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丁曉棋沾沾自喜的模樣,陳冰蓮笑著說道:“那還用說嘛,大娘的方法哪有不管用的道理,你就照著大娘的方法去做,大娘保證一定讓丁慶生永遠從你們家消失?!?
丁曉棋點點頭答應著,正好丁慶宇揹著書包走出家門,丁曉棋說道:“大娘,我和哥去上學了。”
陳冰蓮微笑著示意他們離去,丁曉棋帶來的消息可謂是滿足了陳冰蓮的興欲,張鳳榮,你居然可以打收養的孩子,要是這事讓村裡的人都知道了的話,那豈不是又要成爲一個笑話?
想到這裡,陳冰蓮暗自發笑。
張鳳榮正在家裡收拾著房間,馮秋霞火急火燎的來了,她一見到張鳳榮的面就開口問道:“二嫂,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打慶生了?”
張鳳榮一愣,說道:“你咋知道?”
馮秋霞有板有眼的說道:“隔壁小胖他媽說的,要不是她給我說,我都不知道慶生這孩子的遭遇,她說她都看到慶生身上的傷痕呢,還說一看那傷疤就知道你打的不輕?!?
“傷疤?”張鳳榮更是奇怪,她不過是打了幾下丁慶生的屁股而已,至於留下什麼傷疤嗎?
“二嫂,雖然他不是你親生的孩子,但孩子畢竟是孩子,你不能下這麼狠的手啊,慶生這孩子本就可憐,要是真做錯了啥事,教育兩句不就行了嗎?”
面對馮秋霞的指責,張鳳榮竟有些不知所措,她一副委屈的樣子說道:“妹子,你誤會了,昨天慶生的確是做錯了事,我也確實打了他,但我不過是打了他幾下屁股而已,哪有你說得那麼嚴重?!?
馮秋霞擰著眉頭,她從張鳳榮的臉上也看出張鳳榮說得不像假話,但這外面把事情傳得沸沸揚揚的,也不像是空穴來風,想不明白的馮秋霞嘆口氣說道:“二嫂,我看要不你和二哥商量商量,這渾水你們也別趟了,實在不行把慶生送人得了,免得落人話柄?!?
張鳳榮有些爲難的說道:“其實大嫂也勸過我,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向鳳軍開口哪。”
“大娘們也說過?難得她能說出這樣的話,哼?!瘪T秋霞一臉不屑的發表著自己的意見,“實在不行,你就來個先斬後奏得了,實在不行我幫你找個沒孩子的家庭,把慶生送給他們,這樣對慶生的成長也好?!?
張鳳榮細細想了想,說道:“這事以後再說吧,走一步說一步,不到迫不得已,我想還是不能那麼做?!?
馮秋霞又嘆了一口氣,說道:“慶生這孩子倒是透著一骨子的機靈勁,擱誰也不會捨得將他隨便送人,二嫂,這事還得你自己拿主意,外面的流言蜚語反正多的很,你得做好抵擋的準備。”
張鳳榮極少出門,對於村進而人對她家的傳聞都止於門外,除了陳冰蓮和馮秋霞偶爾帶來些消息外,再沒有其他的消息能進到張鳳榮的耳朵裡。
晚上,幾個孩子都回到家裡,丁慶生也在吃飯前一身髒兮兮的回到家裡,一看到丁慶生,張鳳榮凌厲的問道:“今天你去哪玩了?”
丁慶生被張鳳榮昨天那麼一打已經打心底裡對張鳳榮充滿敬畏,他唯唯嚅嚅地說道:“小胖家?!?
一聽丁慶生的回答,張鳳榮氣得不得了,她想起白天馮秋霞說的話,好像馮秋霞就是聽小胖他媽講的,要是這麼說來的話,肯定是丁慶生告訴她的,不然她也不會將丁慶生被打的事傳出去,這農村巴掌大的地方,就是聽不得一丁點的傳聞,屁大點的事經他們以訛傳訛的速度,到頭來搞得比天還要大。
“你是不是把你捱打的事告訴小胖他媽了?!睆堷P榮氣沖沖的說道。
丁慶生愣了一下,仰頭說道:“沒有?!?
“沒有?”張鳳榮以一種質疑的口氣說道,“慶生,你是不是又在撒謊?”
“沒有,我沒有撒謊,一直都沒有撒過謊?!倍c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底氣十足的迴應道。
“慶生,你是聰明的孩子,但是你要是一直這麼耍小聰明的話,二大娘可真就不喜歡你了,要不是你說的那又會是誰告訴小胖他媽你被打的事?”
“我不知道?!倍c生有些生氣地說道。
“你還學會頂嘴了,是不是?看來是我昨天打你打輕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不好好教訓教訓你我都覺得愧對你的父母!”
說著話,張鳳榮上前要抓住丁慶生,丁慶生一受驚嚇,想到昨天的皮肉之苦,他拔腿就跑,本來丁慶生要往門外跑的,可是丁曉棋在那裡堵著門,他根本跑不出去,沒辦法,他只能轉著飯桌轉圈。
“曉書曉畫,你倆給我把他抓?。 ?
聽到張鳳榮的命令,丁曉書和丁曉畫各堵一邊,擋住了丁慶生的去路,眼看著張鳳榮就要抓住丁慶生,窮途末路的丁慶生一急之下,雙手擡起桌面,一下子掀了過去,桌子上的飯菜全灑在地上,盤子,碗,還有小碟子全部碎了一地,這一下把幾個小孩都驚呆了,而張鳳榮卻是愈加的氣憤,她趁丁慶生愣神之際,一把抓住丁慶生的衣領,像拎小雞似的一下子拎到門邊,朝著丁慶生的臉上扇了幾個耳光。
“再不收拾收拾你,我看你都要上天了,居然還敢掀桌子,看我不打死你!”
說著話,張鳳榮又朝丁慶生的臉上狂扇幾個巴掌。
丁慶生憋著淚水忍著疼痛,連哭喊聲都沒有,就那樣默默接受著張鳳榮無情巴掌的洗禮。
丁曉琴幾次上前想要勸慰張鳳榮,無奈在氣頭上的張鳳榮根本聽不進丁曉琴的勸說,她幾次把丁曉琴推開,直推的瘦小的丁曉琴連翻了幾個跟頭。
丁曉琴並沒有打算就這樣放棄拯救丁慶生,她從地上站起身來,連身上的泥土都沒有來得及拍乾淨,便又要衝上前去,不料丁曉棋和丁曉書拉住丁曉琴,任由丁曉琴怎麼掙扎都無法掙脫。
丁曉棋冷冷地說道:“大姐,你別管他,看他做的好事,我們連晚飯都吃不上了!”
丁曉書也在一旁附合道:“就是,都是他的錯,說謊也就算了,還敢掀桌子,就應該讓咱媽狠狠地打他!”
丁曉琴哭著說道:“爸說了,他是我們的弟弟,我們得保護他才行!”
“什麼破弟弟,居然還敢跟咱搶爸爸媽媽,他就是欠打,讓咱媽打死她算了。”
“你們怎麼能這麼說啊,他的爸爸媽媽已經沒了,我們要是再不幫幫他的話,他可怎麼活!”丁曉琴歇斯底里的哭喊聲驚醒了發瘋般的張鳳榮,她擡起的手已經停在半空中,看著倔強的丁慶生,她遲遲再也下不去手。
從今天起,張鳳榮規定,不允許丁慶生再上飯桌,每次吃飯,丁慶生都只能端著碗靠在門邊,而且張鳳榮炒的菜也不會再給丁慶生吃,只讓他吃家中醃製的鹹菜,還有饅頭。
張鳳榮也做了一個她自己都難以相信的決定,將丁慶生的牀鋪安排到堂屋的小臥室裡,現在雖是春暖花開時節,但夜晚來臨的時候,堂屋裡還是陰冷的,丁慶生蜷縮在被窩裡,只能將自身散發出的熱量保存在這狹小的空間裡,黑暗中,他默默的哭泣著,也暗自祈禱著,希望天快些亮起來,因爲只有太陽升起來的時候,他才能感到一絲溫暖。
又是一個夜晚,寒風習習,丁慶生趁家裡人都睡著的時候,獨自一個人摸黑走到院子裡,他坐在堂屋的屋檐下,這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但夜空中的繁星點點,他擡頭看這一簇一簇的星落,試圖想從這衆多的星落中尋找到最亮的那顆。
“慶生,是你嗎?”
是大姐的聲音,這聲音中夾雜著些許的顫抖。
顯然是丁慶生的出現讓起夜的丁曉琴驚到。
丁慶生聽得出丁曉琴的音色,他輕聲迴應道:“大姐,是我?!?
丁曉琴披著一件外套,她走到丁慶生的身邊坐下,輕聲輕語的說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覺?”
“睡不著?!倍c生說話的語氣中略帶些委屈。
“是屋裡太冷了嗎?”
“嗯。”
丁曉琴把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扯下來,小心翼翼的給丁慶生披上。
“大姐,你說爲什麼二大娘總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呢?”丁慶生的淚溢了出來,丁曉琴託著下巴也看天上的星河,呢喃道:“也許是她誤會你了吧?”
“什麼是誤會?”
丁曉琴撓了撓頭說道:“我也解釋不清楚,也許未來有一天我媽會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那,大姐,你說,以後我和二大娘說話都要撒謊嗎?”丁慶生眨著眼睛問道。
“不可以,就算是捱打,咱們也要講實話,老師說過,只有不撒謊的孩子纔是好孩子?!?
“什麼是老師?”
“老師就是教你學知識的人,等以後你上學了就知道了?!?
“哦?!?
丁慶生又把視線轉向夜空,他問道:“大姐,你能在天上找到最亮的那顆星星嗎?”
丁曉琴託著下巴在夜空中尋覓良久,卻並沒有找到丁慶生所問的最亮的那顆星星,她搖搖頭說道:“沒有看出來哪顆是最亮的星星,我看著都差不多?!?
說著話,丁曉琴轉頭看向丁慶生,依稀可以看出丁慶生的臉上展露出的失望,丁曉琴皺了下眉頭問道:“你爲什麼要找最亮的星星?”
丁慶生喃喃的說道:“因爲鐵蛋叔叔說,最亮的星星就是我爸爸,如果哪天我想他而他又不在我身邊的時候,就可以在晚上找到最亮的那顆星星,他說那顆星星就是我的爸爸。”
丁曉琴對於丁慶生說的話雖是模棱兩可,但幼小的心靈終究要敗給這美麗的童話,丁曉琴也開始爲丁慶生尋覓,她希望能夠找到最亮的那顆星星,以來完成丁慶生的夙願。
“快看快看,那顆星星是不是很亮,或許它就是你的爸爸?!倍郧僬酒鹕韥恚瑪E起頭指著一顆閃爍光芒的星星興奮的說道。
丁慶生順著丁曉琴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顆星星確實很亮,丁慶生在心中呢喃著,爸爸,那是你麼,你是不是在天上看著我?爲什麼你不下來陪在我的身邊呢?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仰視星空良久,丁曉琴忽然轉過頭,滿懷希望的說道:“慶生,你要再堅持一下,等我爸爸回來你就會像以前那樣和我們睡在一起了。”
丁慶生可憐巴巴的看著丁曉琴說道:“二大爺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他是不是也不要我們了?”
丁曉琴笑了,笑得很燦爛,甜甜的說道:“放心吧,我爸快回來了,他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丁慶生木訥的點點頭。
“咕咕。”丁慶生的肚子提出抗議,晚上他沒有吃飯,此刻又因爲寒風的侵襲,讓他更是飢餓難耐,肚子的空響聲音有些大,連旁邊的丁曉琴都聽到了。
丁曉琴笑著說道:“你餓了嗎?”
丁慶生默默的點點頭,丁曉琴說道:“走,我帶你去屋裡拿饅頭?!?
丁慶生又點了點頭,丁曉琴和丁慶生兩個人躡手躡腳的走進西屋,西屋裡的碗櫃櫥子裡有饅頭和鹹菜,但爲了安全起見,兩個人只得摸黑進屋,憑感覺去櫥子裡拿吃的。
丁曉琴和丁慶生的個頭都太矮,根本夠不著擺在上層的饅頭,丁曉琴只得站在木板凳上,這個方法不錯,丁曉琴輕而易舉的把饅頭拿在手裡,也許是過於興奮,丁曉琴一時沒注意,腳下一滑,他的身子一下沒站穩,人從凳子上掉了下來。櫃子裡的碗剛好被丁曉琴碰下來一個。
“哐當?”一聲,碗碎的聲音一下子驚醒了睡夢中的張鳳榮,她摸索著去開燈,丁曉琴忙把丁慶生推出門外,她把饅頭塞進丁慶生的手中,說道:“你快回屋去,這裡有我在,不用擔心?!?
在張鳳榮打開燈的一瞬間,丁慶生已經關好堂屋的門溜進小臥室去了。
“誰,誰在外面?”
“媽,是我,我餓了,想找點吃的,結果不小心把碗弄到地上摔破了。”丁曉琴佯裝委屈的樣子說道。
張鳳榮心疼的拉過丁曉琴細細打量一番,關切地說道:“你沒摔著吧?”
丁曉琴眨巴著無辜的眼睛搖搖頭,張鳳榮這才放下心來說道:“要不我給你下碗麪條吃吧?!?
丁曉琴忙擺擺手說道:“不用了媽,剛纔嚇都嚇飽了,我不吃了,我看我還是先睡覺吧,明天還要去上學?!?
張鳳榮看了看掛在牆上的表說道:“也好,再過幾個小時天就亮了,你先忍忍吧,等天亮了一塊吃吧?!?
……
丁慶生抱著饅頭蜷縮在被窩裡啃著這冰涼的饅頭,似乎讓丁慶生吃出了幸福的味道。
又過了兩天,丁鳳軍終於回來了,他黯淡的眼神中盡是悲傷,還不等張鳳榮問什麼,丁鳳軍流著淚說道:“咱爹死了?!?
張鳳榮當時就愣住了,淚水不自覺得從她的眼瞼中噴發而出。
把丁世德安葬之後,陳冰蓮把大家叫到自己家裡,丁鳳軍明白這陳冰蓮是要親兄弟明算賬了。
陳冰蓮的臉上根本看不到一絲哀傷,她現在所關心的就是錢,丁世德住院時花了不少錢,有丁鳳海拿的,也有丁鳳軍和丁鳳河拿的,這所有的單據都在陳冰蓮的手中拿著,本來丁鳳軍沒打算計較那麼多,反正都是兄弟,沒必要分的那麼清楚,只是陳冰蓮的所做所爲,讓丁鳳軍很是心寒,他不得不同陳冰蓮較起勁來,結果算來算去,丁鳳海還是比丁鳳軍和丁鳳河多拿出了一塊錢。
“這怎麼能行,我們不能多拿這一塊錢,同樣都是爹的兒子,不能讓我們吃虧吧?!标惐徯獾恼f道。
丁鳳軍沒有說話,但丁鳳河卻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氣,說道:“當大哥的多拿一塊錢不行嗎?”
陳冰蓮冷冷地說道:“老頭子活著的時候,一直在你家住著,他幫你看孩子,幫你做家務的,他可沒幫我看過一天孩子,沒幫我們幹過一次家務,總不能他死了還得讓我們吃虧吧?”
丁鳳河一聽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說道:“當初可是你不讓咱爹到你家的,這會兒你又翻起舊賬來了,咋,你只想到咱爹爲我看孩子,卻沒有想到我爲咱爹做飯吃是吧?!?
陳冰蓮耍起無賴來說道:“不管咋樣,反正都是平攤,一塊錢也是錢,我們不能吃虧?!?
丁鳳軍伸手拉住急躁加氣憤的丁鳳河,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塊錢,然後又示意丁鳳河從口袋裡也拿出一塊錢,丁鳳軍把兩張摺疊整齊的一塊錢往茶幾上一摔,說道:“在你的眼中親情的價格就值一塊錢,但在我們兄弟的眼中什麼都沒有親情重要,虧,我們不會讓大哥吃,因爲他是我們的大哥,所以我們不會讓他爲難,錢,我們兩兄弟給你,希望你不要再埋怨和爲難我們的大哥!”
說完,丁鳳軍拉起丁鳳河的手徑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