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陽光尚好,正打在丁慶生的臉上,那張恬靜的小臉上沁出絲絲汗珠,他依舊抱著那把吉他,心情急切的出現在教室門口。
方圓聽到丁慶生的聲音,一下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她一臉興奮地說道:“你終於來了。”
面對方圓答非所問的回答,丁慶生不由的愣了一下,他面帶疑惑的說道:“老師,你是不打算免費教我了嗎,可是一個星期還沒有到啊,況且我已經可以彈下來那首曲子了。”
方圓開心得不得了,方纔丁慶生的話她沒有聽清,這全然是因爲她太過興奮,這會兒聽到丁慶生的問話,她才恍然醒悟,說道:“老師說話向來算數的,你剛纔說你可以彈出那首曲子了是嗎?”
丁慶生使勁的點點頭,一副毋庸置疑的樣子看向方圓,對於丁慶生的話,方芳只覺得好笑,一個毫無吉他基礎的小毛孩子,怎麼可能會在短短的三天時間裡彈奏出那首曲子呢,況且這教室裡的學生親自由方圓來教還沒有誰彈奏的出來,。
丁慶生這個只靠耳朵來辯音的孩子又是怎麼做到的呢?
“小朋友,你可別說大話,我看還有的是時間,你倒不如再練幾天,何必這麼著急的來向我姐演奏呢?”方芳很是挑釁的說道。
丁慶生一臉天真的說道:“我想早點讓老師教我更多關於吉他的知識,這樣一來,我也可以像馬詩語那樣,自己寫歌自己唱。”
“這小孩說話的口氣倒是挺大的,還自己寫歌呢,看你就這樣子恐怕連漢字都認不全呢吧。”方芳嘲笑道。
面對方芳的嘲笑,丁慶生倒沒有再說什麼,只輕描淡寫的說上一句道:“其實我認識很多漢字了,我二大爺從大城市裡給我買了一本字典,我天天翻看呢。”
方圓看得出方芳這是在挖苦丁慶生,她接過話茬說道:“行了,你這麼大的人竟然跟個孩子拌嘴,也不怕別人笑話。”
說完,方圓轉臉看向丁慶生說道:“你真得可以順暢的馬曲子彈出來嗎?不再練習兩天了?”
丁慶生搖搖頭說道:“不用再練了,我們暑假一共就放兩個月,等到開學後我就沒有辦法再學習吉他了,所以我想爭取早一點和老師學習吉他。”
方圓微笑著點點頭,說道:“那好,你先進來吧。”
說著話,方圓站在講臺上對臺下的學生拍拍掌,示意學生們回到位置上坐好,待教室裡安靜下來之後,方圓這纔開口說道:“下面我給同學們介紹個新夥伴,這個同學呢,只用了三天的時間就把我教你們的曲子彈了下來,最重要的是,你們都是我手把手的在教,而他卻是坐在教室外聽著我彈出的聲音自己摸索著彈出來的,這三天的時間裡,你們還沒有誰能彈出來,但他卻已經可以彈出來,我想告訴你們的是,這纔是對吉他的熱愛,你們應該向他學習。”
方圓的一番話惹來下面學生的一片唏噓聲,漸漸的,不滿的聲音也從教室裡響了起來。
“老師,他都還沒有彈呢,你怎麼就知道他能彈出來,說不定他在說大話呢?”
“方老師,這幾天我們雖然也看到他在教室外面學習吉他,但他彈出的音我也聽過,雜亂無章,根本不像是你教我們的那首曲子。”
“是啊,方老師,我們跟你都學了好長時間的吉他了,基本功也很紮實,像我們這樣的老手都還沒有學會,他怎麼可能會彈出來!”
“就是就是,他要是能彈出來的話,那就真是個天才!”
聽著教室裡這議論紛紛的聲音,站在方圓身旁的方芳也不免發表起自己的意見。
“姐,你把話說得太滿了,等一下這孩子要是彈不出來,那不就等於打你自己的臉嗎?你說,就算你想贏,也沒有必要這麼著急吧,等他彈完再說也來得及啊。”
方圓輕輕一笑,說道:“我從他的眼神中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他一定可以彈得出來那首曲子。”
方芳不屑的說道:“奇葩,真是個奇葩,今年這是怎麼了,老是讓我遇到這樣的奇葩。”
說完,方芳便回到座位上坐下,閉口不言。
方圓示意丁慶生到講臺上來,被這麼多人注視著丁慶生難免會緊張,他環抱著吉他,輕手輕腳的走到方圓身邊,方圓一臉笑意地說道:“來,你不用緊張,把你學會的曲子彈給他們聽,讓他們看看你的本事,老師相信你!”
丁慶生被方圓的那句老師相信你感動到,他使勁的點點頭,便坐在凳子上,按著自己的習慣先是調試下吉他的音質,很快便開始他的彈奏。
當輕緩的音樂自吉他中流淌出來的時候,教室裡立馬引起一陣騷動,看丁慶生嫺熟的彈姿,方芳也不由的張大嘴巴,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丁慶生,她簡直不敢相信,只有短短三天的時間,在沒有人教導的情況下,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居然可以通過自己的領悟力把一首這麼難的曲子彈得如此完美,真是令人驚奇!
難不成他真得是傳說中的音樂天才嗎?
一首曲子過後,教室裡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而且這掌聲經久不息,方芳不由的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緩緩的來到丁慶生的面前,一臉驚奇的說道:“小朋友,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
丁慶生略顯不好意思的伸手撓了撓頭說道:“我也說不上來,反正我只要一聽到音樂響起來,就不自覺的會在吉他上找到這個對應的音。”
“天才,真是天才!”方芳不由的驚呼道。
方圓扯了一下興奮的方芳的胳膊,輕聲說道:“行啦,別太過了,學生們可都看著呢。”
這下方芳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她忙調皮的吐了吐舌頭,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丁慶生這才抽出空來對方圓說道:“老師,這回你可以免費教我吉他了嗎?”
方圓看看丁慶生一臉天真的樣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輕語的說道:“當然嘍,老師說話一向算數的,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學生了。”
對於丁慶生來說這是一個最美好的一天,他終於通過自己的努力做到夢寐以求的事。
這一天下來他學到了很多從未接觸過的東西,也更加增強了他要成爲歌星的夢想,只是他太小,有些事情他並不明白,想要真真正正的把夢想變成現實,還需要面對和解決的困難數不勝數。
在方圓的悉心指導下,丁慶生的吉他學得可謂是如火如荼,技藝也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精湛。精湛這個詞是方圓說出來的,在方圓看來,丁慶生就是個音樂天才,別人需要三五天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做到的事情,丁慶生只需要用一天就能完成,這也讓方圓很是欣慰,對於丁慶生的身世,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方圓也有了大概的瞭解,她打心底裡對丁慶生產生同情之感,也多次想要幫助丁慶生,可是以她對丁慶生的瞭解,想必丁慶生也不會輕易的接受她的施捨。
這也是方圓爲何遲遲沒有開口說的原因,她在找一個合適的機會,通過一個合適的方法,來向丁慶生表達她合適的夙願。
這一天,丁慶生再次抱著吉他滿頭大汗的出現在教室門口,方圓已經對丁慶生的時間有了瞭解,所以她早早就爲丁慶生打開了教室的門,而且此時的她正坐在講臺上的椅子裡彈著吉他。
“方老師早!”丁慶生很有禮貌的向方圓打個招呼。
方圓停下手中撥弄的吉他,抱以微笑道:“早。”
丁慶生並沒有著急回到座位上,他隨手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說道:“老師,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方圓愣了一下隨口笑著說道:“你有什麼問題?”
丁慶生想了想說道:“方老師,我現在已經可以很熟練的使用吉他了,所以我想寫歌,你可不可教給我寫歌?”
“寫歌?”方圓呢喃一句,對於寫歌,方圓並不陌生,在音樂生涯中,方圓曾經也嘗試著寫過歌詞,其實通俗的來講,歌詞並不難寫,只要把自己要表達的意思與情感以歌詞的形式呈現出來就可以了,但唯一難的地方就是譜曲,方圓寫的幾首歌詞全都夭折在譜曲上,也正因此才讓方圓選擇放棄音樂而回家鄉來教吉他。
方圓不想讓丁慶生重走她的老路,但方圓卻也想試試像丁慶生這樣天生對音樂癡迷又有很高天賦的人來說,說不定他真就可以像馬詩語那樣作詞作曲加演唱一氣呵氣呢。
想到這裡,方圓一本正經地說道:“慶生,你能告訴我你爲什麼要寫歌嗎?”
丁慶生撓了撓頭,歪著腦袋說道:“我想寫一首想念我爸爸的歌,我的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他非常的愛我,可是,他都沒有和我說一聲再見就走了,我真得很想他,每次聽到馬詩語唱的那首歌的時候,我更是想到了我爸爸,現在我學會了吉他,我想寫一首歌給我爸爸聽。”
方圓被丁慶生的一番話感動到,她伸出手一把將丁慶生擁在懷裡,也許此時此刻正是方圓所需要的機會,那句壓抑在心底的話終於在此刻破繭而出。
“慶生,以後你在老師家住吧,這樣你就不用每天都起那麼早,從家直到這裡了。”
丁慶生從方圓的懷中掙脫出來,一本正經地說道:“方老師,謝謝你的好意,我不能在你家住,那樣的話,我二大爺從聊城回到家看不到我又該滿世界的找我了。”
方圓皺了下眉頭說道:“你二大爺對你很好嗎?”
“當然嘍,他對我一直很好,要不是我二大爺一直照顧我,也許我也不會活到今天。”丁慶生認真的說道。
方圓有些不太相信的說道:“如果他對你那麼好的話,爲什麼他不天天接送你呢?”
丁慶生笑了笑說道:“我二大爺要掙錢,他要拱我們上學,還要掙錢讓我學吉他呢,我二大爺家過得並不富裕,我這把吉他都是二大爺親手做的,把他的手都磨破了呢。”
方圓輕哦了一聲又問道:“那你爲什麼不給你二大爺寫首歌反而要給你爸爸寫呢?”
丁慶生的臉一下子陰沉下來,從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一絲悲傷,那是對思念之人的悲傷。
丁慶生整理下破碎的情緒說道:“因爲我怕我爸爸走遠了就再也聽不到我爲他唱的歌,我們已經有好多年沒有見面了,這些年他一定是離我越來越遠了,而我二大爺會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只要他想聽我唱歌那我可以天天隨時隨地的唱給他聽,但我爸爸不行,他走得太快,我怕我的歌聲追不上他,所以我想趁他還沒有走太遠的時候,就把歌唱出來,有我的歌聲陪著他,也許他會開心些。”
丁慶生的這番話又觸碰到方圓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她的眼眶有些溼潤,連說話都略顯哽咽。
“好吧,慶生,我教給你寫歌。”
說著,方圓從講桌上抽出一張空白的紙棧,又隨手拿起一支筆,整理下情緒後說道:“歌詞呢,講究語句簡練,通俗易懂,讓別人讀過之後就能理解出你要表達的意思,當然,也要注意一下韻腳,也就是咱們通常說的押韻,我們拿馬詩語的這首思念來說,她要表達的就是對一個人的思念,而且她把自己的全部情感都抒發了出來,讓我們聽完她的歌曲之後,便一目瞭然,知道這個人對她的重要性,更主要的是她用了自己的深厚的情感,將這首歌演唱了出來,更加讓人爲之心疼又爲之惋惜,這纔是一首歌曲的精髓所在。”
說完,方圓看了一眼有些懵懂的丁慶生,她不由的苦笑,看來丁慶生就是個孩子,給他講得這些也許太深奧了,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也許是自己太看重丁慶生纔會想要把更多的東西傳授給他。
但方圓發現,她似乎忽略了一點,丁慶生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無論他多麼懂事,多麼聽話,有些事情他只能從孩子的眼光來看待這些事情,很多的內在的成分是他無法觸及的。
方圓輕嘆口氣漫不經心的說道:“慶生,也許我講得這些你並不能理解,但是沒有關係,你還小,我看不如這樣,歌呢,你還是先別寫了,趁著還有這麼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你再好好的練習彈吉他,爭取讓自己在彈吉他的技巧上再實現一個突破,怎麼樣?”
丁慶生略有所思的想了想,而後眼神堅定的說道:“不,方老師,也許你說的這些,我已經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