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昨晚受了“鬼”的驚嚇,便像失心瘋了一樣,今天一醒來,在屋子里抓了狂似的嘶叫。
下人本都把門鎖得死死的,還訂上了木板,任她怎么推門都推不出來,于是,她就喃喃自語地說著:“是鬼!是鬼不讓我出去!他們要把我鎖在這里害死我!”
老道士來了她院子里做法事,拿著木桃劍指著那扇被鎖死了的門,口中念念有詞。
大夫人透過糊紙片的窗戶,只見外面有個人影對著自己不知道嚷嚷什么,便想起了昨天晚上那個女鬼,她的臉快擰作一團,一邊用長長的指甲撓著自己的臉,一邊激動的喊著:“你滾!你滾!我沒有害你!走開!別找我!”
緊接著,便是刺耳的,尖銳的尖叫聲。
季尚賢瞧見了大夫人這般模樣,簡直是不敢置信,這哪里還是他那位賢良的結發妻子?早已不成人樣了!
老道士另一只手握著的八卦羅盤,忽然開始急速的轉動,指針直直指著東南方向。
老道喝了一聲:“邪魔在那!”便向東南方向去。
竇姨娘和季尚賢都慌忙跟了上去,只見道士在后院里耍了一套劍法,用劍在黃紙上寫了一道朱砂符,最后劍頭貼著符咒直指腳下。
隨即,腳下的一塊磚忽然就挪開了。
剎那間,一股猛烈的黑風從里面竄了出來,呼呼作響,像條黑龍一樣直沖天空。
那響聲,如同是什么人在哀嚎,更像是萬鬼齊鳴。
季尚賢瞪著大眼睛看著那股黑風,嘴巴張得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額頭和后背已是汗淋淋。
老道士此刻竟收回了劍,以手指代劍,閉目念了幾句咒。
罷了,沖著那股黑風又喊了一堆話,似乎是在超度他們,說定會給他們一個公道,讓他們早日散去,休要害人。
黑風不為所動,愈刮愈猛,將季尚賢的衣袖都刮得飛起,季尚賢以手護住了雙目,怕那沙塵傷到自己的眼睛。
老道哼了一聲,沖那黑風繼續道:“貧道從不信口開河,說會給你們一個公道,便定會給你們討個公道!快快散去!”
那股黑風就像是聽懂了老道士說的話,悲鳴聲漸漸地消散,不久,只化作一縷清風,一吹而過。
黑風不見了以后,地板上的那個一塊大磚大小的洞,便能看得清楚了,底下是石頭砌成的一條樓梯。
這是一個地道。
老道士似是用自己的眼睛看見了什么東西,搖了搖頭,憤憤地念了一句:“真是冤孽啊!怪不得遭到了天譴!”
竇姨娘眼珠子轉了轉,上來問那老道士:“道長,底下,可是有什么?”
道長抱拳對竇姨娘說:“血氣沖天,囚盡了無數冤魂,但現下鬼神已無,只是罪孽深重,夫人大可以下去看一眼。”
竇姨娘怔了怔,表現得有點膽戰心驚,前去扶著季尚賢,小心問道:“老爺,我們一同下去看看如何”
季尚賢被方才那股黑風驚得說不出話,拂著袖子那汗是一把一把的擦。
倘若真是罪孽,他又怎能不下去一瞧,究竟是何罪孽,引來了這么大的悲號?遂,點了點頭。
老仆人提了盞燈籠給道長,老道士持劍挺著胸膛走下地道,走在前面護著。
竇姨娘扶著季尚賢戰戰兢兢的在后頭跟著。
走了不長的一段樓梯,他們便走到底了。
底下是個地窖,兩邊墻壁上嵌有蠟燭,道士點亮了墻壁上的蠟燭,瞬間,燈光盈滿了整個地窖,地窖里的景象一覽無遺。
竟是滿柜的珍寶,一地的銀子!
季尚賢目瞪口呆,太師府有這么一個金庫,他竟然不知道!
老道士望了望四周這些珍寶,眸中悲憤,道:“不義之財!怪道怨靈無數!”
季尚賢怔怔地看著這些珍品、寶物,不解地問老道士:“道長,何出此言?”
此時,竇姨娘“咦”了一聲,從柜子上取了一串佛珠下來,眼睛瞪了瞪,指著這佛珠:“這串佛珠,不是上次來太師府的天心大師所帶的嗎?聽聞每一顆是南海迦葉牟僧的舍利子!當初大姐極其喜愛,天心大師說了,這是他師傅要求他帶著普度眾生的,不可與人,后來還贈了大姐一串星月菩提子。”
季尚賢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斂了斂氣,問:“那是發生了什么了嗎?”
“老爺,你忘啦?”竇姨娘眼珠子瞪得老大,“那天心大師離開太師府以后,就在路上遇難了,說是劫財,歹徒取了他性命后,就將他身上值錢的東西都奪走了,可如今這串舍利子卻出現在這兒,老爺,您難道就不覺得……”
季尚賢懂了竇姨娘的意思,頓時斂住了呼吸。
“還有這花瓶……”竇姨娘指了指上面一個梅下鶴鵲圖花瓶。
老道士眸子一亮,道:“此花瓶貧道見過,乃是李家的祖傳之物。”
李家乃家道中落的書香世家,家道中落后,幾乎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了,唯有這祖傳之物是護得好好的。
竇姨娘神色凜然,道:“老爺,咱們也見過,您還記得么,上回我們一家子人,要去南山祭祖的時候。”
季尚賢想了想,南山祭祖,好似真想起了什么。
那時還有另外一家子人也要去山上祭祖,他們雖穿著寒酸落魄,卻帶著個絕世的寶物,便是這花瓶。
季尚賢酷愛古董,有意花錢買下,但那家子人說這是祖傳寶物,此番是要帶來祭祖的,沒法賣。
不想第二天,便聽到了那家子人失足落下懸崖的消息,他當時還可惜了那花瓶,沒想到……
竇姨娘忽然“啊”的一聲,顫顫的指著那個花瓶,“那梅花上面,有個血印……”
季尚賢定睛看了看,果真是有!是個五指掌印,血已經干了,想必那人臨死時,還抱著這個花瓶不放。
不只這些,還有許多,金銀珠寶,都是貪斂來的寶物,甚至有許多珍寶都是行兇得來的,血跡還留在上面。
老道士便對季尚賢說:“太師,此便是府上邪魔所在,冤靈太多,積怨為魔,大夫人那是報應啊……”
季尚賢雖說自己就是個奸猾毒辣的人,但是他萬沒想到,自己曾經一度以為賢良淑德的大夫人,竟也是這般毒婦!
倘若留在自己身邊,哪日也要殺了自己?斂自己的錢財?
想罷,跺腳搖頭直嘆:“真是孽障啊!孽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