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皇后的喪儀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大正皇后司徒蕊操持的,柯振龍忙著前朝的事,壓力不小。最緊要的一件事,就是對付北方的袁吉。
柯振龍在兵變成功之后,就派了代表私下里去勸袁吉臣服,但是袁吉因為沒有受到實質性威脅,沒有性命之憂,不愿意臣服。柯振龍正式登基之后,又派使臣去見袁吉,向他招降,許諾他可以保留北境王的封爵和現在的一應俸祿與禮遇,只要他到京城來行個君臣之禮就可以回去繼續過占地為王的日子。但是袁吉哪里會相信這一套?柯振龍連自己的君主袁素都敢搬掉,然后軟禁,更何況一個北境王?一入京城,就由不得他袁吉了。
袁吉堅拒入京行君臣之禮,那就表明現在的大興朝只是以前大幻朝的一部分,北境的二十個州還不能算進來。于是柯振龍只好把南境的兵馬先調一部分過來,駐扎在與袁吉的二十個州交接的關口,以防袁吉有所動作。而袁吉當然也把北疆的守軍調了一批來,與大興朝的兵馬對陣。一時間劍拔弩張,邊界吃緊。
柯振龍為了在心理上戰勝袁吉,就要在兵力上顯示優勢。因為與大光國簽了雙邊和約,而且劉舒返國之后確實沒有什么違約或者報復之舉,柯振龍就把西邊的守軍也調了一部分來與袁吉的人馬對陣,這樣袁吉就確實感到了來自大興朝的巨大威壓。
經營一個靠兵變而建立的新王朝,著實不容易,任柯振龍是錚錚鐵漢,有時也難以承受那種常人難以想象的壓力。他的安慰和助手,是他的大正皇后司徒蕊。為了柯振龍,為了大興朝,司徒蕊真的是不遺余力。
司徒蕊首先是通過父親司徒慎之,在前朝舊臣中為新朝說話,引導他們把重點放在民生上,不要拘泥于兵變這種非常的手段,要想想普通百姓相比于前朝在今朝得到了更多的實惠。這樣一種說辭,加上司徒慎之的個人威望,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而后,司徒蕊放下她對前朝太子袁朗的怨懟和不滿,多次通過安撫她姐姐司徒蕓而去收服袁朗的心,甚至有一次放下皇后的架子到田莊上去看望姐姐姐夫,見面時免去了懷孕的司徒蕓的跪拜大禮,袁朗的跪拜不能免,但是也從三跪九叩減成了一跪一叩。司徒蕊以前想當皇后的本意,是要在姐姐姐夫面前威風炫耀的,而現在真的當了皇后,才知道自己當時多么天真無知。體面和威風是要有實力支撐的,現在是積攢實力的時候,不是抖威風的時候。她對姐姐姐夫做出的低姿態,都是為了給她丈夫的大興朝積攢實力。袁朗的那幫舊人,不管現在有沒有大興朝的職位,看到前朝太子受到善待禮遇,心里對新朝也就不那么痛恨排斥了。
對前朝皇帝袁素,柯振龍是盡量善待的。他雖然讓人列出了袁素當政時期的十大罪狀,但是只把這些罪狀用到為自己的新朝正名的程度,并沒有對袁素本人開殺戒,用刑或是虐待。但是袁素的身體早已不行了,經過了兵變禪位的沖擊之后,天天就是個等死的狀態,拖了一個多月,他終于解脫了,到地下跟他的皇后團聚去了。
柯振龍抓住這個機會,又做姿態給袁吉看,宣布以親王禮制安葬袁素,邀請袁吉回京參加喪儀。但是袁吉還是不肯來,只不過,這回的措辭友善多了,似乎對哥哥有這樣的結局感到滿意。其實皇子的即位本來就有很多偶然性,像袁素這樣的,如果當年運氣差一點,沒有登上龍椅,現在也就是個親王吧。所以他最后能有親王的喪儀,算是體面了。
袁素下葬后沒有幾天,司徒蕓生下一個兒子,袁朗很快就從喪父的悲痛中解脫出來,初為人父的歡樂讓他燃起了希望,情緒不再低落。雖然失去天家特權,但是還有天倫之樂,他覺得慶幸。
司徒蕊又一次放下架子,來探望坐月子的姐姐和新出世的嬰兒。看著姐姐的兒子,她盼著自己能夠早日有孕,為柯振龍生一個正宮嫡子。
本來袁朗聽說大正皇后來了,就回避了,好讓她們姐妹敘話,但是司徒蕊特別召袁朗來見,說有要事相商。
袁朗只能遵命前來。司徒蕊就坐在姐姐的床前,袁朗行了叩拜的君臣禮之后,司徒蕊指著側面的椅子,客氣地說:“姐夫請坐。”
袁朗淡淡地回答道:“大正皇后在此,哪有草民的座位。”
司徒蕓半躺在床上,見丈夫不卑不亢,心中十分欣慰。從太子到草民,袁朗失去了皇族的身份,但是沒有失去皇族的優雅。他行了臣服之禮,通身還是有高貴的氣派。
司徒蕊還是很客氣:“本宮今日來探望姐姐,祝賀姐姐姐夫喜得貴子,是家事,姐夫不必拘禮。”
袁朗微微一笑道:“皇后娘娘與拙荊敘話,是家事;召草民前來,應該是有正事要吩咐。草民惶恐,如今身無一技之長,不知還有什么事可以為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效力?”
司徒蕊討厭袁朗這樣的應對之辭,心想你都不是太子了,還跟從前一樣拒人千里,敢拂本宮的面子。但是袁朗說得沒錯,她今天確實有要事,不是單純地前來賀喜。
于是司徒蕊收起對袁朗的不滿,直奔主題:“本宮有一事需要姐夫幫忙。請姐夫勸說北境王袁吉臣服于大興朝,到京城來行君臣之禮。”
袁朗早就料到是這件事。袁吉在北邊不臣服,對柯振龍就是一個牽制,柯振龍想要對留在京城的袁氏一門下狠手,就要三思;但是這里又有一個度的問題,如果袁吉太過激怒柯振龍,柯振龍也可能干脆撕破臉,先把袁氏一門滅了,看看袁吉到底敢做什么。
所以袁朗已經在心里有一個打算,希望籍此可以保住袁氏一門,也避免讓百姓因為戰火紛飛而流離失所。
現在既然大正皇后明確提出了此事,袁朗覺得進言的時候到了,就謹慎地開口了:“請皇后娘娘恕罪,草民恐怕說動不了叔父來京城行君臣之禮。但是,對于大興朝而言,眼下真正需要的不一定是北境王爺來行君臣之禮,而是政局穩定,民心安定,這兩點,只要北境王爺那邊肯承諾臣服,不另立政權,不輕舉妄動,就可以達到了。”
司徒蕊眼睛一亮,急切地追問:“那么北境王會答應嗎?你有幾分把握?”
袁朗一看自己的建議很有可能奏效,就更顯得從容了,答道:“北境王爺不肯到京城來行君臣之禮,多半是為自身的安危著想吧。如果沒有這一層顧慮,只是讓他發文公告天下,說他愿意對大興朝臣服,那還是有可能的。畢竟這樣一來,一可以保全他自己的利益,二可以讓兩邊的百姓避免戰亂之苦。北境王爺一向行事穩重,顧全大局,依草民看,他答應的可能性很大。”
司徒蕊馬上喜形于色,稱贊道:“姐夫說得很有道理!本宮跟陛下早該想到這一層了,不該把君臣之禮看得太重。只要最后有實效,表面上的形式都可以靈活。”
司徒蕓知道自己的丈夫不待見司徒蕊,見皇后妹妹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就小心地對司徒蕊說:“娘娘離宮這么久,陛下該著急了吧?”
司徒蕊知道這是逐客令,但是她還有一個要求:“姐夫既然都出了這樣的好主意,不如就辛苦一趟,代表大興朝去見北境王,說服他發文公告天下,臣服于大興朝。”
司徒蕓心里一緊,她這里生了孩子還沒滿月,當然不想讓丈夫出門。
袁朗都不必看妻子的神色,回答得很干脆:“請大正皇后三思,草民不是做這件事的合適人選。此事要由一位當朝大臣去辦,才能體現出陛下的權威和誠意。”
司徒蕊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就準備告辭了:“也是。好吧。那今日本宮就不多打攪姐姐休養了。等姐姐出了月子,帶孩子到宮里來玩啊。”
總算把大正皇后恭送出門,袁朗回到司徒蕓床前,抱著睡著的兒子,把話說給妻子聽:“小袁韌,我們不到宮里去玩。宮里有什么好玩的?你父親都不喜歡。我們就在這里玩,這里自在。”
司徒蕓當然聽得出丈夫的意思,就是不想讓她帶兒子進宮去看那位皇后姨媽嘛,她實在需要去,就自己一個人去。
“你放心啦,”司徒蕓對袁朗說:“我不帶韌兒進宮,自己也盡量少去。我們安心過自己的平常日子就好了。”
袁朗欣慰地看著妻子:“蕓兒,你最懂我。”
司徒蕓撒嬌地說:“因為你最疼我啊。現在有了韌兒,你會不會疼他比疼我還多?”
“不會。”袁朗不假思索地答道:“你是第一的,永遠第一。”
他把兒子放到旁邊的小床上,坐到妻子身邊,歉疚地說:“你嫁給我,沒有享到福,一夜之間,從太子妃變成草民之婦……”
司徒蕓連忙轉移袁朗的注意力:“只要跟你在一起,草民之婦也沒有什么不好的。我這幾天覺得身體都恢復得很好了,后天滿月以后,我們就可以……”
袁朗還有些擔心:“真的沒有不適了嗎?”
“我覺得好了。”司徒蕓努力要用她的柔情來彌補袁朗失去太子身份的傷感,嬌媚地說:“難道你不想嗎?”
袁朗被司徒蕓的溫柔打動,親著她的面頰說:“我很想!等你滿月了,我們先試著吃個點心,要是沒什么事,就可以開始恢復正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