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丁慶生聽到丁鳳軍的聲音,丁慶生直接從被窩裡跳了出來,一下子撲到丁鳳軍的懷裡,話還沒有說出兩句,這眼淚倒先流了下來。
丁鳳軍輕拍著丁慶生的後背關切的問道:“慶生,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在家裡又受了什麼委屈?”
丁慶生擡起迷離的眼睛,淚眼婆娑的看著丁鳳軍,極其委屈的說道:“我想你了二大爺,我都覺得過了好長時間沒見到你了?!?
丁鳳軍呵呵一笑說道:“這不是二大爺回來了嗎?”
丁慶生哽咽的哭道:“可是你還是會離開的,我不想讓二大爺再離開我?!?
丁鳳軍坐在牀邊摸著丁慶生的頭,耐心的說道:“這回二大爺回來就是帶給你一個好消息的,從今天開始二大爺又要在陽谷和聊城之間來回跑了,每天晚上我都會回來的,回來陪著我的慶生。”
“真的嗎?”丁慶生止住哭聲,忽閃著大眼睛問道。
“二大爺什麼時候騙過你???”丁鳳軍笑道。
丁慶生只因丁鳳軍的這句話而歡欣鼓舞,因爲興奮,丁慶生還在牀上跳了起來,丁鳳軍面帶微笑的看著來回跑動的丁慶生,不經意間丁鳳軍的眼神竟瞥見牀頭枕邊那本展開的本子。
丁鳳軍微皺下眉頭,伸手將本子拿過來,仔細的讀起來。
“慶生,這是你寫的嗎?”丁鳳軍讀完之後,懷抱著疑惑問道。
丁慶生聽到丁鳳軍的問話,這才消停下來,他氣喘吁吁的坐在丁鳳軍身邊說道:“是我自己寫的,昨天晚上寫的,熬了一晚上呢。”
丁鳳軍點下頭又問道:“你這是寫給誰的呢,我看也不像是古詩啊?!?
丁慶生嘿嘿一笑說道:“二大爺,我寫的不是詩是歌詞?!?
丁鳳軍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問道:“你這是寫給誰的呢,不會是給二大爺寫的吧?”
丁慶生撇撇嘴說道:“纔不是呢,我這是寫給我爸爸的,因爲我真得很想他?!?
丁鳳軍假裝陰沉下臉沒好氣地責怪道:“你不是說想我嗎,爲什麼不寫首歌給我而是隻寫給你爸爸呢?”
丁慶生滿不在乎的說道:“因爲我想你的時候你會回到我的身邊,但我想爸爸的時候,他卻回不來,而且你想聽歌的時候我隨時可以唱給你聽,但我爸爸想聽的時候,我卻永遠都不知道,所以我就寫首歌給他,讓這首歌永遠陪著他吧?!?
本來丁鳳軍說的話只是來挑逗丁慶生一下,沒想到丁慶生會做出這麼權威的回答,正因丁慶生的這句話讓丁鳳軍陷入沉思,丁慶生看出丁鳳軍的不悅,他以爲丁鳳軍是在生他的氣,他撇下嘴伸手拍了拍丁鳳軍的肩膀,宛如一個小大人似的,故裝深沉的說道:“你們大人真是小心眼,不就是一首歌嗎,至於這麼不開心嗎,咳咳,行吧,丁鳳軍同志,等我哪天心情好了,興許我一開心就給你寫上一首歌呢?!?
丁鳳軍撲哧一聲笑了,他一把攬住丁慶生的腰,直接把他按倒在牀上,撓起他的癢來,直樂的丁慶生咯咯直笑。
“二大爺,我錯了,不要的撓我了,我還有事要跟你說呢。”丁慶生邊笑邊說道。
丁鳳軍停下手中的動作說道:“你個小屁孩子能有啥事跟我說,你要是再逗二大爺,二大爺可對你不客氣嘍?!?
丁慶生抹抹笑出來的眼淚,說道:“我哪敢逗二大爺啊,我是真得有事要跟二大爺說。”
丁鳳軍抓住丁慶生的衣領,一把拽了起來,說道:“你說吧。”
丁慶生收斂起笑容,他撓撓頭略有所思地說道:“二大爺,昨天我和方老師一起吃飯的時候,有一個老頭說他是我的姥爺,好像他叫羅文玉。”
羅文玉?姥爺?
一聽到這個名字和稱呼,丁鳳軍的心頭不由的一震,難不成羅文玉出獄了?
丁鳳軍有些吃驚,他沒有想到羅文玉會在這個時候出獄,看丁鳳軍有些恍惚,丁慶生不由的問道:“二大爺,我真得還有一個姥爺嗎?”
“不,沒有,你沒有姥爺?!倍▲P軍一口否決掉丁慶生的問話。
丁慶生似有些懷疑的說道:“可是他爲什麼認識你,還認識我爸爸,而且他還叫得出我媽媽的名字,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在說謊。”
丁鳳軍將丁慶生攬進懷中,語重心長的說道:“現在的騙子手段都很高明,他們爲了騙取孩子的信任,會提前做一些調查,把關於你的所有事情全部都瞭解清楚,這樣一來,不就更有把握把你騙走嗎,你說對不對?”
丁慶生眨巴著眼睛,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好像二大爺說得挺有道理的,那好吧,我暫時相信你一次吧。”
丁鳳軍深深地長吁一口氣,此刻的他無心與丁慶生打趣,只淡淡的說道:“對了慶生,剛纔你說和方老師在一起吃飯,這個方老師又是誰?”
丁慶生笑了笑說道:“方老師就是教我彈吉他的人,她可好了,不僅沒有收我的學費,而且還請我吃了飯?!?
丁鳳軍皺起眉頭說道:“你戰刀誰去學的吉他,爲什麼這個方老師不收你的學費呢?”
丁慶生嘟著嘴滿腹的委屈,傾倒而出道:“我快和二大爺一樣了,每天都是大早晨跑著去陽谷,而回來的時候天都完全黑了,我的腳上都磨出泡了呢?!?
說著,丁慶生把腳擡起來非要伸給丁鳳軍看,丁鳳軍把懷中的丁慶生放在牀上,扳起他的腳板一看,果然如丁慶生所說,腳板上都磨出繭子了。
丁鳳軍心疼的撫摸著丁慶生的腳板,說道:“還疼嗎?”
丁慶生露著笑臉說道:“一點都不疼?!?
“今天你還要去學吉他嗎,二大爺騎車去送你?!倍▲P軍問道。
聽到丁鳳軍的問話,丁慶生尖叫一聲,慌里慌張的從牀上起來,說道:“我都忘了要上課的事了,二大爺,不然你送我吧,要不我就要遲到了。”
丁鳳軍二話沒說徑直朝院子裡走去,丁慶生順手把牀上的本子拿在手上,抱著吉他就隨丁鳳軍身後跑向院子,丁鳳軍騎車馱著丁慶生一路狂奔,這纔沒有遲到。
“你就是丁慶生的二大爺吧?!狈綀A打量過丁鳳軍之後,溫和的問道。
丁鳳軍面帶微笑的說道:“您就是方老師吧,真是太感謝你了,讓孩子免費在你這裡學習。”
“哪裡,主要是慶生這孩子有天賦,憑著自己的努力贏取了這個免費學習的機會,我也沒有做什麼?!狈綀A謙虛的說道。
“方老師,你真是個好人,放心,等我領了工資,一定會把學費補給你的?!倍▲P軍一臉認真的樣子說道。
“不用,不用,這真是慶生自己的功勞,他是靠自己堅韌的毅力才贏得這次機會的,你不用太過於看重學費,況且慶生這孩子我也喜歡,他是個好苗子,以後一定會有出息的。”
方圓的一番話讓丁鳳軍很是覺得驕傲,他微笑著對方圓點點頭。
“新生,我的孩子,我得是你姥爺!”
隨著一個突然而至的聲音響起,羅文玉著急忙慌的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裡,八年了,八年沒有見過羅文玉的丁鳳軍在初次看到他時,心中不由的一陣悸動。
“我說你這老頭是怎麼回事,昨天我不是警告過你嗎,你要是再不走我可真報警了?!狈綀A對羅文玉的印象並不好,她看到羅文玉就打心底裡對他感到厭惡,自然這說話的口氣也並不合善。
羅文玉卻是一臉著急的說道:“我真得是他的姥爺,我叫羅文玉,你可以到我們羅王村打聽打聽,沒有人是不認識我的。”
對於羅文玉口中的羅王村,方圓並不知道它的具體位置所在,自然對羅文玉說的話嗤之以鼻。
丁鳳軍自聽到羅文玉三個字時,便仔細打量著這個人,此時的羅文玉要比八年前滄桑許多,白髮也日漸增多,那削瘦的臉龐更彰顯出他的落魄,弱不經風的身板讓人尤爲擔心,或許一陣輕風拂過,他都能隨風飄向遠方。
這一刻,丁鳳軍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憐憫之情,但丁鳳軍終究是理智的,他按捺住心中的同情,只淡淡的說道:“你真得是羅文玉?”
丁鳳軍的問話將羅文玉的眼珠吸引過來,他不由的打量起丁鳳軍,八年的時光讓丁鳳軍也大爲變樣,八年前的丁鳳軍還是個風流倜儻,勇往直前的愣頭青,而今卻已然在歲月的無情斑駁之下,變得沉穩許多,身上的氣質也隨之改變,再加上身體上的變化,更是讓羅文玉難以辯認出他的身份。
羅文玉打量過丁鳳軍之後,面帶疑惑的說道:“你認識我?”
丁鳳軍露出一個難堪的笑容,他並沒有回答羅文玉的問話,只低頭對丁慶生說道:“慶生,時間快到了,你先進教室裡吧,中午我會回來帶你去吃飯的?!?
說完,丁鳳軍又看向方圓說道:“還要麻煩方老師照顧一下慶生了?!?
方圓道聲不用客氣便帶著丁慶生回到教室,看著兩個人進到教室之後,丁鳳軍這纔對羅文玉說道:“你隨我到這邊來說幾句話?!?
說著話,丁鳳軍推著車子向紫石街的東頭走去,羅文玉心升疑惑,他並沒有動彈,只幽幽地問道:“你是誰,我爲什麼要跟你過去?!?
丁鳳軍並沒有回頭,自顧自的推車前行,冷冷地聲音直從他的口中傳出。
“丁鳳軍!”
只這三個字便讓羅文玉震驚,羅文玉也不再猶豫,緊跟上丁鳳軍的步子走向紫石街的盡頭。
“丁鳳軍,繼來到底是怎麼死的?”羅文玉直接了當的問道。
丁鳳軍沒好氣地回道:“意外?!?
“意外?真得只是意外嗎?”羅文玉質疑的問道。
他的語氣讓丁鳳軍感覺很不舒服,丁鳳軍瞟了羅文玉一眼,有些慍怒的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羅文玉苦笑道:“什麼意思?我在監獄的時候,繼來找過我,他跟我說他要跟你出門幹活,爲什麼你好端端的回來了,他卻死了?”
丁鳳軍冷冷地說道:“依你的意思是我們都死了你纔會開心是嗎?”
羅文玉一怔說道:“可是,爲什麼偏偏死的只有繼來?”
“誰跟你說的只有繼來兄弟死了?還有一個兄弟也在那場意外中喪失了生命,只是我們過於僥倖,倖存了下來而已?!倍▲P軍沒打算解釋太多,對於曾經的過往,丁鳳軍是打心底裡不願意提起,羅文玉的氣憤在丁鳳軍簡單的解釋中漸漸消退,他輕嘆口氣,臉上盡是悲傷之色,他擡起手輕拭下眼角微微穩定下心神說道:“新生爲什麼不認我這個姥爺,難主流成你都沒有跟他說過他有姥爺的事麼?”
丁鳳軍並沒有接著羅文玉的話茬往下講,他只淡淡的說道:“你難道不打算去看看繼來和欣怡嗎?”
羅文玉一怔,這纔想起自己那苦命的女兒羅欣怡,他愣愣的問道:“他們現在在哪裡?”
丁鳳軍並沒有言語,推起車子便帶著羅文玉去往張繼來的墳地。
站在墳前,羅文玉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他帶著滿心的愧疚跪倒在張繼來和羅欣怡的墳前。
“欣怡,我苦命的孩子,爹對不起你啊,要不是爹當初太貪財,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啊,都是爹的錯,爹的錯?。 ?
“繼來啊,我也對不起你啊,你是個好人,都怪我當初眼拙沒有好好的對你,害你被人冤枉,我原本是想出來再好好向你道歉的,可你爲什麼那麼狠心就不等我來向你親口道歉,你就走了呢,不過,繼來你放心,我會好好對待新生的,我會把我對你的愧疚彌補在新生的身上,讓他好好的在這世上生活下去?!?
羅文玉的哭訴深深的刺痛了丁鳳軍的心,丁鳳軍曾經也想過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畢竟丁慶生是張家的孩子,他的身上流淌著張繼來和羅欣怡的血液,自然也有羅文玉的血,丁鳳軍怎麼忍心看著丁慶生不認主歸宗呢,可是,丁鳳軍的耳邊又響起張繼來寫在日記本中的話語。
“我聽說人死之前都是要立遺囑的,雖然我不知道遺囑是什麼,該怎麼寫,但他們說過,遺囑代表一個人死後的夙願,也就是對於自己死後未完成的事做一個簡單的交待,二哥,自從鐵蛋兄弟說過我會死之後,這段時間裡我總是惴惴不安,偶爾我還會夢到欣怡,也許我真得快要死了,二哥,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一定要照顧好新生,他是個苦命的孩子,我不想在我死後他還要獨自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二哥,不然你給他改個名字吧,就當是你自家的孩子,我想新生長大後,一定會好好孝順你的,對了二哥,如果我沒有等到羅文玉出獄就死了的話,那你就不要再讓新生知道他還有一個姥爺了,羅文玉的所做所爲會給新生帶來影響的,我不想讓新生的未來活在羅文玉的陰影中,二哥,這些就當是我立下的遺囑吧,如果二哥你看到的話,就當是幫兄弟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哭訴許久之後,羅文玉緩緩地站起身來,他擦拭著眼角處的淚對丁鳳軍說道:“你可以把新生還給我了吧?!?
丁鳳軍直勾勾地看著羅文玉,冷冷地說道:“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