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蘭成婚之日,聲勢浩大,排場十分驚人。這也是鳳逝川按著皇上的吩咐,刻意將這場婚禮置辦得奢華無比。
幾日來,宮裡十分熱鬧,周雲蘭風風光光出嫁,臨行前自然是對杜染音和鳳逝川感激無比。
然而,這樣的盛大喜事,對於還在死牢裡的皇后來說,卻沒有半點值得高興的。說來也奇怪,雖說沖喜一事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但周雲蘭出嫁之後,宮裡的糟心事居然意外地少了許多,連帶著日子也過得順暢無比,也不知是天意還是巧合。
見宮裡漸漸恢復到以往的風平浪靜,皇上自然也十分高興,然而高興之餘,卻也想起了尚在天牢裡的皇后,便向鳳逝川問及此事。
鳳逝川自然不會留任何情面,明裡暗裡便暗示皇上及早行刑,以絕後患。而皇上本來就對皇后的行爲深惡痛絕,被鳳逝川一挑撥,更是失去了耐心,等周雲蘭的事情徹底定下來,便要對皇后行刑。
杜染音聽鳳逝川說起,自然知道皇后被投入天牢之後便再無翻身之力,因此也不再過問此事。沒想到沒幾日,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突然來找杜染音。
杜染音有些驚訝地看著躊躇不安的顧可卿,直覺告訴她顧可卿一定有什麼事情要告訴她,然而顧可卿來坐了半天,茶水都喝了好幾壺,卻硬生生沒有說一句有用的話。
“可卿,你可是有什麼心事?”杜染音覺得不能再等下去,能讓顧可卿如此焦慮的事情,也讓她十分好奇。
“我……”顧可卿張了張口,只說了一個字,後面的卻沒有再繼續下去。她下意識咬緊了嘴脣,片刻後終於下定了決心,道:“染音……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杜染音起初覺得顧可卿是遇上了什麼爲難的事情想要與她商量,卻沒想到顧可卿是有事相求,也覺得有點奇怪:“可卿,我只是一介宮女,有什麼事需要來求我?”
“這件事只有你能辦到!”顧可卿急切地擡起頭,望了一眼杜染音又低下頭去,聲音突然小了下去:“染音,你能不能替我去求鳳逝川,求他放過周墨雲一命?”
“……”杜染音吃了一驚,愣愣地望著顧可卿:“這……”
“我知道這件事很難爲人,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顧可卿突然激動起來,語氣裡甚至帶上了哭腔:“我也知道皇后犯下偷樑換柱這種大逆不道之事,實在罪大惡極,可是周墨雲當時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是無辜的!染音,求求你,你就幫我這一次,想辦法救救周墨雲吧!”
說完,顧可卿就猛然站起身,竟是要向杜染音下跪。
杜染音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同時也感到無奈,近日來總有人要向她下跪,還一個個位高權重——先前是周雲蘭,現如今變成了顧可卿。
“你先坐下,慢慢說。”杜染音沉吟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問:“可卿,你爲何要救周墨雲?”
“我……”顧可卿一愣,掙扎了半天,卻仍然沒有給出像樣的答案來:“他那麼有才華的一個人,我只是不想看他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枉死!”
杜染音從來沒有見到如此悲傷的顧可卿,再回想當初顧可卿匆匆回朝,只爲說服周墨離回去做武將的事情。當時她以爲顧可卿只是看不慣周墨離貪戀權勢捨棄本心,也忽略當時周墨離質問顧可卿的那一句“難道你敢說自己毫無二心”的話。
如今看來,周墨離的話竟然是對的——顧可卿之所以如此,爲的不是別人,恐怕就是當時的前太子,如今的階下囚周墨雲。
想通這一點之後,杜染音頓時感到幾分爲難——要救周墨雲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這件事卻不是她說了算,而是隻有鳳逝川纔有本事做到。
而且,就算鳳逝川有這個能力,他也未必願意再次幫忙。如果說之前答應幫周雲蘭解決婚事的麻煩,是因爲看在杜染音的面子上,再加上週雲蘭曾經爲兩人遮掩秘密的緣故,那麼如今顧可卿來求此事,先不說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偷天換日有多困難,就單從顧可卿和鳳逝川僵硬的關係來看,鳳逝川就幾乎不可能會幫這個忙。
但是顧可卿之前對杜染音有恩,又是個重情義的女子,甚至當初皇后逼婚杜染音的時候還挺身而出,爲她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卻是杜染音不能忘記的。
如今要不要再爲此事去求一次鳳逝川,成了杜染音最爲難的麻煩。
“染音,算我求你了,就這一次,就這一次好不好?”顧可卿急得快哭出來了,她心裡也清楚自己先前曾經打傷過鳳逝川,又對他態度惡劣,直接去求他根本不可能答應,只能來找和鳳逝川關係密切的杜染音,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杜染音倒不怎麼討厭周墨雲,畢竟當初她也曾經十分欣賞這個頗有才華的男人,只可惜他的命運自始至終都由不得他自己掌控。皇上如今下令將其一併處死,無非是因爲他的存在是一種屈辱,而他實際上根本沒有犯下任何錯誤。
“我知道了。”想到這裡,杜染音站起身來,輕輕握了握顧可卿的手:“我試試看。”
“染音,謝謝你!”顧可卿的眼裡綻出了希望的光芒。
事不宜遲,杜染音送走顧可卿之後就立刻去找鳳逝川,而外面,居然已經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
杜染音沒來得及穿上厚的衣服,等到了鳳逝川那裡時,已經快要被凍僵了。但她顧不上暖和冰冷的身體,急急忙忙奔向鳳逝川的房間。
雖然已經是深夜,但鳳逝川依然沒有休息,見杜染音前來,先是皺了皺眉,接著便開口道:“丫頭,讓我猜猜,這一次你是爲了顧可卿來的?”
進到了溫暖的屋子裡,杜染音才覺得好受些,聽了鳳逝川的話後不由得苦笑一聲:“你居然已經知道,如此一來,反倒叫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
“你的一舉一動盡在我的掌握之中,難道你還認爲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我麼?”見杜染音還在微微發抖,鳳逝川眼裡閃過一絲心疼,隨手將一件厚厚的披風披在了杜染音身上:“坐吧。”
但杜染音堅持站著,認真地問:“既然如此,這個忙,你是幫還是不幫呢?”
“周雲蘭也就罷了,如今連顧可卿都來找你,看來真是把你當成大羅神仙了。”鳳逝川嗤笑一聲,緩緩道:“不過周雲蘭和顧可卿到底不同,周雲蘭最多是個有名無實的公主,除了公主的名頭嚇人之外一無是處。顧可卿卻不一樣,若能得了她的人情,憑她的性格,以後必然有大用處。”
杜染音起初還有些不安,聽了鳳逝川這番話之後,不由得又驚又喜:“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呵呵,豈止是答應了?”鳳逝川忽然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壓低聲音道:“早在最初,被關進大牢的,就不是周墨雲。”
“你……”這句話,著實讓杜染音吃了一驚:“你的意思是……”
鳳逝川眼裡劃過一抹嘲諷:“你以爲我看不出來,顧可卿對那周墨雲的心思?早在她上一次回朝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所以當日裡皇上將皇后投入死牢,我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想不到這周墨雲看似一無是處,反倒在這種地方派上了用場。”鳳逝川淡淡道:“不久前我已經讓錦一送了信過去,告訴顧可卿周墨雲如今在什麼地方。”
“原來如此。”杜染音不禁更加佩服鳳逝川,居然在當時就已經算計到了現在的一切,而這麼一來,不僅算是還了之前的人情,也讓顧可卿對鳳逝川感激不盡,從此以後,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就算是化干戈爲玉帛了。
且不說這邊鳳逝川和杜染音如何設計偷天換日的計策,這邊顧可卿一得到錦一送來的消息,便匆匆忙忙奔向宮裡極其偏僻的一處小院。
這一處是鳳逝川安排的,當日周墨雲被帶到此處,從看守人口中得知是鳳逝川的命令後,起初感到非常意外,卻很快適應了這裡的生活,每日侍弄花草,反倒覺得比在宮裡過那不見天日的生活更加自在。
而顧可卿的突然前來打破了這種平靜,周墨雲看著一身雪花的顧可卿十分驚訝:“顧大將軍?”
“是我。”再次見到平安無事的周墨雲,顧可卿一陣心潮起伏,但此刻卻不是恰當的時機,她只能急急忙忙地向周墨雲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你要帶我走?”周墨雲吃了一驚,卻下意識地拒絕了:“抱歉,顧大將軍,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能就這樣離開。”
“爲什麼?!”顧可卿本來以爲事情會很順利,卻萬萬沒想到周墨雲居然拒絕和她一起離開,忍不住大聲質問道。
周墨雲下意識退後一步,臉上露出爲難的神色來:“這……”
他自然不會說是因爲杜染音還在宮裡的緣故,雖然知道如今兩人的身份已經徹底顛倒,他再也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有資格站在她身邊。饒是如此,周墨雲還是希望能留在宮裡,至少還能抱有一絲微微的期待。
顧可卿見周墨雲如此,便知道宮裡的傳言所言非虛——周墨雲果然是在意杜染音的,這個事實讓顧可卿心下頓時一陣酸澀,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可是留在這裡,只會讓周墨雲徒增危險,也會給杜染音帶來不小的麻煩。想到這裡,顧可卿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對周墨雲說:“既然如此,你不如暫且跟我離開,等這件事情過去,一切風平浪靜之後,我再命人送你回來,如何?”
“真的可以這樣麼?”周墨雲又驚又喜,一臉期待地看著顧可卿,而他這副期待的模樣讓顧可卿更加心痛,卻不得不強顏歡笑地回答:“當然,我顧可卿一言既出,駟馬難追!”