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鳳軍很是詫異,他不明白李月全說這話的意思,本來丁鳳軍有想要一下子坐起來的衝動,但經(jīng)過細細的琢磨之後,他還是決定以平和心態(tài)對待,丁鳳軍依然平躺在草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天空上的星星看著。
“那就辭了吧。”丁鳳軍面無表情,輕描淡寫地說道。
李月全從丁鳳軍的話語中聽不到一絲的感情色彩,就像丁鳳軍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這讓李月全有種獨自喝白開水的感覺,平淡無奇。
李月全大概沒有想到丁鳳軍會這麼回答他,他理想中的答案應該是丁鳳軍詫異的問他爲什麼,可看丁鳳軍現(xiàn)在的情況,卻與他想像之中大相徑庭。
“小丁,你爲什麼要同意我把他辭掉呢?”李月全沒有丁鳳軍的沉穩(wěn),他不禁好奇反問起來。
丁鳳軍只淡淡地一笑說道:“你既然要辭掉他,那麼必然有你的道理,你一天不走你就還是我們的領導,領導發(fā)了話,我這當員工的哪有不服從的道理,你說呢?”
李月全會心的一笑,繞了這麼大的圈子李月全依然沒有得到他心中想要的答案,苦笑都無法掩蓋住他內(nèi)心的悲傷。
李月全又重新坐了回去,他像丁鳳軍那樣,放下了領導的架子,平身躺在丁鳳軍的身邊,淡淡地說道:“小丁,我有一個困擾我很長時間的問題想要問你,你可不可以如實回答我。”
丁鳳軍不假思索地回道:“你先說說看。”
李月全若有所思地說道:“上次開例會你和我鬧翻,是不是因爲有我這邊的人給你撐腰你纔敢如此放肆的。”
丁鳳軍笑了笑說道:“這樣吧李哥,俗話說的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在我回答你的問題前你先回答一下我的問題吧。”
“哦?”李月全饒有興趣的扭頭看看丁鳳軍說道:“你到說說看有什麼問題要問我。”
丁鳳軍撇了撇嘴,不懷好意地說道:“告訴我你爲什麼要走?”
李月全一愣,他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你小子真行,不愧是一根筋,這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真是可嘉可獎啊,你就那麼對我的離開原因感興趣嗎?”
丁鳳軍呵呵一笑說道:“是的。”
李月全略顯無奈,他淡淡地說道:“其實我不想說的,畢竟家醜不可外揚,但是如果搞不清楚上一次的事情我就算等到哪一天老了死了,恐怕也不會瞑目的。”
丁鳳軍這下是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李月全,這一刻丁鳳軍想起了張鐵蛋曾說過的話。
“這個李月全記仇,他不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有仇也不會當場報,而且一旦有什麼不讓他順心的事記在心中,這一輩子恐怕都抹不去。”
丁鳳軍又重新組合李月全剛纔的表現(xiàn)加以咀嚼起張鐵蛋的話,李月全看丁鳳軍遲遲沒有言語,他問道:“小丁,你想什麼呢?”
丁鳳軍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沉著穩(wěn)定的回答道:“我在想你什麼時候告訴我你離開的原因。”
李月全被丁鳳軍的話逗樂,他嘆口氣說道:“好吧,看來我不告訴你原因,你是不打算跟我說實話了,既然這樣,我也灑脫一回告訴你吧。”
李月全頓了頓又說道:“其實這次離開有兩個原因,一是跟葉廠長有關(guān),自從上次事件以來,我本來握在手中的權(quán)力一點也沒有了,只剩下一個不覆存在的頭銜,而且現(xiàn)在手底下的那些人也不再服從管理,再加上葉廠長會時不時的給我施壓,我也覺得沒有必要再幹下去,另外一點,是因爲我的小舅子的原因,自從我把他趕回家後,他姐就沒少跟我吵架,我也不願意跟她吵,家裡的孩子老人都在,老這麼吵總歸是會嚇到孩子,讓老人擔心,與其這樣我還不如離開,去到家那邊找個活幹,這樣還能堵堵他姐的嘴。”
李月全把話說的委婉的多,他是個怕老婆的人,自從劉明把李月全辭掉他的事向他姐說了之後,李月全的媳婦兒就一直跟他鬧彆扭,無論他怎麼哄都不管用,他老婆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讓劉明再回去幹活,但李月全又是個要面子的人,已經(jīng)做了的決定怎麼可能再隨便的更改,這樣會讓工友笑話的,於是他選擇面子而放棄親情,都說夾在老婆與婆婆之間的兒子最受苦,李月全的遭遇還不如那兒子,他感覺自己比孫子都孫子,與自己的老婆周旋有半年之久,終於他老婆發(fā)起了最後的抗議,只要李月全不把劉明弄回去,兩個人就此恩斷義絕,離婚!
然而,這時候的李月全在窯上已經(jīng)沒有了說服力,葉廠長已經(jīng)把他徵人的權(quán)力收回去了,他也實在沒有辦法,唯有選擇離開。
李月全長嘆一口氣說道:“小丁,我由衷的對你說一句話,你不來我的這個位置上真是個明智的選擇,這個位置不是那麼容易待的,另外一點,這個葉廠長也不是那麼寬宏大量的人,對他有利的事情他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去,稍微有那麼一丁點對他有威脅力的事情和人他就會反咬回來,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觀點,你可以聽也可以不聽。”
丁鳳軍略有所思地說道:“對於你說的這些我會慢慢品味的,不過我依然得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
李月全笑了笑說道:“我是覺得你這個人不錯,年紀雖小,但想法縱多,又肯埋頭苦幹,這樣的人才實在是難得,我可不想這麼好的一個人被毀在某個人的手中。”
丁鳳軍對於李月全說得這些既不讚美也不貶低,反正李月全是個要走的人,他說什麼都無所謂,但丁鳳軍還是要在這裡繼續(xù)幹活的,正所謂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可不想因爲自己說錯了什麼話而落人話柄。
人言可畏啊!
李月全起身坐了起來,他轉(zhuǎn)頭看向丁鳳軍,朝丁鳳軍隆起的肚子拍了幾下說道:“小胖子,這下可以說說我問你的問題了吧。”
丁鳳軍裝瘋賣傻起來,他面不改色地說道:“你問的什麼問題?”
李月全倒吸一口涼氣,朝著丁鳳軍的肚子又拍了幾下說道:“小胖子,怎麼著,想給我賴賬啊。”
丁鳳軍斜睨他一眼,說道:“我一不欠你錢二不欠你人情,有什麼賬可賴的。”
李月全氣極反笑,他說道:“別跟我貧了,快告訴我那天是不是有我的人在裡面起鬨。”
丁鳳軍淡淡地回道:“不管我回答的是哪一個答案,你得保證不生氣。”
李月全快要被丁鳳軍這磨嘰樣氣瘋了,他卻不得不假裝有耐心的說道:“不生氣!”
丁鳳軍長嘆了一口氣,他從草地上站起身來,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悠悠地朝窯洞門口走去,這下李月全坐不住了,他也站起身來,對著丁鳳軍遠去的背影說道:“丁鳳軍,你個死胖子,倒是他孃的告訴我啊!”
丁鳳軍邊走邊舉起手來背對著李月全搖了搖,說道:“我不知道!”
回到住處,張繼來正趴在被窩裡看著什麼,丁鳳軍進來的動靜吵到了他,張繼來回過頭看了看丁鳳軍,他一臉興奮的說道:“二哥,你去哪兒了,怎麼纔回來?”
丁鳳軍把外套一脫,懶洋洋地說道:“去外面吹了吹風。”
張繼來狐疑的看著丁鳳軍,不懷好意的說道:“二哥,你不會去那啥了吧?”
說著,張繼來悠悠地笑了起來,又說道:“二哥,這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你在外面胡搞也不怕凍著。”
丁鳳軍聽得出張繼來說的不是什麼好話,他厲色看向張繼來,義正言辭地說道:“這話可不能亂說,萬一被不懷好意的人聽到那還了得!”
張繼來趕忙配合丁鳳軍似的用手捂住嘴巴,說道:“我懂我懂。”
“你懂個屁!”丁鳳軍沒好氣地說道。
張繼來不服氣地說道:“怎麼不懂,人們不都說什麼外面彩旗飄飄,這家中紅旗不倒,還有什麼家花不如野花香之類的話嗎。”
丁鳳軍瞪了張繼來一眼說道:“我可告訴你,別成天好的不學學壞的,小心我回去告訴欣怡,讓她把你休了。”
張繼來一聽這話立馬驚慌失措起來,他說道:“二哥,可別,我也就是說說而已。”
丁鳳軍往牀上一躺說道:“以後說也不能說。”
張繼來喜笑顏開的回道:“遵命!”
相互沉默許久,張繼來撓著頭又問道:“二哥,這彩旗是什麼,它爲什麼要在外面飄?”
丁鳳軍大吼一聲道:“你他孃的再敢問一句,信不信我把你的嘴撕爛,睡覺!”
這一嗓子吼過去後,張繼來真是嚇得不輕,他趕忙關(guān)了燈,趴在被窩裡一句話也不敢再講。
李月全最終還是帶著遺憾回自己老家了,他臨走前的這幾天裡分別請大家吃了個飯,在飯桌上他也沒有再追問關(guān)於丁鳳軍那天的事,只是這次的散夥飯桌上,李月全似乎心中有太多的愁緒與不甘,他大口大口的喝著酒,似乎自己要把自己灌暈,丁鳳軍坐在他的旁邊,極力幫他擋著。
丁鳳軍也怕李月全這麼個喝法會出人命,丁鳳軍也明白,李月全之所以這樣是因爲他不想離開,他跟隨葉廠長也差不多有將近二十年的時間,陪著葉廠長從最苦的日子到現(xiàn)在,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葉廠長卻還是在排擠他,過河拆橋這個成語被葉廠長演繹的淋漓盡致,換作誰恐怕也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但現(xiàn)實終究是殘酷的,任誰也無法改變,李月全除了用酒來麻弊自己之外,想必再也找不出任何的一種方式解掉心中的愁。
當然,他卻偏偏忽略了一點,借酒消愁,這愁只會更愁。
要過年了,窯上的活也逐漸的停了,大家都沉浸在即將過年的喜悅之中,離家近些的人也陸陸續(xù)續(xù)的回去了,此時的窯上只剩下丁鳳軍他們四個人還有趙老四。
趙老四的家離這窯上也不近,但他並沒有著急走,因爲他似乎有話要對丁鳳軍講,晚上,趙老四從集市上帶回來一些吃的,全是縈菜,可把張鐵蛋饞壞了,最終他沒有忍住,用手捏了一隻雞爪,只可惜他還沒有送到嘴邊就被眼尖的李二狗發(fā)現(xiàn),他一拍張鐵蛋的手,張鐵蛋的手一哆嗦,雞爪正好掉到地上。
這窯上的環(huán)境很差,地上全是灰塵,這嶄新的雞爪一下子變成了泥雞爪,張鐵蛋心疼不已,忙蹲下去把雞爪撿起來,邊吹著雞爪上的灰塵一邊埋怨道:“哥,你真是的,幹嘛要跟我搶,多好的雞爪,掉地上都浪費了。”
李二狗真是哭笑不得,他說道:“我哪裡跟你搶了,我是想讓你放下,二哥還沒有吃呢,你就先吃上了,倒真是不客氣。”
張鐵蛋一副受委屈的樣子說道:“那裡不是還有嗎,我一個人又吃不完,怕什麼。”
李二狗還想再說什麼,張繼來卻看不下去了,他對李二狗說道:“行了,不就是一隻雞爪嗎,讓他先吃一個吧,這一年半載的也吃不了幾回,讓他解解饞吧。”
另一邊趙老四和丁鳳軍正坐在牀邊上聊著天,趙老四說道:“小丁啊,這窯上就剩咱五個人了,有些話我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說了,一直沒有抽出時間,藉著這個機會我就跟你聊聊吧。”
丁鳳軍莞爾一笑說道:“老頭,有話你就直說吧,這都是自家兄弟,沒什麼可避諱的。”
趙老四淡淡的一笑說道:“我打算年後就不回來了,在我們家附近找個活幹。”
丁鳳軍有些不解地看著趙老四,他想開口說點什麼,卻被趙老四阻擋住,趙老四苦笑道:“你啥也不用問,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其實呢,我就孤家寡人一個,在哪裡不能找個活幹哪,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也沒必要再來這麼遠的地方幹活。”
丁鳳軍思考一會兒,說道:“話雖是這麼說,但葉廠長已經(jīng)同意我的推薦,說是年後由你來接替李月全的位置,你可不能一走了之啊。”
趙老四無奈的笑了笑說道:“小丁啊,跟你說句實話,這李月全的位置誰都可以接替,但我不可以!”
丁鳳軍一臉愕然的說道:“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