狽樣,實在忍俊不禁,他哈哈大笑之後,慢悠悠地說道:“茶,可不是這麼喝的,要小口小口的去品,這纔是喝茶之道。其實這喝茶同做人是一個道理,遇到什麼事情都要三思而行,不可逞匹夫之勇,不然下場就和你剛纔喝茶一樣了,只留下苦澀的味道。”
丁鳳軍聽不得丁世德講的大道理,他撇撇嘴毫不在乎的說道:“不就是喝杯茶嗎?哪有那麼多的講究,好喝了就多喝一口,不好喝就不喝得了。”
“那你倒說說看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呢?”丁世德就著丁鳳軍的話說道。
“適合自己的就是好,不適合自己的就是不好。”丁鳳軍幽幽地回答道。
“那什麼又是適合自己的什麼又是不適合自己的呢?”
“這麼說吧,自己做著舒服的事情,那就是適合自己的。”丁鳳軍自以爲是的解釋道。
“小軍哪,你這麼解釋照理說也不錯,但任何事情都要講究一個過程。就拿你上大學這件事來說吧,你喜歡的並認爲合適的事情就是讀大學,但要上大學的話,你就必須要先從小學開始讀起,然後再經過初中高中,最後才能如願以償的上到大學。你所喜歡的明明是大學,但你未必喜歡小學初中和高中,但爲了上大學你又不得不喜歡其他的學校,這就是所謂的過程。你也必然要享受這個過程才能最終實現自己上大學的願望,你說對嗎?”
丁鳳軍想想似乎老爹說得在理,但他說得這話似乎哪裡又有點不對勁,丁鳳軍始終想不透這不對地方在哪?
“二軍哪,人生在世總是嘗試接受一些新的事物,而不是一昧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任何事情都不是絕對的,就像一把雙刃劍,都有兩面性。換一種思考方式來處理事情,你就會發現另外一種解釋問題的方法。”丁世德說到這裡停頓一下,輕呷一口茶水,繼續說道,“就拿現在的徵兵來說吧,現在國家政策好了,敵人也被趕出了咱們的國門,正是國家培養人才的時候,以你的潛質一定會在部隊裡混出個名堂回來,你怎麼就非把上大學這件事情看得這麼重呢。”
聽丁世德一提到徵兵的事情,丁鳳軍頓時毛塞大開,自己老爹講這麼大一堆道理,原來是爲了這件事情啊,這繞來繞去的,把丁鳳軍都快給繞暈了,到頭來這點睛之處竟然是爲了徵兵,看來老爹可真謂是煞費苦心哪。
“爹,你是咋知道徵兵這件事情的?”丁鳳軍唯一好奇的問題就在這兒,明明是學校裡組織的徵兵活動,老爹在村裡忙乎得不得了,看似毫無瓜葛的事和人怎麼就扯到一塊了呢?
“是我告訴爹的。”丁鳳海淡淡地說道。
丁鳳軍的眼神看向丁鳳海,那眼神似乎是在問丁鳳海,你又是怎麼知道的?丁鳳海領會到丁鳳軍的疑惑,不等丁鳳軍開口他又說道:“今天負責徵兵的周營長來咱家了,他親自點名要你去當兵,他還不斷地誇你是個好苗子呢。”
“是啊二軍,你想想看,周營長親自點名要帶走的人,他能虧待你嗎?怎麼說有他照顧著你,也總比你自己報名去強吧。”丁世德插言道。
“老爹,大哥,我的事情就由我自己來決定吧。我也老大不小了,總該有我自己的主見,你們是瞭解我的,我做的決定是不允許更改的。”丁鳳軍口氣堅決地說道。
“二軍,你忘了我剛纔說得話了嗎?不是說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就不去做,或許當你嘗試做了以後,你會發現,其實這件事情也挺不錯的,如果你不去做,等到想做的時候發現已經錯失了這個機會,到時候再怎麼後悔都來不及了。”丁世德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做的任何決定寧願到頭來是錯的,我也不會後悔!”丁鳳軍留下這句話,又端起一杯茶,脖子一仰一飲而盡,把杯子放下後不等丁世德再說什麼只留下一句,用不正確的方式去對待同樣的事情,當習慣了以後也就不覺得彆扭了,這回我喝這茶就不覺得苦了。說完,丁鳳這起身跑回到屋裡去了。
丁鳳軍躺在牀上,睜著大眼睛看房頂,看來是時候給自己制定個逃兵計劃了,以防備不時之需。
從丁世德和丁鳳海的口中可以探聽到,這個周長坤不把丁鳳軍收入囊中是不肯罷休了,如果再不想點對策出來,丁鳳軍就要兇多吉少了,掰著手指頭算算,現在距離高考只有那麼幾個月的時間,怎麼說也得與周長坤打個持久戰,待高考一來,諒周長坤有再大的本事也拿丁鳳軍沒有辦法了。
思前想後,丁鳳軍始終沒能想到一個好辦法,王玉珍已經開始在院子裡喊丁鳳軍吃飯了。
飯桌上丁世德與丁鳳海都沒有再提徵兵的事,他們爺倆也明白,這件事多說無益,既然丁鳳軍不愛聽,縱然說再多的話逼迫也毫無意義。
吃過晚飯,大家都坐在院子裡乘涼,今天的天氣有些悶熱,夜空中只零星的分佈著幾顆星星,丁鳳軍跟丁世德說了句我出去走走,便獨自一人走出家門。
在丁莊這個巴掌大的地方,沒有多少地方可以去,丁鳳軍出來走走也不過是個託詞。他主要是想一個人走走,散散心,不知不覺間,丁鳳軍走到了小時候常來的河邊,遠遠的朝河邊處的一棵歪脖子樹看去,上面好像坐著一個人,這大晚上的會是誰坐在那裡,難不曾會有鬼?
丁鳳軍的膽量向來很大,他對著那人大喊一聲道:“誰?是誰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