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什么?”竇姨娘皺著眉頭。
大夫人口中又喃喃了幾句,只是實在太過小聲,她無法聽清楚,無奈,竇姨娘唯有低下來,將耳朵湊過去。
“竇姨娘,你聽好了,我想說的是……”大夫人皸裂的嘴唇動了動,忽地,雙眼瞪得猶如銅鈴般那么大:“你去死吧!賤人!”
這聲鬼厲般的喊叫,將竇姨娘震得腦袋生疼,剎那間,大夫人便撲過去咬她的耳朵。 Wшw⊕ ttka n⊕ ¢O
她會悔過?簡直是笑話!
她后悔,她只是后悔當初竇姨娘剛進門的時候,自己沒用弄死她,把她留到今日當禍患!
她只是后悔,當初會讓杜染音進這個太師府!
可不想,只一瞬,竇姨娘便伸手掐住了大夫人的下巴,將她整個腦袋往墻上撞了過去:“老賤人!你以為我蠢嗎!還能不知道你這些攔招!”
大夫人的額頭被撞了個包,怒氣更盛,伸出瘦骨嶙峋,如骷髏般的雙手去掐竇姨娘的脖子:“你這個騷貨!我死也要拉你一起死!”
大夫人將一身的勁都使了出來,長長的指甲嵌入了竇姨娘的玉頸:“你去死吧!去死吧!”
她歇斯底里的吼著,聲音仍不大,可這樣的聲音,卻積滿著大夫人對竇蘭珠的憎恨和怨念,好似一把利刃,要將竇姨娘生生地剝開。
她將這幾日來所有的怨氣怒氣都集到了一起,雙手似一捆鐵索,將竇姨娘的脖子絞得死死的,怎么掙都掙不開,唯有竇姨娘窒息而死,才是解開這捆鎖的鑰匙。
竇姨娘感覺自己快要窒息,艱難地發出了一絲聲音,最后,那雙有別于大夫人的,玉蘭般修長的手,扯住了大夫人那所剩無幾的頭發,狠狠地揪著她的頭,往墻壁上一下又一下的撞。
竇姨娘撞得一下比一下還狠,那些血迸出來,濺撒在她的臉上,她的手上,分不清她手指甲上的顏色究竟是血,還是今早涂的鳳仙花油。
連竇姨娘自己也數不清到底撞了多少下,只知道大夫人那雙手,從她脖子上落下來后,她仍是不停的將那顆腦袋往墻壁上砸。
良久以后,才停了下來,漸漸地將手放開。
竇姨娘大口大口的喘氣,空氣中滿是血的腥臭味。
她的手劇烈地抖動著,從懷中取出了一塊絹帕,將臉上和手上的血擦干凈。
起身以后,她將沾滿了血污的絹帕丟在了大夫人的臉上,狠狠地在她枯干的身體上踩了一腳:“韓有梅,賤人,還想拉我一起死?下地獄的人只有你!”
竇姨娘走出地窖的那一刻,像是真的從煉獄中回到了人間。
地磚一合上,她邁出一步路,就險些癱軟在地,丫鬟忙上前扶住了她,忽地,見到她領口滿是血,心下一驚,但也明白了是什么緣故,一句話都不敢講。
丫鬟將斗篷給她裹上,系好了,尤其是遮住了領口的那塊血。
“夫人,我們走吧。”丫鬟死死扶著渾身劇烈顫抖著的竇姨娘,生怕她下一步路就會倒下去。
“嗯……走吧……”
竇姨娘感到后怕。
并不是因為她殺了大夫人,而是因為,她太害怕這個命運。
倘若當初,棋差一步,如今過著大夫人那樣生活的,很可能就是她。
竇姨娘,不,如今應該叫做竇夫人了。
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這話果真是不假的,坐上這掌家夫人的位置才第一天,她便將原先大夫人院里的那些下人都叫齊了。
那些聰明伶俐,且素來不喜大夫人的下人,她便留在自己的院里自個兒用,那些只會阿諛奉承的,沒什么實際用處的,幾乎無一幸免的貶作下等的丫鬟,分配到雜役房,或是浣衣房里當粗使的丫鬟。
至于那些,一向暗中幫著大夫人,與她作對和不聽使喚的,便是全部都趕出了府。
瞿嬤嬤找了個借口沒來,說是早上咳了血,季初涵以三小姐的身份,讓人告知了竇夫人。
雖說季初涵現在已經是個沒用的主兒,不過好歹還是個三小姐,薄面總是要給幾分的。
那個老嬤嬤么,要怎么處置她,并不急于一時,要知道,越晚送死,一向死得越慘。
興許有人忘記了柴房里的那個花好,原先,每日只有一個送飯的記得她,到后來,送飯的每日便只記得她一回,只有中午才會給她送去一些剩飯,一天也只有中午花好才有飯吃。
不久后,便連剩飯也沒了,只有一碗沒米的稀粥,還是發餿了的。
花好身上的鼓水痘子已經都好了,但是沒人再去在意這個,也沒有人有想要放她出來的意思。
她由始至終只是枚棋子,還是枚,沒腦子的廢棋子,若不是她那晚按耐不住,想親自去解決杜染音,她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聽去見她的丫鬟說,她現在已經瘦成了皮包骨,但那狂妄的脾性,竟是一點未變。
丫鬟去見她的時候,她用那枝枯柴般的手指,顫抖地指著來人,蓄著力氣喊著:“你們,你們最好快放我出去,不然三小姐是不會饒過你們的,聽見沒有!”
沒過三天,竇夫人便將她趕出了府。
三小姐救不了她,也不想救她,在她眼里看來,計劃會失敗,便是這個花好太蠢。
沒有人知道花好后來怎么樣了,漸漸的,也沒人再提起花好這個人的名字。
只是某天,聽了月圓提起,說花好出府以后去投奔了她表姐,沒吃住幾日,她表姐便將她嫁給了一個落魄書生。
以前三小姐曾許諾,會給花好尋一戶好人家,做個富商的姨太太,或是做個大官的偏房,從那時起,花好便一直認為,自己能夠成為個有權有勢的主子。
可不料,后來竟嫁給了個落魄書生過窮酸的生活,她氣不過,聽說在婚后第三天投井自殺。
但,若花好知道,這個落魄書生會是將來中榜的狀元,想必是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怪只怪她,福淺命薄,心性太高。
仲春以后,雪天便少了,天氣逐漸回了暖,四季閣里的一樹迎開得極盛,蝴蝶鳥兒都來落下,總是一派鳥語花香。
鳳逝川近來沒有再來找杜染音,杜染音偶爾在夜晚的時候,還會揪著個心,以為他會突然出現,可最近,卻沒有再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