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娥一驚,忙說道:“沒有沒有,這不是我嗎,一不小心把凳子踢翻了,沒嚇到你吧?”
說著話,李素娥狠狠地瞪了羅文玉一眼,羅文玉自知理虧,低頭沉默。
羅欣怡慘淡的一笑說道:“沒有嚇到,倒是表姑的話驚到我了,你說句實話,是不是他讓你來找我要錢的?”
李素娥嘆口氣說道:“欣怡,你別誤會,這次還真是我來找你借錢的,你也知道,詩語自上大學後從來沒有回過家,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我也不打算找她了,就當我上輩子欠她的吧。現在你弟弟呢又要交學費,家裡哪還能再拿出錢來,我尋思來找你先借些錢,把他的學費交上,等年後你表姑父回來了,我再把錢還給你。”
羅欣怡微皺了一下眉頭,她對李素娥說得話有些半信半疑。李素娥也看出羅欣怡的猶豫,她爲了讓羅欣怡徹底放下防備之心,她想了想又說道:“要不這樣吧,欣怡,我看你還是對我不太放心,不然明天我讓你表弟請個假親自來找你借吧。”
羅欣怡依舊沒有說話,李素娥這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她生怕羅欣怡真得同意讓李曉楠親自來取錢,到時候就要露餡了,看著羅欣怡緊皺的眉頭,李素娥故意重重的嘆上一口氣說道:“唉,曉楠還有半年就要高考了,這要是耽誤一天的課程,想來也得影響他的課程,可是,不讓他請假的話,學費就交不上,學費交不上,他連課都上不了了。”
羅欣怡一聽這話忙擡起手在半空中擺了擺,說道:“不用不用,表弟過年後就要高考了,這課程可不敢耽誤,這樣吧,我先拿錢給你,把表弟的學費交上再說。”
說話間,羅欣怡摸索著要去拿錢,李素娥和羅文玉互視一眼,羅文玉衝著李素娥呶呶嘴,李素娥意會到羅文玉的意思,她輕輕點點頭便對羅欣怡說道:“欣怡啊,我看你這也不方便行動,不然你告訴我錢在哪裡放著,我自己去拿吧。”
羅欣怡淡淡地一笑說道:“還是不麻煩表姑了,你在這屋等會兒,我很快過來。”
說話間,羅欣怡已經摸索著進到裡屋,李素娥對羅文玉輕聲說道:“別傻愣著了,走,咱們快跟過去。”
羅文玉如夢方醒般同李素娥一起躡手躡腳地走向裡屋。
羅欣怡把這幾個月張繼來交給她的錢全部鎖在裡屋的一個櫃子裡面,她打開櫃子從裡面點出幾張錢,估摸著應該差不多夠讓李曉楠交學費用的,她便把剩下的錢又重新放好,便習慣性的去把櫃子鎖上,就在她剛把鎖頭掛上時一隻寬厚有力的大手一把抓在那隻鎖上,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羅欣怡一跳。
羅欣怡慌張的問道:“你是誰,想要幹嘛!”
羅文玉一臉奸詐的樣子說道:“欣怡,我是你爹啊,怎麼,你的錢能借給你表姑就不能給我點?我看你真是個白眼狼啊,枉我養育你這麼多年!”
羅欣怡聽到羅文玉的聲音不由地抖然一驚,她顧不得多想,雙手護住鎖頭,唯恐羅文玉會把裡面的錢搶去,與此同時,羅欣怡大喊道:“表姑快來幫忙啊!”
李素娥詭譎的一笑,慢條斯理的說道:“好,我這就來幫你。”
說著話,李素娥已然來到羅欣怡近前,她並沒有去阻止羅文玉,反而一把抓住羅欣怡的胳膊,用力一掰,羅欣怡頓時吃痛不已,一下子鬆開了手,這下可讓羅文玉得了逞,他興高采烈的打開鎖把櫃子裡的錢悉數拿了出來,他剛想把錢裝衣袋裡,不料,卻被掙脫李素娥糾纏的羅欣怡一把抓住,不偏不巧,剛好抓住了羅文玉握錢的手,羅文玉和羅欣怡相互推搡一番,卻誰也佔不了上風,氣極敗壞的羅文玉對李素娥吼道:“快來幫忙啊,把她給我拉開。”
一直站在旁邊的李素娥也十分著急,因爲她根本就無從下手,怎麼說羅欣怡也是個孕婦,李素娥可怎麼下手製止她?
羅文玉也看出李素娥的無奈,眼看著羅欣怡就要把他手中的錢搶過去了,羅文玉一急之後猛得用力一推,羅欣怡一時重心不穩,竟硬生生的朝後摔了過去,站在一旁的李素娥完全嚇傻了,她的雙手只僵在半空中呈托出的形狀,只可惜她的胳膊太短,竟沒有托住羅欣怡,羅欣怡的身體與李素娥的指尖擦肩而過,“砰”的一聲,羅欣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李素娥愣愣的看著倒地因痛苦而呻吟的羅欣怡,她想要去扶羅欣怡起來,但羅欣怡身下流出的血卻讓她望而卻步。
“表,表哥,欣怡,欣怡流血了!”李素娥戰戰兢兢的說道。
羅文玉只顧的把錢揣進兜裡,哪顧得上李素娥在說什麼。
“欣怡,我來了。”院子裡傳來王潔的聲音,羅文玉抖然一驚,他拉起還在發愣的李素娥就往外走,李素娥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她一直盯著羅欣怡看,此刻的羅欣怡已經因疼痛而無法呼喊,痙攣的臉上寫滿了絕望,那空洞冗長的眼眸似在訴說著某種絕望,她的手無助地前伸著,似乎她在乞求李素娥的幫助,在李素娥被羅文玉拉出門的那一刻,羅欣怡面帶著絕望的眼神消失在李素娥的視線中,這兩個人剛好與進屋的王潔撞在一起,幸好王潔反應敏捷一把扶住了門框,不然非得被這兩個莽撞的傢伙撞倒不可。
王潔還沒有來得及埋怨他們,這兩個人就在王潔氣憤的眼神中落荒而逃了。
王潔撓了撓頭看著他們倉皇而逃的背影,不由的小聲噥嘟著:“奇怪,這兩個人來幹嘛,哼,他們來肯定沒什麼好事!”
王潔自顧自的嘟噥過後,她一下子想到了羅欣怡,不由的心中一驚,方纔她呼喚羅欣怡卻未聽到羅欣怡的回聲,這又看到羅文玉和李素娥兩個傢伙神色慌張的逃也似的跑了,王潔擔心羅欣怡會出什麼事,她趕緊向屋裡走去。
“啊!欣怡,你,你這是咋了?”
王潔看到癱坐在地上的羅欣怡,身下的血已經暈散開來,羅欣怡痛苦的捂著自己的肚子,那額頭上的汗水已經開始往下滾落,王潔的身子不自主的發著抖,好怕淚因害怕而流了下來。
王潔連忙扶住羅欣怡道:“欣怡,你,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怎麼會這樣?”
羅欣怡的手上也盡是血水,她緊緊握著王潔的手艱難的說道:“王潔,快,快送我去醫院,我的孩子,孩子一定得保住!”
丁鳳軍和張繼來站在醫院的手術室門外,靜靜地等著張鳳榮的喜訊,誰知,在這時,手術室外的走廊裡傳來一陣嘈雜聲,還伴隨著一陣陣的哭叫聲。
丁鳳軍和張繼來轉身看去,一張手術牀上躺著一個孕婦,這牀被醫生護士急促的推著朝手術室這邊而來,那牀邊上是一個女子,哭聲就是源自於她的口中,張繼來認得出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正是王潔!
張繼來認出王潔的一瞬間,他的心都緊張的要跳出來了,他怕這牀上躺著的人是羅欣怡!當手術牀推到張繼來的身邊時,張繼來不經意的朝牀上看去,那張慘白的臉絲毫掩蓋不住羅欣怡的熟悉容顏,只一眼,張繼來的心便碎了,只一眼,這世界的顏色全褪去了原有的色彩,形同黑白,只一眼,從此便開同陌路。
張繼來甚至連羅欣怡的名字都沒有叫出來,她就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長廊裡只剩下木訥的張繼來,一臉詫異的丁鳳軍還有哭泣失去的王潔。
好一會兒,丁鳳軍才反應過來,他走到王潔的身邊問道:“怎麼回事?”
王潔只顧蹲在角落裡埋頭痛哭,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張繼來木訥的愣在原地自語道:“二哥,剛纔是不是我的眼花了,那個人不是欣怡對不對?”
丁鳳軍懶得再尋問王潔,他知道此刻最需要安慰的人應該是張繼來。
“繼來,別擔心,欣怡不會有事的。”
張繼來轉臉看向丁鳳軍,他的眼中噙滿了淚水,連說話的語氣都帶著哽咽。
“二哥,我來的時候她還好好的,現在怎麼,怎麼會這樣?”
“肯定是羅文玉和李素娥乾的好事,我去找欣怡的時候,正好羅文玉和李素娥慌張的從房間裡跑出去,然後,然後我就看到欣怡在地上躺著,她的身子下面全是血。”王潔不知何時抹著眼淚已然來到兩個人的面前。
“羅文玉,又是羅文玉,我找他去!”
張繼來擡腿要走,丁鳳軍一把拉住張繼來的胳膊,說道:“兄弟,別衝動,欣怡現在的情況還不知道怎麼樣呢,你怎麼能走開呢,關於羅文玉和李素娥,等欣怡好些了咱們再從長計議。”
張繼來已經失去理智,他根本聽不進丁鳳軍說的話,他瘦弱的身體中崩發出驚人的力量,居然一下子掙脫掉丁鳳軍的糾纏,他的眼睛中都要噴出火來了。
“二哥,你別攔著我,我要殺了羅文玉,難道你都沒有看到欣怡那臉上的痛苦麼,你說羅文玉咋就那麼狠心,欣怡還懷著孕呢,眼睛啥也看不見,她可是他的親閨女啊,這麼做他就不怕天打雷劈麼!”
丁鳳軍淡定自若的看著發了瘋似的張繼來,在這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的走廊裡嚎叫著,張繼來的臉上掛滿了淚水,那是悲傷痛苦和悔恨的淚,丁鳳軍沒打算再攔張繼來,因爲丁鳳軍根本攔不住他,只是在此時,手術室的門開了,一個護士神色嚴肅的拿著一個文件夾倉促的走了出來。
“誰是羅欣怡的家屬?”
張繼來聽到護士的問話,他慌不擇路的跑了過去。
“我是我是,我是她的丈夫。”
護士擡眼看了張繼來一眼,又將視線看向手中翻開的文件夾,她的聲音冷若冰霜,比這寒冬數九的天氣更讓人心寒。
“孕婦目前狀況不太好,有輕微大出血的徵兆,你是打算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這如同來自地獄的聲音給了張繼來一記狠狠的巴掌,他的淚如泉涌般止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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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繼來斬釘截鐵的回道。
護士微微皺了下眉頭,善意的提醒道:“從孕婦目前的狀況來看,保大人有些風險,我建議你還是保孩子。”
丁鳳軍實在聽不下這護士說得話,他衝到護士面前,惡狠狠地說道:“大人孩子全給我保住,不然我把你這醫院踏平!”
那護士一臉驚愕的看著丁鳳軍,她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這裡是醫院,哪容得你在這裡放肆,再說了你又是病人的誰,這裡輪的到你說話嗎?真是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你把字籤一下吧,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說話間,護士把文件遞到張繼來的面前,張繼來顫顫微微地在責任書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隨著護士將手術室的門關上,在這張冰涼的門被關上的一瞬間,走廊裡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
張繼來默默的走到手術室門口處的角落裡,他失魂落魄的蜷縮在那裡,時間一點點在流逝,而張繼來的心卻隨著這時間的流逝在不間斷的滴血,他想起羅欣怡的音容笑貌,他想起羅欣怡的甜言蜜語,他想起兩個人在一起的幸福時光,彷彿曾經的一切全都展現在他的眼前,如放電影般在大腦中在眼前播映。
“如果我生孩子的時候出現危險,你是選擇保大人還是選擇保孩子?”
“傻瓜,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我不允許你自己嚇唬自己。”
“你就給我一個答案嘛,讓我也提早有個心理準備。”
“好吧,我一定會選擇保大人。”
“爲什麼?”
“因爲你只有一個,而孩子我們還可以再有,未來的路我們兩個相互扶持著走,一起白頭的人是你,看我笑聽我哭的人是你,吃糠咽菜的日子裡有你我會很快樂!”
曾經的那句“保大人還是保孩子”本是一句玩笑話,誰曾想竟會一語成讖,這讓張繼來又怎能不心痛!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門上的燈板滅了,門緩緩的打開,一個護士抱著孩子出現在他們面前,護士的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哪位是張鳳榮的家屬。”
丁鳳軍恍若夢醒般走向前去,木然的說道:“我是。”
護士把懷中的孩子遞到丁鳳軍的手中,笑著說道:“恭喜恭喜,喜獲千金一枚,母女平安。”
丁鳳軍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只是這心還未落到底,手術室裡又走出一個護士,她的懷中也抱著一個嚶嚶啼哭的孩子,只是這個護士的臉色有些難堪,她的聲音低沉著說道:“羅欣怡的家屬在哪?”
蜷縮在角落裡的張繼來並沒有聽到護士的聲音,這護士不耐煩的又喊了幾聲,丁鳳軍趕緊上前拍了拍發呆的張繼來,張繼來一臉惘然的看了丁鳳軍一眼,丁鳳軍急切地說道:“快過去,護士叫你呢。”
張繼來這才起身走向護士並說道:“是我是我。”
那護士將孩子遞向張繼來,啞著聲音說道:“孩子我們保住了,但大人沒了,這是個男孩。”
張繼來猶同被人當頭打了一棒,他甚至都沒有去接護士遞過來的孩子,他跌跌撞撞的朝手術室裡奔去,王潔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也從護士的身旁奔跑了過去,這護士二話沒說,直接將手中的孩子強塞到丁鳳軍的懷中,丁鳳軍也來不急多想,一手抱著一個孩子,隨著張繼來的身後也走了進去。
病牀上,羅欣怡冰涼的躺在上面,額頭上的汗水還未乾涸,她的嘴角有些狐度,似在微笑。
“張大哥,我盡力了,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照顧,我走了,以後恐怕再也不能照顧你了。”
張繼來彷彿聽到了羅欣怡的聲音,這聲音在空曠的病房中迴響著,半天,張繼來才發覺,那不過是自己的臆想,羅欣怡已經死了,死了的人怎麼還會說話?
張繼來一下子撲倒在牀邊,他拉著羅欣怡的手失聲痛哭道:“欣怡,你怎麼這麼狠心丟下我自己走了,你走了我可咋辦,咱們不是說好了麼,一起白頭偕老,一起把孩子養大成人,我還要爲你把眼睛看好。”“欣怡,你醒醒啊,不要再睡了!”張繼來情緒失控的猛烈搖著羅欣怡,然而羅欣怡並沒有因爲他的搖晃而甦醒,就那樣紋絲不動的躺在牀上,任由張繼來衷嚎的痛哭流泣,王潔抱著孩子也趴在羅欣怡的身邊,她的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刻不停的往下掉。“欣怡,都怪我不好,我要是早到一會兒的話,興許你也不會這樣,欣怡啊,你醒醒吧,你不是說還要給我找一個好婆家的麼,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丁鳳軍抱著孩子站在一旁,他聽著兩個人的哭泣,不由的一陣心傷,也是淚流不止。
羅欣怡的臉色如此蒼白,頭髮完全凌亂,就像剛剛經歷了一場浴血奮戰一樣,只是這場戰爭取得勝利後,她卻光榮的犧牲了。
三天後,丁鳳軍幫襯著張繼來將羅欣怡安葬在自家墳址上,那是一片空曠的田野,周圍還有幾個陳舊矮小的墳包,張繼來怕羅欣怡一個人在這裡會無聊,他特意在墳包上種下了一棵松樹。
希望這棵松樹能爲羅欣怡遮風蔽雨,閒遐之餘也好讓這棵鬆陪羅欣怡說說話,解解悶。
安排好羅欣怡的後事,丁鳳軍悵然若失的說道:“你打算接下來要幹什麼?”
張繼來目露兇光說道:“欣怡都已經死了三天了,這個羅文玉居然都不來看看她,他的心真是太狠了,這次要不是二哥和王潔,我想我連一副棺材都沒辦法爲欣怡準備,我要去找羅文玉,就算把這世界翻個底朝天,我也要找到他!”
丁鳳軍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他試探性的問道:“然後呢?”
張繼來咬牙齧齒的說道:“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