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下便不送了,錦桃姑娘必然是知道在下如今所住的地方,若是木古有事,大可便差人去那裡說一聲。”連步的臉上依舊掛著微微淺淺的笑容,同枯等也算是作別。
說著又似是想起什麼,便把桌上的書又拿起,遞了過去,“這本札記你拿回去看吧。”
有些遲疑著接過,枯等露出個很誠懇的笑臉,“謝了啊,我看完就還你。”
心滿意足的拿著書,招手再見走出了寒澤茶樓。
她的身後,在雅間房門關上的一霎,那張總是帶著溫暖的面龐,頓時沒有了枯等所見的那種笑容。
“公子,線報來言,不日內,南越太后便會從清巖別院回宮。”
絲竹的臉上,此時也沒有一點下人的卑微,更多的似乎是一種嚴肅的表情,回答的話語有些低,卻又字字清晰,鏗鏘有力。
“嗯,知道了。”像是隨口的應答,挽起的白袖下那雙手擺弄著桌上茶具,良久,沒有過多的話語。
直到兩杯清茶在杯中沏好,連步執起一杯放於站著的絲竹方向,招手示意他坐下,端起另一杯輕輕的聞了聞,這才笑道,“這個南越的三公主,與你們所查的,似乎不大一樣啊。”
扭頭望向窗外,房檐上仍有遺留的水珠嘀嗒,而那張面若和玉的臉上,顯現出一絲玩味。
這一個下午聽雨聊書談風景,枯等只覺得似乎是來到這個世界,最快樂安逸的時光,當她十分愜意又十分辛苦的翻牆回到這個世界所謂的家中的時候,才發現再次被斷線的不瞭解情況所疑惑了。
望著故園門口處,人來人往,望著院子裡,被堆滿的各種布匹錦盒,枯等只想有錦桃出現來給她解釋一下這到底是幹什麼,可是當她看到主屋門口前,站著的那個欣長身影時,尤其是對上那人望來的視線時,腳下猶如被什麼東西絆住粘住,再也沒力氣移動分毫。
“公主,您可回來了。”低低的喊叫,剛從側屋走出來的錦桃看見門口的人影,立刻快步奔了過來,可是當發現出這位總算回來的主子神情不對,順著視線朝前望去時,也是嚇了一跳,轉而低下頭,輕聲的提醒,“公主,大人已經知道您又出去的事兒。”
“呵呵呵我也知道。”咬著牙擠出這幾個字兒,如今都看到從外面回來了,能不知道麼!
枯等不能前行只得轉身,背對著那林故的方向朝向大門口,從懷裡掏出那個連步寫的藥方,偷偷塞給了錦桃,“按這方子把這些材料都給我買回來,再按上面的劑量給弄做出來趕緊端給我,快去。”
暗歎自個有先見之明,本來枯等想的是把上面紅糖去了來著,雖然不認識這其他幾味,可枯等知道凡是治病的必然都甜不到哪兒去,如今這狀況卻不敢整人了,老老實實弄好給人稍稍的點甜頭纔是王道。
待錦桃應聲快步跑出去,枯等才又想起了面前局勢還沒了解清楚呢,可是想喊人已經跑遠,只得緩慢的往前走去,那步子,足可以和某種長壽動物相比,實在是擔得上“緩慢。”二字。
抱著無禮不上冤家前的心態,枯等還是決定在沒搞清實際情況之前等錦桃回來再說,半遮臉自我裝傻,雖然林故是看見了她吧,可是她就當沒看見他吧。
“喂,小丫頭,這誰送的東西啊。”
“公主?公主恕罪。”
走進人羣剛好看到一個挺眼熟卻不記得名字的婢女,枯等隨手拉住詢問,那婢女大致也沒看到枯等的回來,忙著的手停下卻在看清楚枯等時第一反應不是回答問題
而是要施禮,那些個下人,也都這才停下手中的動作,就是要弓腰行禮。
這下子,再瞎的人也知道,她塵陽公主回來了,還是從外面。
“平免禮吧。”
枯等很想挖個地縫,把自個放進去。
如果不能阻止,那就只好承受吧,枯等心底的小人兒,已經是英勇狀大呼,“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啊哈,今兒天氣不錯哈。”既然是必然要承受,枯等也索性不再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直接的大步走到林故身前,只是話一開口,就還是有些慫了,好吧枯等承認,她是有點不聽話是又抗旨了,可是她還是不覺得自己做錯,只是因爲面對的人是林故,那個眼神都似乎能殺死人的林故。
沒有迴音,枯等再次發揮她打哈哈的功力,呵呵的傻笑。
“聽說你感染了風寒,好點兒沒啊?趕緊進屋吧,再吹著咋辦。”
依舊沒有迴音。
“這些東西都不錯啊,哪位送的啊。”
也就隨口的閒聊式一問,這一次枯等是沒打算真聽林故給她回答的,可是沒想到,他居然說話了。
“陛下。”
說完,便徑自轉身進了房間。
“哦,呵呵。”傻笑著目送林故的背影,轉頭便是另一副模樣。
枯等有些愣,陛下?是說綾帝嗎?好端端的送啥東西?
“過來過來。”
還是方纔那引領一片下人行禮的婢女,枯等朝她招招手,陶伽藍難不成真被送走了?可這綾帝知道就表揚,也速度快樂點兒吧?
“你說,這東西都是綾帝賞的。”
“是啊公主,是陛下賞給公主的。”枯等對於自己話語措辭沒在意,可是這婢女卻是稍稍愣了愣才繼而恭敬的回道。
“賞我的。”枯等怎麼也沒想到,答案會是這。
“爲啥?我做啥好事兒了。”
仔細回想,昨兒不才懲戒的麼?今兒又賞,這當皇帝喜怒無常也不帶這樣玩兒的吧?
“公主不知道嗎?傳旨的公公說,是公主私服微訪不畏艱險助人,光揚皇家威嚴,有皇室凜然之風,所以賞的。”婢女見這位主子小聲一副悄悄話模樣的詢問,也不敢大聲的輕輕說著,又沒有人偷聽,可兩個人湊近,倒是也頗有些滑稽,“我父皇咋知道的。”這回總算用對了詞兒,可是話還是糙了點兒。
“這番禹城都已經傳開了啊,想是坊間的流傳到了宮中,陛下因而知道,陛下還把那些放著賊不抓,反倒是不明真相便隨意定案抓人的差役全都懲處了。”婢女很是耐心的解釋,還不忘對著枯等不算奉承的讚美,“如今公主您的威望在百姓心中,很是高呢。”
“是嗎是嗎?百姓,都怎麼說的。”枯等這下來了興趣,第一反應想到的就是四公主,如今她怕是要悔死了,這等好事,只要她再忍一天,不都全落在她身上了?不過也感嘆於這沒有網絡的時代,看來人肉也還蠻簡單的,百姓這麼快就查出自個是誰,真是不可小覷的一羣人哪!
“他們都說,公主平易近人,沒有架子,好多還都說見到公子抓賊的英姿,猶如天人。”
天枯等乾笑著望向屋內,也不知道那人聽了這些話沒有,天人是誇張了點兒,不過異界人士倒是真的。
若有所思的低下頭,這還真是謠言止於智者,不過又望了眼看不到人得房間,和他聊天,就止於呵呵了。
“就這些?父皇就沒說別的?比如解除禁足啥的。”有些不甘
心的繼續追問,既然知道自個做了好事還賞了東西,那應該也該消除那命令了吧,誰想婢女的話,卻讓枯等有些失望。
“沒有別的了,公公就念了公主英勇的事情。”
希望,再一次破滅。
爲何你總是來的如此困難!仰天心中暗歎,枯等轉身看著大開的屋門,她深刻的懷疑,綾帝讓自己三月不出門,是存了心安排時間造人呢吧?
不過眼下要應付的,是這個陰晴不定的林故,既然沒有撤銷命令,那麼他真要懲罰自個,自己還真難辦了,還有,懲罰下人也不行!
“咳咳!那個相公啊,我今兒出去了。”
進屋先是乾咳兩聲示意,見屋內沒動靜,只見林故正坐在軟榻前手握書卷,便也無心真的打擾,可話終歸還是要說,便自顧自的在走上前,親自動手給他倒了杯茶。
“我今兒啊,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聽說你不是病了嗎?所以出去給你尋方子去了。”
安靜,還是安靜,林故似乎總是像老僧坐定,或者說,是總是對枯等的話,置若罔聞。
以前,枯等是要生氣,可這會兒還要拉他當盟友,不能把抗旨的事兒告訴宮裡,自然脾氣還是要忍著。
“是真的,你猜怎麼著?嘿,還真被我找到了。”
就勢在矮幾一旁林故對面坐下,枯等又順便看了眼林故手裡的書,看來男人似乎也就那麼點兒事,不是喝茶就是看書,這時代的人,活的說單調吧,卻也挺悠閒。
名字因爲被折著看不到,枯等也就那麼打量一眼,沒有想要在這個問題上探究的意思,把茶盞往林故的方向又輕輕推了推,繼續說道,“人家也是擔心你嘛,我已經讓錦桃出去買了,那大夫說是什麼五神茶,治風寒啥的特靈。”
無力的撐頭靠在矮幾上,斜眼看著面無表情看書的林故,枯等就不明白那書能有多好看?比她這大活人還吸引?難不成這趙暮塵在林故眼中還真就連一死物都不如?怪不得要尋死去,人活成這麼失敗,還真沒啥個活頭。
不過心裡,枯等還是把這癥結多半歸於林故,畢竟像她這種兄弟緣極好的人,也都有點受不了眼前人得面癱加冷淡。
“我。”
“太后要回宮了。”
就在枯等打算再說點別的話題時,林故卻突然擡起頭望向了她,那目光凌厲的掃來,讓本還在思維混亂階段的枯等有些措手不及。
又是這種表情,昨夜在梅苑,他也是這樣,憎惡?討厭?還是仇恨?這種目光,枯等隱隱的,感覺到一絲殺氣,知道他是將軍,可是也沒必要將這殺氣,向她施展吧?
“不過是出去一趟嘛,有必要用那種殺人的目光看我嗎?大不了我去跟父皇請罪,請他再罰我好了。”坐直身子,或者是因爲恐懼不得不僵直了身子,枯等死鴨子嘴硬的說出這些,還拼命讓自己裝的不怕,這種注視,著實難受。
“太后回來了。”
幾乎是重複的話語,枯等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同樣望著她的林故,皇上老孃回來,關她一公主什麼事兒?難不成還要迎接去?可就算這樣,那值得林故這麼看著自個說嗎?
“是啊,可是我被父皇罰了三月不準出府,探望不了她老人家啊。”
枯等這般說著,沒敢再與林故對視而扭轉了頭,看向別的地方,可是她卻沒看到,林故在聽她這樣的話後,眼神閃了閃,凌厲轉爲疑惑,繼而,恢復慣有的平靜無波。
“你走吧,以後不要再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