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錦桃才終于點了頭,臉上愁云雖然還未完全散去,不過還是好了很多,這么幾句閑聊中,客連樓已到了近前,其實也就是一個街口拐角的事兒,地方也不遠。
叫了幾樣招牌茶點,在二樓包廂坐下,與那木制輪椅男子,才終于安靜的氛圍中說起了話。
“在下連步。”白衣男子似乎總是寵辱不驚一般,說話不急不慢,聲音也始終溫和,“姑娘莫要覺得唐突,在下和我這家仆初來番禹城,舉目無親,實在是不了解這城中許多事,這才冒昧叨擾姑娘,想請教一二。”
介紹完姓名,便言辭懇懇的道明明知道是女子也邀請枯等原因,枯等聽得不解,怎么是才來番禹城?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難處。”直接的詢問,倒不是枯等不懂禮節,實在是她的世界說話從來都是直來直往,既是陌生人她更不想費腦拽什么文言了,跟林故那幫人就夠折騰了。
“倒也不是。”說是不是,連步的臉上卻還是輕微的有些為難似的,“實不相瞞,在下原也是百色城中一世家,只是家道中落,如今來番禹城只是想南越之都,必有可做營生,無奈誰人不識,現今住處還未落定。”
枯等一邊聽著,一邊點頭以示自己的認真,不過說不上哪里不對,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可是聽起來,又是覺得挺傷感,這么說面前這人是來經商的?枯等注視著對方,為什么就覺得不像呢?
“還不知姑娘姓名。”連步看著面前的女子突然發起呆來不言,疑惑的開口提醒,果然這一說話,她便已經回神。
“啊,在下。”枯等聽見對方問自己姓名,連忙拱手就要答話,轉而意識到人家已經知道是女的,好像沒什么偽裝的必要,訕訕的放下胳膊尷尬的笑笑,“我叫木古,趙木古。”
枯等依稀記得,錦桃是和自己說過趙暮塵的字,雖然聽起來挺怪的,不過想來字這種東西旁人知道的也不多吧,況且對方兩人是初到番禹城,應該也沒什么關系。
“連公子沒找到地方,那現在住在哪兒。”想到連步剛才所說的話,枯等便這樣問了出來,這城中之事她也不熟,只看錦桃能不能幫上些什么。
“客棧。”連步也不過多的說些廢話,只是淡淡的簡略回道,“城中之事不甚熟悉,也不知是否有合適的院落,雖是家道中落,可薄財也是有的。”
這意思,無非就是有錢沒人,不認識地方不好買房子而已。
枯等的助人為樂思想充分的爆發,買房子這事兒她是真的感興趣,現世的時候家貧只靠奶奶維持,一直住的都是快要拆遷的筒子樓,還是那會子爺爺在世時單位發的,后來老媽一死老爸一走,家里情況更是不好,好在健康長大也在那里有些快樂回憶,沒長成心理陰暗的少年。
不過看見那些高樓大廈美別墅,也是有夢想過的吧。
可惜沒能用自己的實力為奶奶也買上一套。唉,枯等嘆了口氣,轉身望向身后的錦桃,“你有什么熟人嗎?幫連公子找個物美價廉的地兒。”
“物美價廉。”錦桃還是未能習慣枯等的那些新鮮詞兒,喃喃的重復一句才答道,“熟人沒有,不過好像梅苑當差的柳兒,她表叔是在戶部下的民曹司任一差役,許可以托他打聽這城中有無要賣出的屋宅。”
雖然沒有聽到完美答案,不過錦桃說了有戲,枯等
還是覺得開心,扭頭望著對面的連步笑笑,“交給錦桃辦好了,這事兒不難。”
枯等覺得,就是不難,南越國的公主這份兒,要是連個住的地方都尋不來,白瞎這個人了,當然枯等沒什么拽身份的意思,只是覺得有資源不利用,也是要遭XX的。
“那真要謝謝趙姑娘了。”
“不謝不謝,剛才你們不是還幫了我們嗎?就當扯平了啊。”連步話音剛落枯等便笑著擺手,其實她也是有私心的,如今的身份不可以自己置田產,幫幫人也是好的,就當滿足一下她微弱的虛榮心也好,現世總覺得房子離自己挺遙遠,在這異世了解一下房價看看行情,就當是思念現世的小九九吧。
再者說,面前的男人說話好聽,風度又好,按枯等的意思就是溫潤如玉極為舒服,沒有一個朋友的她,就當是交個朋友也好,讓人看著舒服的人,可并不是那么常見的。
“幫你的是我家公子。”站在連步身后一直沒有說話的青袍青年終于開口,只是卻是一句面無表情的解釋,似乎對于連著對他一起謝,極為不適應。
枯等面對再次將功勞推給連步的這家仆,有些不高興的看向他,語氣悶悶不悅出聲,“你這人,怎么這么沒意思。”
“姑娘這話何意。”青袍青年見此也是一怔,顯然沒有明白為何枯等突然生氣,眉頭微挑,略黑卻英氣的面龐顯出迷惑。
枯等偏了視線,望著坐著的連步,看他似乎也不大理解,無奈扶額,這時代講平等,真是和很費力的事兒,半晌抬起頭說道,“人是你抓回來的,你家公子我一樣感謝,但是你明明做了好事卻把功勞全看做是你家公子的,這不公平。”
在枯等的意識里,這確實是理所當然,不過看這屋內的幾人都仍是不能理解的樣子,也就閉了口不打算再多說什么,這一刻枯等才真正明白,傳教士在陌生的地方普及思想是多么的辛苦,相比之下,有唐太宗庇護的三藏師傅,簡直輕松多了。
“那姑娘以為,何為公平。”連步微微一笑,求知好學樣的詢問道,他似乎有些理解,很感興趣。
“嗯這個。”枯等沒想到他真的問起,一時間,又不知道如何去解說,望了望他,又望了望他身邊一臉無感,似乎枯等話就是胡說的青袍男子,腦中一亮,笑道,“自然是無論任何人,都該得到他所能得到的。”
看著頗不以為然的青袍男,枯等繼續講到,“比如剛才之事,既然你家主子用到你,自然是你有你的用處,而你所做之事也間接幫了我,那自然也是你的作用,你家公子確實是吩咐了你,可若沒能抓到那小賊我一樣無法脫身,你肯把功勞給他,那自是你也認可自己所做之事有可取,你有參與這么件有結果的事兒,這么說你也有勞,有勞為什么不接受我的感謝。”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枯等有些口渴的端起茶連喝了幾口,抬頭看見對面那站著的男子仍是一臉迷惑,有些的搖頭嘖嘖嘆息,真是榆木腦袋,轉而將視線望向連步,卻發現他正含笑看著自己。
“姑娘所說似有道理,那依姑娘之見,若是家仆所做并非善事的話,是否也要連責。”他倒聰明,不過對于枯等的話也未表示完全的認可,反而是提出駁論。
“這個要看情況了。”有人和自己說這些,其實枯等是高興的,哪怕對方完全的不認同,也是
覺得有意義,枯等怕的,是自己開口話還沒說完,就被人一棒子打死,她知道,自個是因為就生在現代所以才潛移默化的認可,但能對生活了多少年的地方的理念產生質疑的人,都是勇者。
連步依舊不急不惱一副聆聽模樣的問道,“比如呢?”
“其實大概就和果子一個道理吧,如果一棵樹上收獲季節果子非常漂亮好看,那自然是全樹每一根枝干都有齊心協力的結果,反之,若是只有一個軀干上特別差,別的地方都很好,那就要找根本的原因了,但起碼,你不能說就是樹根的錯,也可能是蟲子的局部蛀咬,也可能是枝干不吸收水分。”枯等想到曾經小學的時候學校有一次去鄉下果林玩兒,就曾見過這些,后來查了資料,倒是很有一段時間對植物感興趣來著。
連步聽完一笑,低頭端起杯子抿起茶來,枯等見到他這樣,就知道他必是聽懂了,可是那笑,是覺得自個說的不對?反問道,“你有不同看法。”
“姑娘說的有理。”他開口,卻先是贊同了,“不過,還有一種可能,姑娘忘了,那根部或旁枝若是吸走了那枝壞枝干的水分,它依然無法生長所以有時候它的生命,依然不在他手中。”
“所以才不公平啊,為什么它就不能長得好,就因為它沒有其它枝干強。”不排除這種可能,枯等想到確實有的植物就是為吸收別的同類而壯大自己,以前還聽說螳螂在懷上寶寶就把老公吃了補充營養,看到有的人說什么好感動之類,都覺得他們很不可理喻,難道就沒有人問問,螳螂老公愿不愿意嗎?不是每個人都那么無私的放棄活下去的權力的。
“姑娘認真了。”清淡的語氣,溫和的話語,似乎能夠撫平人煩躁的情緒一般,連步望著對面一臉氣憤的枯等,笑的溫雅。
看著對面那人的笑容,枯等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有些失態了,人家對自己的話都沒有那么大力的駁斥,自個好像潑婦沖上去就喊,一時尷尬的笑笑,想到確實有那么句話,認真你就輸了,自個,是輸在心境上了。
“公子,已經出來很久了。”錦桃低低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她似是經過很強的心理斗爭,才終于鼓起勇氣打斷這屋內漸漸祥和的氛圍。
只是看著那笑容就頓感舒適的枯等聽見這話,才終于意識到確實是該回家了,不過從原來的無感到現今的開心,枯等是真心覺得這人確實是值得一交的朋友,似乎這一天的沉悶都找到了傾訴點,只是和他對講一些現世的普遍理論,就能覺得心情舒暢不少,這算是壓力轉移嗎?哈哈,的確是個可以聊天的人。
其實最重要的是,枯等覺得似乎跟他聊上一會兒,自個的氣質都提升了,當然也許是心里作用,不過不否認枯等知道平日的自己,實在是太浮躁了,如果是從前也許沒什么,可如今畢竟不一樣,沒有好的心里素質,怎么跟那個四公主還有那個想到林故,枯等只覺得就想握緊拳頭揍人了,最難對付的,就是他。
連步什么話什么事都閑淡的樣子,真是頗具大家風范,最重要年紀看起來還不大,真不容易。
沒忘要幫忙的事兒,枯等問了連步所住的客棧,這才起身告了辭,拉著錦桃,很是高興的出了茶館,來這世界上這一天一夜的,也就這件事讓她開心些,果然還是自由下的自個最好,待在那個家里,吃吃喝喝都不覺得特別舒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