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奶奶的話正被躺在裡屋牀上的丁鳳軍聽到,他也深深意識到自己所做之事所帶來的影響有多大,他已經老大不小了,無論是做人還是做事都得要考慮考慮後果,權衡一下自己所要背的責任,不然真得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恐怕誰也幫不了他。
不過,畢竟丁鳳軍還年輕,屬於他的那一腔熱血又怎能因這一時的心血來潮而做的決定改變掉自己,人總是不斷地在犯錯誤中才能不斷的完善自己,摒棄掉自己的缺點,修葺自己的不足,這樣纔會改變。也正因爲他的年少輕狂,讓他在以後的道路上惹出不少的麻煩,幸好他不斷地遭到貴人的幫助,才得以沒使他釀成大錯。這都是後話,只是眼前的一些事,他還沒有處理明白,關於這個張貴來究竟經歷了什麼,又做了什麼,才使得李二狗和張鐵蛋這兩個慫貨如此的懼怕。
丁鳳軍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丁鳳軍就拎著行李出了門,他打開大門的一瞬間,被門外的景象嚇了一跳。只見李二狗和張鐵蛋兩人正孤零零地拎著行李站在門前,他們一看到丁鳳軍立馬嶄露笑容。
從他們的兩個人的臉上居然找不到一絲的疲憊,反而多了幾分興奮和喜悅,而且是那種打了勝仗似的凱旋歸來的戰士,興奮中夾雜些莫名的激動。
丁鳳軍無心揣測他們的心思,只說一句走吧便率先走在前頭。
四個人上了車之後,丁鳳軍特意與李二狗坐在一起,他必須得通過李二狗得知一些關於張貴來的事情。誰知,剛坐穩後的兩個人互視一眼,丁鳳軍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李二狗倒先說話了。
“二哥,你知道我倆爲什麼起這麼早麼?”李二狗神秘兮兮地說道。
丁鳳軍很是輕鬆的說道:“是不是因爲第一次出遠門覺得非常興奮啊,看你們兩個那樣就知道,現在你倆得跟打了雞血似的,充滿了激情吧。”
李二狗笑了起來,說道:“二哥,你只說對了一半,我們哥倆確實跟打了雞血一樣,心潮澎湃,但是並不是因爲要出遠門,不誇張的說,我們哥倆原來跟著張貴來大哥的時候,也是走過南闖過北的,什麼地方沒有去過?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來了,也就不至於因出趟門而如此興奮了。”
丁鳳軍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嘖嘖兩聲說道:“行啊兄弟,看來是二哥看扁你了,你這都是四海雲遊過的人啊,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爲什麼會這麼興奮呢?”
李二狗又是神秘的一笑,說道:“今天一大早我就和鐵蛋商榷了一下爲你報仇的計劃。”
說到這,李二狗居然學會了賣關子,他的聲音嘎然而止,丁鳳軍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什麼叫爲我報仇?還制定計劃?挺趕時髦啊。”
李二狗就等著丁鳳軍問他,這也可以證明一下他的才能,如今丁鳳軍滿足了他的慾望,他便又滔滔不絕的開始講起自己的計劃。
“昨天那個娘們不是罵你了嗎,而且我聽鐵蛋說,罵得還特別的難聽,我知道二哥是個要面子的人,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只是抽了她一個巴掌而已,給她點小顏色看看。但我瞭解二哥的心,所以,昨天我倆連夜摸清了這個娘們的底細,連她的家都被我們哥倆翻出來了,於是乎,今天早上,我們趁著天黑,爬她家窗戶上把她嚇了個半死,嚇得她都對我們跪地求饒了,那場面,二哥你是沒見,笑死我了,哈哈……”
李二狗一邊描述一邊樂得前仰後合,丁鳳軍從一開始聽到李二狗提及李素娥的時候,他就有種不詳的預感,這兩個傢伙還有什麼事是他們不能幹的,有什麼事又是他們不敢幹的呢。
丁鳳軍無心陪他在這裡樂呵,他此時心中只得祈禱李素娥不要再到他的家中滋事纔好。
李二狗樂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他絲毫沒有在意丁鳳軍現在的情緒變化,他依舊津津有味的咀嚼著自己幹得好事,嘴上又禁不住說道:“這個娘們的底細我們摸得很清楚,她叫李素娥,是個蠻不講理的潑婦,這十里八鄉沒有不認識她的,而且這十里八鄉的人幾乎都被她罵遍了,我們這麼做也算是替天行道吧。你說呢二哥。”
丁鳳軍聽著李二狗的敘述,心中突然對李素娥油然而升起一種憐憫之情,想想也是,這十里八鄉的人沒有一個人願意同她說話閒聊的,也沒有誰願意在農忙秋收之際過來伸手增援的,以前馬詩語在家還能充當她消遣的工具,如今她連個可以發泄情緒的對象都沒有,豈不是太悲哀了!
不過,還是那句老話說的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一切的結果不都是她一個人造成的麼。想必要改變這個已成定局的事實也只能靠她自己。
李二狗笑著看向丁鳳軍,卻發現丁鳳軍的臉色極其的難看,他的笑容立馬僵在臉上,因爲他以爲丁鳳軍生氣了,此刻李二狗揣測著或許是丁鳳軍因爲這種爽事沒有叫他才使得他不開心的吧。
李二狗把臉湊到丁鳳軍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說道:“二哥,咋了,是怪我們有這等好事沒叫上你嗎?”
丁鳳軍被李二狗這麼一問,他笑了出來,說道:“這等好事還是你們自己留著吧,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倆可真夠損的,居然能想出這麼一招制人的方法。”
李二狗一聽丁鳳軍在誇他,他原本緊張的心情一下子又放鬆下來,他呵呵一笑,不在乎的說道:“我們這算什麼,頂多了就是點皮毛,若是讓張貴來大哥知道這個老孃們欺負你,想來他的招數更爽更刺激,我可不是吹牛,二哥,張大哥他的手段你是沒有見過,絕對夠狠夠殘忍……”
說到這兒,李二狗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連忙閉嘴,把後面的話硬生生的吞嚥回去,丁鳳軍看李二狗原本忘乎所以的神情一下子變得這麼嚴肅,竟不禁微微皺起眉頭,李二狗也一臉謹慎的樣子,倚靠在座椅背上緘默不言。
丁鳳軍瞟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張鐵蛋,他已經閤眼而眠,想必現在已經與周公約會去了。
丁鳳軍湊到李二狗的耳邊,輕輕地喚道:“二狗子,方纔聽你提到張貴來,他到底之前做過什麼事,爲什麼你們一提到他就這麼緊張呢?”
李二狗睜開眼睛,他愣愣地說道:“二哥,關於張大哥的事我不想再提了,另外這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丁鳳軍越聽越覺得此事必有蹊蹺,他乾咳一聲說道:“二狗,你還拿我當你的二哥不?”
李二狗毫不猶豫的回答道:“當然,你永遠都是我們的二哥!”
丁鳳軍板著臉說道:“那二哥問你話你爲什麼不回答?”
李二狗面露難色,說道:“這,這是張大哥囑咐我們的,他說過不讓我們向任何人提起他的事情,我們得遵守承諾。”
丁鳳軍笑笑說道:“你是不是傻,張貴來的意思不是很明顯嗎,他說不讓你們向任何人提起關於他的事情,但並沒有說包括你們的親人和朋友對不對,既然你叫我一聲二哥,那麼算來,咱們也是親近的人,所以說你對我講一些關於張貴來的事情,應該不算是違背承諾吧。”
李二狗細細考慮一會兒,覺得丁鳳軍說得也在理,況且張貴來之前就一直囑咐他們無論何時何地,只要見到丁鳳軍就得叫他一聲二哥,不管張貴來以後身處哪裡,他們都必須像對待張貴來那樣的對待丁鳳軍,若是有一天讓張貴來知道他們膽敢對丁鳳軍不敬的話,他張貴來絕不會輕饒。
既是這樣的話,那麼就沒有什麼可以對丁鳳軍隱瞞的了。
不過李二狗還是留了個心眼,他囑咐道:“二哥,這些事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得答應我千萬不能再告訴任何一個人包括你的親人,而且張大哥問起此事的時候,你也絕不能說是我說的。”
丁鳳軍點點頭道:“兄弟,你放心,我丁鳳軍絕不向任何一個人透漏今天你所說的每一個字,包括我的親人和朋友。”
丁鳳軍的這句話算是給李二狗吃了一顆定心丸,他再毫無忌憚,敞開心扉般的向丁鳳軍講起關於張貴來的那些事。
事情得從那晚張貴來宴請丁鳳軍開始講起。
天已經大亮,當太陽的第一縷光芒照射到這間房間裡時,張貴來昏昏沉沉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昨天晚上他們喝得太盡興了,如今這房間裡一片狼藉,張貴來掃視一眼這桌上的殘羹剩飯,又審視一番這屋裡的人,除去丁鳳軍之外,其他的都在。
一個個都像是死豬一樣,橫七豎八的沉睡著,張貴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啞著嗓子喊了一聲道:“都他孃的給老子起來!”
大吼過後,他打開房間的門,走到外面的大廳裡,外面的情況同裡面一樣,說直白點這外面的情況還不如裡面。
張貴來一氣之下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玻璃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玻璃杯霎時間被摔的粉碎。有幾個比較機靈點的人聽到動靜後,在地上掙扎幾下便站起身來,還有一些人跟死豬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張貴來咬著牙狠狠地在旁邊的躺著的那個人屁股上踹了一腳,那人只是悶口哼一聲,並沒有其他的大動作,在地上翻個身繼續睡。
張貴來也懶得理他。
“你們幾個誰看見丁二哥了?”張貴來指著面前這幾個神智不是太清醒的人問道。
這幾個人搖頭晃腦好一陣之後通通倒在了地上,張貴來一看在他們這裡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跌跌撞撞的跑到飯店門口,猛得拉開門,陽光充滿活力的傾泄而下,他用手遮住那刺眼的陽光。
張貴來駐足在飯店外的路上,四下循望,卻沒有看到他期待的那個身影。
“丁二哥,你真得不願與我共闖天涯麼?這是你最後的選擇嗎?”
張貴來衝著這冷冷清清空無一人的長街盡頭大聲的呼喊道。沒有人迴應他,清風不扶過,吹散了他的頭髮,吹走了他的奢望。
後來張貴來也想通了,強扭的瓜不甜,縱然丁鳳軍是條錚錚鐵骨的漢子,但他既然沒有這種馳騁荒野的心任誰也別想拉他回頭。
“大哥,老大找你。”
張貴來正帶著李二狗等一干人等在鎮上的路邊攤吃著燒烤,一個小嘍囉出現在他的面前。
張貴來擡眼看了他一下,手上的羊肉串不斷地往嘴裡送,他沒有回答。
那小嘍囉又開口道:“張大哥,剛纔我看謝老大的臉色不對,你最好快點過去,不然……”
張貴來在小嘍囉說話的空檔裡猛灌下一大杯扎啤,他斜眼瞪著這個小嘍囉,不待小嘍囉把話說完,他的空杯子就直接蓋在小嘍囉的頭上,霎時間,鮮血自小嘍囉的頭頂汩汩而流,像極了噴泉。
張貴來這才緩緩的站起身,說道:“你他媽的廢話真多!”說完,他低頭用手分別點了一下李二狗和張鐵蛋說道:“你們倆跟我走,其餘的兄弟在這裡吃喝。”
那小嘍囉口中的老大叫謝天祥,是稱霸這一代的老大,張貴來一開始就是在他手底下謀的差事,後來因爲張貴來的聰明伶俐,加之他的膽識過人而得到謝天祥的常識,由於謝天祥越做越大,隊伍也強壯不少,他便將這一帶的地盤交由張貴來打理,不過謝天祥可也不是善茬,他不會這麼輕易地將地盤劃給張貴來。
謝天祥給張貴來分配了任務,要張貴來執位期間至少三年內要招上一個同他一樣夠血性夠漢子的人,否則將會免去他現在的職位,這也是張貴來爲何追著丁鳳軍不放的原因。其實張貴來在死盯丁鳳軍的同時,發現丁鳳軍其實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當時他就想了,若與丁鳳軍成不了同伴那也要交個朋友,這種頂天立地的漢子很難得!
張貴來帶著張鐵蛋和李二狗來到謝天祥所住的旅館,這是謝天祥專屬的旅館,聽道上的朋友說,謝天祥現在是個商人,什麼賺錢他就做什麼,這旅館是謝天祥出資建的,所以這裡也自然而然成了他來此地後落腳的地方,旅館位於鎮中心的位置,因爲這個年代的經濟水平有限,一般來住的都是來鄉下視察工作的政府人員,因此在這裡謝天祥並沒有撈到多少好處,他都有要放棄這一片發展的想法,但這謝天祥也是個堅持原則的人,他曾對手下的人說過,但凡涉及黃賭毒的事情,誰都不能幹,不然不僅是法律不放過他,他謝天祥這關也別想過。
李二狗和張鐵蛋被謝天祥帶來的隨從攔在門外,李二狗和張鐵蛋想要硬闖卻被張貴來攔住,他的嘴邊擠出一絲微笑,說道:“你們在外面等我,我一個人進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