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書案前那人在聽到這話時一怔,可轉瞬即逝快的讓人嘆然,無聲的呢喃隨著嘴唇的開合無聲融化于空氣。
“該死,還是該活。”
林故確實有些迷茫,只要不管,她的命便不由人,可為什么,還是出手阻止?她離不離開又豈是自己該管?她既想死,自己又何必攔著?
他的情緒向來轉換極快,只片刻,神色便恢復清明,絕色的面容上,依舊是深不見底的冷酷與無情,漠然的看著一切,仿佛天地間再沒有任何事,可以勾起他絲毫的情感。
這一夜,又不得安生。
枯等沒有睡好,分不清是自己折騰的,還是被林故折騰的,因為反反復復的思索著問題,幾乎全部都是關于他。
他算是個好人嗎?貌似也是沒有見他做什么特別不可容忍的壞事,除了對趙暮塵或者說自己忍受不了他那種脾性,別的,也似乎真沒可挑剔的。
問題在于,他那性格仿佛就是天性,又不止對自己那樣,對旁人,哪怕是面對綾帝也是那樣冷冷淡淡,這么想來,再氣也就變得沒有由頭。
枯等知道自己的脾氣也是容易火爆些,可那也來得快去得快,冷靜下來,她還是有腦子的人。
這么想的多了,又不免真正思考起在書房因為語氣問題生了火沒來得及細想的東西,比如為什么林故會說要想活命就不要出門,外面有人要自己命嗎?
貌似是的,一想到幽然館后院就覺得黑線,這個陶伽藍,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又想到初始那個問題林故回答的干脆,想到他的眼神,也是回來時候錦桃驚訝的打水搓毛巾,枯等才知道自己的臉有多么的地圖,那被抹的墨汁根本沒有掉,反而因為自己的抹刷形成了一條條印子,深一道淺一道的,很是各色,難道那時候林故真的有笑?
不太肯定,不過想想也是應該,自己望著,都覺得像個落魄的花貓,是不怎么好看。
又想到,那么近的距離,那雙不見底的黑眸,那溫熱平緩的鼻息枯等覺得有點熱,摸摸臉,好似升高了幾個溫度,當然自不會往別的方面想,只當是被子裹的緊了,抬腳踢開了一些,這才好多。
嘆了口氣閉上雙眼,卻怎么也睡不著,強迫自己想另一個方面,想佟伽藍的出現,這才一點點,將雜亂到要爆掉的思緒趨于平和。
又將被子掀開一點兒,有些事,也不知是在騙別人,還是騙了自己第二天枯等睡到自然醒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被禁足又無家庭成員就這點兒好處,沒有印象中該早起的什么請安,沒有改拜訪的親戚長輩,當然也沒有可聊天兄弟姐妹。
有時候想想,枯等又覺得林故挺孤單的,對他本身,又多了幾絲同病相憐的同情。
“錦桃,一會兒我要出去,你幫我把衣服準備了。”
快速的巴拉著早飯,枯等吐字不清卻目標鮮明的同一旁伺候的錦桃吩咐。
雖然林故的話似乎還熱乎著,不過枯等可沒打算真聽他的,為了賺錢計劃,她可是籌劃了好久,被那什么北余使者的一耽誤,這信兒可是還沒送出去了,再者說,佟伽藍那里也需要人照顧,說不上她親自上手,不過看一看總是必要的。
“公主,昨個兒公主這段時間還是留在府中吧。”
錦桃一聽枯等這么說是真急了,話語中已經帶著幾分哀求的意味,她本就長得一張圓圓秀美的小臉,再加上低眉順眼久了聲音也
沒多硬氣,所以聽起來倒更有些可憐兮兮似的。
枯等聽了心有不忍,可是她倔強的性格,怎么可能因為這些就改變初衷。
“不然,我帶你也出去好了。”
這是所能做的最大讓步了,如今事情接踵而來,都讓枯等覺得莫名而沒有防備,原本枯等還在想已經嫁了人了,那么說不定生活真的可以平平靜靜供自己走下去,所以林故的冷淡不厭惡之類,她都可以忍,可結了婚居然還有人求親,還惦記自個兒,這讓枯等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冒了出來。
盡管覺得北余使者要求很神經,可一想對方皇帝一七十多老頭了,似乎娶誰還真沒啥配不上的,林故本就不喜歡自己,萬一綾帝也擋不住使者的“攻擊。”敗下陣,就算皇后還舍不得,備不住依舊生了被送走的命運,為今之計,自然是要多攢錢計劃跑路要緊些。
“可是公主,大人他。”
“我是主子還是他是主子,我要出去,天王老子來了也攔不住。”一聽話頭就知道錦桃的擔心是什么,擺擺手放下筷子就要往內里衣柜處走,反正出去是必須的,其他的,回來再說吧。
說起來,每次偷跑出去回來被發現,林故的懲罰似乎都還在枯等承受范圍之內似的,也打了錦桃,枯等也傷心過,可頗有些記吃不記打的意思,更不知是相處久了還是怎的,林故話明明很狠,可只是當時那么恐懼,過來枯等便能拋到腦后,也不知是膽子太肥,還是林故震懾力真的不夠。
就這么軟硬兼施的,把錦桃總算糾糾結結的拉出了林府,走出了后門。
而此行目標明確的枯等,直接就往連步家的方向走去。
“連步,你有沒有認識什么黑道上的人物。”
被上次那老人家引進了大門,這一次枯等問了稱呼,那老人家也沒說叫什么只說姓吳,枯等很是親切的叫了聲“吳叔。”,倒是搞得那老人家受寵若驚似的,連稱不敢,枯等卻笑笑不置可否,畢竟是老人枯等起碼的尊敬還是有的,況且她由心里并不看重什么尊卑。
“黑道。”連步的身子始終沒有離開那輪椅,每次見到他這也是必然之物,聽枯等一進來打過招呼就問起這個,一時微微皺眉疑惑的回望,不明白她的意思。
“嘿嘿,就是那種專門做打家劫舍啦,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那種生意的。”這回來不單是送周報底稿的,還為了那預想不到的未來做些準備,枯等不喜歡那種命運被旁人掌控的感覺,盡管知道如今的自己逃不開,可是總應該做些什么,為生命與人生的努力,總不會嫌少。
“這。”
“我家公子可不是那等不規矩的人。”
連步猶豫著還沒說什么,面上卻顯然很是為難,因為剛進來就開始聊這個話題也沒讓誰回避,此時的屋內不止枯等、連步兩人,還有那一臉皺的都快成包子模樣的錦桃,以及很是憤憤一副‘你把我們當什么人’樣子的絲竹。
“沒有沒有,就是問問,就是問問。”聽到絲竹的聲音枯等才發現自己唐突了,這樣突然問這種話題似乎是有些貿然,對于一般正常的人家,恐怕是不想和那種人扯上什么關系的吧?這時候應該還不能稱之為黑道,恐怕他們想的就是山賊劫匪一類,如此絲竹那樣生氣也是應當,枯等訕訕一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不再說話。
“不知木古找那種人是要做什么。”
良久,連步才終于再度開口詢問,枯等聽見聲音
抬頭,這才發現屋內絲竹不知何時已經出去,見此稍稍猶豫了一下,卻堅持還是把錦桃的轟了出去,讓她自己去休息也不用門口伺候,枯等倒是相信連步能讓絲竹把她安排好。
接下來要說的事,本來枯等也是想讓錦桃知道好幫忙的,可是想想還是覺得不說,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她還是想獨自一個人面對承擔,應該,不會希望錦桃再跟隨吧?那也是為了她好。
“其實也沒什么。”直到錦桃不甘愿的一步三回頭走出了書房門,枯等這才舒了口氣開口,如果真的要說,那也就代表自己十足的信任,可實在枯等來這世界時間太短,不然也不會拉面前的人下水,是福是禍她心里真的沒底,如此說若不被連步答應,那自己,又當怎么做?
說不說,似乎成了枯等內心的賭博。
“就是截輛車,截輛婚車。”
終還是開了口,而這一刻枯等決定,還是相信眼前的男人,因為沒有退路。
枯等也不是沒腦子的,她要離開,卻也不能在綾帝眼皮子底下,況且如今還未定下確切是她出嫁,自然要做兩手準備,如果不是自己出嫁,那更好,若無奈成了自己,便讓人在半道上,把那去往北余的自個兒截了算了,而且這截車也是有講究,不能太近,也不能太遠。
若是不想讓本國背黑鍋,便要在邊境地方下手,雖然危險,卻也尚有三分活路,誰知道到了北余是個什么情況,所以這劫匪,也得找那有素質的。
“很很難嗎。”
見連步只是望著她卻不說話,枯等顫顫的忍不住開口詢問,她以為連步不想,可沒想到,他的問題會讓她更為迷茫。
“為了別人。”
這一次,是枯等沉默了,他這樣一提醒,才突然想起‘別人’來,是啊,這一次的事兒,她本心是假設了自己,可是如果最終綾帝抵住了壓力把別人許配出去呢?那極有可能就是大公主了。
想到那張神情溫婉卻似乎永遠帶著一絲悲傷的清秀面龐,枯等不知道,如果那個人不是自己了,沒有了這種威脅的她會怎么做?
縱然感情不深,但讓那樣一個花樣女子嫁出去,就真的可以視若無睹嗎?
是自私些?還是讓心好受些?這又成了一個問題。
“啊是,為了一個人,所以,你能不能幫幫我。”
不管了,這次出嫁如果是必然,那么不管是自己還是誰,劫親是一定的,先把人救了再說,以后,再說以后的事兒吧。
而且本心里不知怎的,枯等就是不想告訴連步那個被劫的其實是自己。
“好。”
“哎。”那個字在耳邊響起,枯等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看著對面那望著自己溫潤而笑的面容,這才終于了解連步這算是答應了,一瞬間,便也不自覺的嘴角上揚。
連步真是個不錯的朋友,看著那笑,似乎也能掃清一切煩惱似的,事實上,這一刻,枯等真的心情極好,甚至都忘了,林故的不準以及他所帶來的那些莫名郁悶。
將手稿交給了連步之后便告辭走出了連府,對于這手稿的內容連步倒是沒說什么,只很干脆的答應會立刻印出十份賣出去。
對于連步的淡定枯等還是很松了一口氣,畢竟來之前她可是費力想了許久要怎么應對連步的問題,結果他似乎一點想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些林府消息的念頭都沒有,除了對排版以及花邊圖案的勾繪多問了幾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